“你猜到了。”
一个微弱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
“是你,无心。熙城的地魂。”我感觉到无心就在身旁,可我看不见她。
“放出了鬼王,你还有整片幻海。若失去了阿难无染,你可就少了一个最支持你的人。”
“无心。当初我带你离开冥河,可未曾想过你今日会待我如此。”
“人界十九年,你带着我的容貌,带着我的轮回,此时此刻,你我两不相欠了。”
“无心,临缜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你的轮回结束了。没有了轮回,离开我,你便会消失。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什么样的代价,让你可以做这么大的牺牲?”
“我们还有一样共通的东西。”无心的声音越加微弱。
“孩子。”方才的痛苦我心有余悸,便嗫嚅道,“我也曾有一个孩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说着,无心长叹一息。
“可你杀了临缜!”
“我没有!”
我心有所动,“果真不是你。父母之爱子,你们当真用心良苦。”我想起阿缜神灭时候的话,“阿缜和我说过,是天神杀了他。”
“天神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镜衣,只有放了琉殇,让琉殇自由,天神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你们算计我太多!”
“过了那么久了,发生了那么多事了。我们身不由己……”无心为自己辩解。
”琉殇隐瞒了太多,我更不能拿整片幻海冒险。”我吐出缘由。
“河瑜被困,临缜已亡,缑雨虽然还活着,却不愿再做神,镜衣选择了神灭,如今是你,你也是天神的棋子,够了,不要再替他杀人了,如果阿难死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若对琉殇仁慈,她却未必领情。”
“想想你的孩子。”
又是一阵心痛。“不要再说了。”
只听无心的声音越来越飘渺,“琉殇和鸴斯都是河瑜的孩子,琉殇和鸴斯就代表了整个赤霞城,赤霞城是你失去的记忆,你的孩子在哪,椎维在哪,你全然忘记了,你拿什么筹码,你怎么和河瑜斗?怎么和琉殇斗?鸴斯对你,就如同你的孩子对河瑜,鸴斯可以反叛,你的孩子却未必。”
“又是鸴斯。”
“他是个异类,不过你该庆幸,此刻鸴斯甘愿呆在你的身旁。”无心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去找我的孩子,他或许会帮你……”
“无心!无心!”
“他一定会站在你身边。”
“他是谁?”无心的声音已经杳不可闻。
“告诉他,为了爱他的人,好好活着。”
无心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我试图在神之血中搜寻有关鸴斯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赤霞城,隔绝了我与椎维和孩子的一切记忆。而关于鸴斯的一切都是从赤霞城才开始的。而这一切,对我来说,是零。
无心说得没错,真正的镜衣已经死了,我只是替代他的存在,无论琉殇对我是敌是友,眼前,阿难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我也不想他死,他既然能和鬼王交易,那么,他一定掌握着不一样的筹码。
最后,问题变成,如何能够刺破魔神的幻境,却又让阿难无染毫发无伤呢?
像女兮一样,刺破幻境与阿难的联系。
女兮。
她是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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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随着我的想法变化着,我的想法又与魔神贯通着。刹那间,天地风云变幻,正是七莲境上空,魔神军团与斩妖剑的主人妖之女兮对峙之时。
咧咧抖动的王者战袍似乎画了一道无形的线,张牙舞爪的魔兽都想冲到最前端,品尝妖界精灵最别样的味道,它们呲着獠牙,踏着前蹄,却都不敢踏出那一条线,魔王说了,不听话的人,死的最快。
女兮带领的妖族将士将卿兮十四城护在身后,所有的妖界子民都变幻出了翅膀,闪着坚毅的霞光,让人觉得,就算将他们击倒,不屈的力量也会在死后瞬间化作万千生命,代替前者,前赴后继,驻守他们的家园,他们的王城。
“金蛇,你知道,你的血液流淌着罪恶。”我不自觉地开口,早已和魔神的幻影重合。
女兮扬起头颅,并未回答。
“金蛇、白狐。偷盗神界圣元,罪无可赦,永世不得踏入天神殿一步。”我重复着天神对妖的判词。
斩妖剑在女兮身侧闪现一道寒光,她起了杀意。
“怎么?无话可说?”
