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离开鬼界的时候,遇到了长穹山的季斛辛,他带着仙界的仙人守在鬼界与天罡山的出口。
“十六月。”季斛辛叫着她的名字,那一刻有一个世纪那样长。
“班晴做不到的事,我做到了。”是无呦的声音冷冷的。
“守月珠乃长穹山圣物,你是长穹弟子,理当将守月珠带回。”季斛辛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师父临走之前已经应允,若我一心救人,守月珠可为我所用。”
“你与鬼道勾结,且与龙族有染,守月珠之事已经不是你一人之事了。”
“十六月绝无背叛之心!”
“师父几日前与龙族之战时受了伤,如果你还惦记着师父,就该带着守月珠去救他。”
“师父,师父可还好么?”
“他一直惦记着你,他再三叮嘱我,若我见到你,一定要将这句话转告给你。”
是无呦抬起了头,身后的一群小神兽们也无比虔诚。
“你心跨三界,实属不易,但若一直纠结于过往,必然毫无前路可言,凡事该向前看,才算给自己留了机会。”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待妖皇苏醒,徒儿便去长穹——”
“聚散无凭,师父与桓岑公的一段恩怨因你了结,但我仍希望你与长穹的机缘不会草草结束。”
草草结束,四个字正是是无呦之后的命运。就在灰鹊鸴斯的须伦针刺进呦呦胸膛的一刻,我的心如被灼烧般辣辣地痛。
额心的神之血滴继续唤醒着一场场记忆。
那一天,我与是无呦见了面,灰鹊鸴斯被神兽族的小兽们冒认为拐带鬼姬的贼人。而那时候,我们刚刚离开了十二莲花境,鸴斯一刻没有离开我,也许是是无呦的出现另鸴斯有些意外,也许是他计划之中的事,他杀了她,并在我面前表露了他的初心,他要让真正的涂候猗苏醒,因为只有真正的涂候猗苏醒,才能将我逼入绝境。
就在我为呦呦的死伤心欲绝的时候,附身在涂候猗身上的执阿缜正在荣乾湾被龙王、鬼王和仙族的人围攻。
锁魂阵扣住了执阿缜的意识,逼迫他使用幻境之术,而正是这张魔神的底牌,曝露了执阿缜真正的身份。经历过仙魔之战的仙人们暂时放下了对龙王的仇恨,决计将这个万恶的魔神绳之以法。
当时,施展锁魂阵需要五个人之力,除了龙王、鬼王、长穹山的季斛辛、天罡山的雁之岭还有季山八剑之一的涣雪剑孙琳都加入了锁魂阵与幻境之术的对抗之中。
可战斗竟在雷霆万钧之时,霎时间无疾而终,众人均毫发无损,掰不清究竟,因为执阿缜就在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执阿缜偷龙转凤,藏身在执掌锁魂阵的五个人之中,众人之间临时建立起的信念就在一刻崩塌,然而所有人对此毫无办法。鬼王带着涂候猗的身体回到了幽冥城,龙王则警告了仙界众人,魔神执阿缜的原神就隐藏在了季斛辛,雁之岭或者孙琳三人之中。
三人回到了长穹山,各自被安排到洗练池中接受七七四十九天的检验,就在第四十八天,孙琳在练功中发狂,一路杀出了长穹,成为仙界的叛徒,受到了魔神掌控。最后,当我在天之鼎中剜出自己的心,欲要杀身成仁,了结临缜和熙城的孽缘,不久之后,收到了消息的执阿缜,在肆域之地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曚乙。”我叫着他的名字。
“魔君。”他怀里的雪貂缩了进去,却试图透过开襟间的缝隙偷窥我们的谈话。
“我要在半天之内救出洛河天。”
“半天?可是,可是从这里到肆域之地,至少也要一天。”曚乙的声音有些不稳。
“我要在天黑之前从肆域之地赶回棉井。”
曚乙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白塔说过,曚乙要做的就是完成魔君交予的任务。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绕过棉井,并且在两个时辰之内到达肆域。不过,定要魔君法力,助我一臂之力。”
“江氏一族攻占浴魔之塔,一时半刻还找不到白塔的军队,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将洛河天带走。”
“那灰鹊鸴斯怎么办?”
“他等不到我,自然会去浴魔之塔,鸴斯的目的是白塔的妙严镜,我们要赶在他之前,做一个‘礼物’给他。”
曚乙转了转眼珠,“白塔说过,鸴斯是唯一一个拥有全世记忆的妖怪,他要妙严镜做什么?”
“妙严镜里记录了幽冥城里发生的事,他在找一个人,”我看着曚丁从曚乙怀里钻了出来,“或许,是两个人。”
“魔君是不想他得偿所愿。曚乙和曚丁都明白。”
我给了曚丁一个微笑,“所以,我们只有半天的时间。”
“那就请魔君召唤两只魅兽,曚乙自有办法。”
一念魔起,一念魔生。曚乙说,到达肆域之地有一片人迹罕至的沼泽,魔灵在沼泽里容易迷失方向,魅兽害怕阳光,而越往西行,光线越黯淡,要穿过这片沼泽前往肆域之地,这是最好的方法。
“你,不是单纯的魔灵。”曚乙驱动着两头魅兽在沼泽上飞奔,我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忍不住去分他的心。
曚乙憋着一口气,不停地念着咒语,想必他功夫还不到家,不能张嘴说话,泄了灵力。
“魔灵是看不到魅兽的,《天罡物志》上说,用山泉鱼的鱼尾纱裹目方能看见魅,你身上裹着魅的皮毛,想必经常和魅打交道,你不是魔灵,竟然是个鬼族么?”
曚乙脸涨得通红,似有意辩解。曚丁窜了出来,吱吱地叫着。
“幽冥城大牢里的刑鞭先生,姓杜,单名一个鲸字,不知,你可否认得?”
看着曚乙越发地吃力,曚丁焦急地在魅兽的兽头上上蹿下跳,见我一阵阵逼问,竟然起了护主之心,朝我的手指一口咬了下来。
曚乙见状,终于破了功,眼看着两头魅兽就要在迷雾中苏醒,察觉到背上的重量,“天地无用,无南北西东——”
我承接着曚乙的咒语,催动了魅兽继续前行。曚乙将曚丁抱在怀里,连连道歉道,“野兽无心,望魔君原谅!”
“野兽无心,却也知道护主。曚丁对你的感情,不少于你对它的怜惜。”
“白塔从未将我编入魔灵大军,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没有这个资格。”曚乙有些泄气,曚丁舔着他的手指。
“杜鲸对景都翎恨之入骨的原因之一,不仅是因为他杀死了自己亲妹妹虢姬,当时虢姬已有身孕,那孩子未出生便死了,应该是个半鬼半魔的混血。”
“杜鲸对魔灵心狠手辣,白塔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左右为难。”
“可见,白塔对你用心之深,是对你有更大的期待。”
“这——”
“等我们出了修罗之路,总是要见一见琉殇的。”
“曚乙其实从不相信,魔道与鬼道本为一家。”曚丁踞坐在魅兽两耳中间,一道直挺挺的后背露出性感的弧线。
“六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曚乙知道了。”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这样鬼道和魔道才会共存,只要两道并存,曚乙就有存在的根本。
“要救景都翎,我们还要杜鲸可以网开一面。”
林间的风呼啸而过,飘扬在风中的长发,和雪貂背脊上的白色绒毛一样,描画了速度与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