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掌管文书工作的牢头一边舔了舔手中的毛笔,一边抬着眉毛看着我。
“不知道。”
牢头写了几笔,随即挂在了“景都翎”的旁边。我看着“不知道”三个字,脑袋旁长出了黑线。
“你该告诉他你的名字。”景都翎抬起了头,对着牢头笑了笑。
“为什么?”我后退到离他最远的角落,戒备地问。
“你若有个响当当的名字,没准他们会很快放你出去,或许再邀请你在幽冥城玩上几日。”景都翎抱臂看着我,若有所思。
“若我不是贼呢?”我为我的无辜努力澄清着。
“那从哪儿来就回到哪儿去。”他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想起了我记忆初始的那个洞和水,回去?
他却说道,“你是魔,还是要被送回修罗之路。”
“可我并非来自修罗之路。”
“鬼族没法押解着一个魔灵在七界里闲逛,去修罗之路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我是无辜的!”我强力辩解,试图用自己的语气说服他。
“天底下的魔灵都说自己无辜,又有谁能听到它们的叫嚣?”
我蹲坐在角落里,一阵泄气,也许是他发间一绺和我一样的紫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便问,“你也是魔族中人?”
“闭上眼睛,使用你身上的魔族气息,便可以感受到,无需多言。”
果然,他有着和我一样轻重的气息。“很奇妙!”
“你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了么?”景都灵虽然语气嘲笑,却还是像我一样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是他认同我的样子。
“景前辈——”
“叫我都翎就好。”
“都翎前辈——”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外衣,我见他默认,就继续问道,“前辈是何时被抓?又是因为何事?”
景都翎正在闭目养神,“无事,我只是急着找人。”
“人可找到了?”
“算是吧。”
又是一阵沉默,隔壁间牢房门吱呀地开了,我瞧见景氏的耳朵动了动。
“前辈可知,鬼王丢了什么宝贝?要如此抓人?”
“一件龙鳞衫。”
“什么龙麟衫?什么来头?”
“龙王送的。五年前,龙王曾为了救一些龙灵,撞破了幽冥鬼城的城墙,两族积怨颇深,数月前,龙王在鬼王寿辰送来了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龙麟衫,两族因此冰释前嫌。”
“看来这件龙麟衫并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
“鬼符秋饷前一天龙麟衫在极北冰川的界枯洞中失窃了。”
“界枯洞?我从未到过那里!”
“龙鳞衫有种特殊的气息,凡是沾染过的人,身上都会留下痕迹。你身上就有这种气息,所以那些鬼并将不会无缘无故地抓人。”
我使劲儿在身上嗅了嗅,没有闻出特别的味道。“没有——”
“那些鬼并将身上有种灯,灯里的灯芯装着龙麟衫掉落的麟羽,麟羽之间可以相互感应,兴许,你只是遇到了碰过龙麟衫的人,却并没有真的见过它。”
乘风风,龙族人,彦真。这三个人的名字在我脑海里回放,他们是我在来到幽冥鬼城后直接接触的所有人。
“想起了什么?”景都翎将头靠在地牢的墙上,外面昏黄的灯光刚好打在他一半的脸上,阴晴不定。
彦真是个贼,花言巧语的贼,陷害我被抓好为自己争取时间逃离,他是最可疑的人,但是若果真是彦真偷了龙麟衫,他逃去了仙界,看来仙界的人也会因他被牵连;风风口中所说和我有着仇怨的龙族人讲的那个故事,很有推理性,因情而结怨,保不准对龙王有个异心,监守自盗,古已有之;乘风风,以他的排场,会不会去碰这个烫手的山芋,游走与鬼符秋饷的大能人或许是因为这个才向我要特赦令?
“所有人都值得怀疑。”我学着景都翎的样子,回答到。
“看来,你遇到了不少人。”辨不清景都翎的语气,“那你该如何替自己洗脱嫌疑?”他顿了一顿,“光是一句‘无辜’没什么效果。”
“都翎前辈被困在牢中,也没有想过要出去。您方才说在等人,等到了,可是要走?”
“小小鬼牢岂能将我困住,若不是受他定魂针所制,我早就将这牢狱闹个底朝天!”
“前辈海量,切勿动怒!”我知他不会真的动怒,既然他受了伤,我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心中思量,鬼族因为龙麟衣抓了不少人,这虽然是惹祸上身,但是景都翎曾说,“若我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就能提早出去。”这说明,鬼族找到了圆融的方法,平衡有势力的人,而我眼前这个魔族前辈,必然不在有权势的行列,不然怎会弄得如此落魄?
“景都翎,不是个响当当的名字么?”我有意挑衅,说中心中疑惑。
他神色傲慢,似乎猜出我心中所想,“我独来独往,又是不死之身,就算被困,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不要打我的主意。”
“前辈误会,我不做贼人做的事,也不会有贼人的想法。只是我实在冤枉,有无权无势,既不幸中之大幸与前辈偶遇在此,也说明,我并不是无依无靠,既然同为魔族,我自然不会对前辈袖手旁观,虽然力有微薄,但相互扶持之心,时刻铭记。”
我一番肺腑,不知感动了景都翎几分,他默默不语,一刻钟的功夫,便听到有脚步声邻近。
“不丫头,你若当真有心,这一祸,便由你来挡吧!”
我见他面色凝重,不再说笑,虽然叫我“不”丫头,我却丝毫没有怒气,牢门在哗啦啦的声音中被打开了,进来一个面如白玉的小生,“景先生,不巧,时间到了。”他说笑着,语气阴冷,不寒而栗。
“杜鲸,你囚我三日,使尽浑身解数,不过是为报当年削骨之仇,我如今老了,扛不住了,等鬼符秋饷过了,淡山菊开了,我也该有个归处,只是今日,虢姬生辰,我需诵经三百,不可间断。”
“都执守,掌管天都境,本是八面威风,九面玲珑,可惜魔界无主,混乱自生,竟然要早死在我幽冥殿了,真是可惜。既然是虢姬生辰,我也不想如此无情,可惜,十面鬼娃饿不得,需以魔灵为生饮,鬼王多次叮咛,千万不能让它饿着,不然,我鬼族有力抓它无力养它,岂不让他族笑话。”
“有人可代我迎战。”
所有人的目光才集中到我的身上,叫杜鲸的人往后仰仰头,看到了牢门口的木牌,说道,“不知道小姐,你可是真心?”杜鲸又往前伸了伸脖子,“虽死不惧——”
他说得声音虽小,却字字如梗在喉,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答道,“不知者不惧。”
“天不怕地不怕。”他背过身去,对着景都翎说道,“若再有人因你失了性命,你跌入修罗地狱也是作孽太多,罪无可恕!带这位姑娘去校场。”
“遵命!”
他们抓了我的胳膊,我才惊恐未定地看了一眼景都翎,他伸手在紫色头发中一绾,我一脑子的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