“你早已拥有不死的生命,可你们不满足,神族,魔神,视三界生命如草芥,不配为神!”女兮反驳道。
“金蛇,你难道不知,神兽一族占蛮荒九万疆土,曾经多么不可一世,如今,尽归我魔族;鬼城九千地魂早已不再抵抗,认祖归宗;你,你们,异类,自立为王。饶你们不死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妖族的尊严不容许你一魔道践踏,废话少说,我妖族子民绝不向魔族投降!”女兮字字铿锵,迎风而来。
“众神都说,妖灵精纯,不屑与外族通婚,此番前来,我特意寻了噬妖的魔兽,啃一啃你的硬骨头。你有所不知,妖与魔本算同宗,若妖界九万妖灵能被我魔族同化,对妖对魔,都是大功德一件!”我看着女兮愤怒的面庞,觉得胜利在望。
“兮,不要中计。”女兮身边的雍本本劝说道。
“凤凰,你竟然和妖在一起反抗我,你抬我失望!”
“世间万物皆有本相,你不要自诩高贵,就轻贱其他族类。如此暴戾,才是自取灭亡。”雍本本道。
“人为鬼,鬼为人;妖不可为鬼;鬼却可堕妖;龙族自诩尊贵,各自繁衍,早晚也要灭亡,而只有我魔族三界通吃,人可入魔;妖可入魔;鬼可入魔;凡染灵皆可入魔,我是魔尊,我就是天下!”
“三界本和平,若非神族一心称王,也不会有今天生灵涂炭的局面,始作俑者,何患无辞!”
“天下之大,宇宙之大,尔等不过苍生蝼蚁,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你,永远不要和神族作对!”
话音刚落,瞬间燃起漫天的幽冥之火,我轻启双唇,单单一字,号令千军万马,“杀!”
“将士们,为了妖族的未来,杀!”
杀、杀、杀!
瞬间烽烟四起,走兽形骸,沙场一片混沌,战争过境,生死一瞬间。
哀嚎遍野,血雨腥风。生命在战场上经不起计算,来不及思考的时候,都是刀剑舞影,你死我亡,等来得及思考的时候,热闹早已去了一大半了,剩下遍地无声的死躯壳。
我俯视战场,一道道,一层层,都是尸体堆成的墙,感慨道,“还好,人族少与神争斗,不然,幽冥城十个都不够。”说着,我祭出了执魔,轻轻摇晃。
风停,浓雾乍起。
“来了。”女兮开口。
那惊恐的表情被我收到了眼底,“女兮,这是你的魔障。来吧,魔都欢迎你。”
她闭上了眼,入了幻境,而我隐身设法,消失在浓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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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你别喝了。”浮棂妖试图去抢涂卿的酒坛子,却一屁股坐在了石桌上。
凤凰正从女兮的房间出来,透过道道树影看见涂卿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选择了安静地坐于了廊下,不在向前。
又是个满月,这会是女兮的最后一个满月吗?凤凰这么想。
“浮棂啊浮棂,为什么你不去蛰凤凰,为什么啊?”涂卿一口酒气将浮棂妖吹得飞了起来。
小浮棂妖语塞,嘤嘤地哭了起来。
“也许,该死的应该是我。”凤凰的声音微不可闻,可它也没有办法,秀眉深锁,留下了两行清泪。
“这是前代妖皇的契约,浮棂浮棂也做不了主啊!”终于,浮棂妖委屈极了,不吐不快。
“该死的契约!无聊的契约!”
凤凰听出另有隐情,打算继续听下去。
“女兮可以救的,可以救的!只要,只要……”浮棂妖的鼻孔张了张。
涂卿再次灌了一口酒,“我宁愿我去救……”涂卿的喉结翻动了一下,“可我不能去。”
“兮是妹妹。浮棂明白。凤凰可以,也该是它,难道卿觉得凤凰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如果兮儿知道救她的是凤凰,恐怕她会痛苦一辈子。”
“命要紧啊,清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你和兮,妖界不易啊,妖界不易啊!”
“好了。她是我妹妹,我不会去勉强她。”
“我去和雍氏说,我去,我不会告诉兮,雍氏也不会。兮不会死,我的兮不会死。”浮棂妖似乎比涂卿还疯。说着,就飞了出去。
涂卿抬手,将浮棂妖捉住,捏在手心里,“都是你!如果没有你,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卿,卿,你不是妖皇之血的继承人,你不可以杀我,我要求雍氏去救她,我会很小心,谁都不会知道,不会知道。”说着,浮棂妖狠狠地咬向涂卿的手,涂卿吃痛,闷吼了一声,将浮棂妖甩开。
浮棂消失了,凤凰心底的疑问越来越重,涂卿起身,打算去女兮的房间,凤凰未免尴尬,避开了涂卿,去了别处。
酒下花不语,唯恐一人心。
涂卿放下了酒坛子,愣了片刻,又不管不顾地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