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鹊鸴斯!”我说。
“如约而至。”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着和阿难无染不一样的光,鸴斯并未看向我,而是看向我身后的虚空,继续说道,“一个人?”
他降了下来,与我平视,等待我的回答,同时已经用余光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医生的本能?
“怎么说?”我故弄玄虚,棂凰躲在生魂结界里,隐蔽的很好。
“你能造出一个和我一样的魔,就不能造出几个跟班么?”
看来,鸴斯见到了阿难。
“跟班?”我说,“看来,你对你的魔灵之身评价不高。”眼尾扫向鸴斯,他随我转身,跟了上来,又是一晃,似要挡住我的去路,“你在幽冥鬼城这么胡乱一搞,就不怕候猗伤心么?”
“鬼族一部分鬼灵受魔族召唤,涂候猗与其与鬼王结盟,倒不如与我结盟。”
“你说的轻松!”鸴斯有些蹙眉,“一个小小的魔灵能逃脱鬼王的百鬼军团?能逃脱龙族的堵截?能在仙族眼皮子地下大变活人?”
“是不轻松,鬼王丢了公主,他要找,我自然拦不住;龙王想和鬼王重修旧好,我也管不着;仙族会不会趟这趟子浑水,我更是静观其变。至于……”我轻巧的转身,对上鸴斯的目光,“至于,我的阿难能不能将公主带回来,不如,你等上一等,自然知晓。”
鸴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副将这句话吸进肚子里的神态,消化了片刻,坦然接受,并给我让了路,“你觉得你的仆人能顺利避开鬼王的睡灵召唤吗?”
“你好像很担心我的事,”我端详着鸴斯,兴趣十足,“话说,你可知道公主的来历?”
鸴斯有些迟疑,此时,一个梦游的妖精从我俩脚下经过,颇为敏感地朝着天上忘了忘,鸴斯打了一个响指,它瞬间趴在了地上,像是在倾听来自地下的垂召。
“你既然如此自信,何不等到你亲眼见了她,亲自问了她,更明了。”鸴斯不受干扰,言辞搪塞。
“不用你教我。”
一路上,妖精们都在睡觉,东倒西歪的样子,显得白日初显的莲花十二境死气沉沉。也显得我与鸴斯的对话格外清晰。
“你来救我,”我说,“妖皇可知?”
“救你?还是害你?”鸴斯一语带过。
“害我?”
“妖皇将你困在往生塔里,就是不想你去妖鬼大典横插一腿,你却偏偏不理会他的良苦用心。抢了公主不说,还要拉我下水。你一个人闹也就罢了,偏偏弄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家伙,如今我的替身正在替我成为一个诱饵,想要和鬼王套近乎的人,有理由去替鬼王抢回公主。我是有家不能回,回去了解释不清。妖皇要是知道是我抢了公主,必然又将给我记上一笔,我现在进退无门,你再不替我召唤十灵少女,我就要横尸街头了……”
鸴斯情真意切,巴不得我现在就变一个十灵少女给他,好让他平复受伤的心。我假意安慰,伸手刚要摸到他的头,他识趣一躲,继续说道,“你要我入魔,可以,但是你诚意不够,我心有戚戚,你自己看着办!”
我见鸴斯如此开诚布公,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你要十灵少女,我最清楚。你那么聪明,自然也知道我要什么,既然妖皇让你给我换心,你一定知道,我那颗原来的心脏藏在哪里?”
“你这颗心,用的不好?”
“不仅不好,我想替你召唤十灵少女,都力有余,心不足。”
鸴斯停住了脚步,我想我接近了我要的答案,鸴斯看着我,辨不清神色,“你那颗魔心已经死了,龙王伤过你一次,又用补心草灵毁过一次,救不回来。”
也许是我眼神中的顿挫刺激了鸴斯,他急忙补充说道,“你怀中的这颗人心,已经是最最适合的一颗,只要你能驾驭好它,你一定可以召唤十灵少女。”
我瞬间逼近鸴斯,周身闪现出紫色的冥火,“我不单要召唤十灵,我还要六境执魔,我还要我的幻海魔军!”
冥火灼伤的鸴斯的衣衫,却不能伤害他分毫,我看着他身上徘徊着白色的微光,然后将冥焰隔绝在外,犹如一道百毒不侵的铠甲。鸴斯淡淡地说,波澜不惊,“魔族,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流浪在外的魔灵,总要回到幻海之外的家园,回家的路途崎岖辛苦,是因为我们残缺不全的生命。”
“你母亲告诉你的?”
“你有一颗人心,我的替身有一条断臂,我需要十灵少女,没人可以逃脱这样的轮回。你比谁都清楚……”
“我不清楚。”
“你为什么会成魔?是为了你师父?还是你本来就是一个魔?你有没有问过自己,魔来自哪里?你师父为什么一心求死?他是为了成全你,助你成魔,这是一个堕神唯一的重生。”
“君祁山……”
“君祁山败了,你师父死了,仙界不是你的归宿。”
“阿缜……”
“封疆战神下界了,他也进入了轮回,他逃不开自己的宿命,你也逃不开。”
“阿缜的宿命?”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将你锁在这里?为什么一个人去了幽冥鬼城,去赴鬼王那个再明显不过的联姻之宴?”
鸴斯将我问得哑口无言,“等你见了鬼族公主,你就会知道答案。”
鬼王睡灵召唤持续到正午,我在鸴斯的带领下离开了妖界,一路上畅通无阻,这一点有些说不通。鸴斯莞尔一笑,说了一句足矣让我心惊肉跳的话,“临缜是镜灵,想要破开麟趾天镜的禁术离开天外天,就要付出代价,龙王设计让临缜下界,是想找到唤醒皓月的方法,如果没有把握控制封疆战神的镜灵,那么无论是苏醒的涂候猗,还是拥有肉身的临缜,都足矣成为他复兴龙族路上的最大对手。”
我至此明白了一切,只向鸴斯问明我大胆的推测,“是不是妖鬼大殿上发生了什么事?”
鸴斯一声叹息,“事情出在是无呦的身上,她并没有接受临缜的计划,她只是借助了临缜的力量得到了守月珠,却被鬼王从中作梗,抢走了,是无呦也被鬼王擒住,她的反抗,激发了残留在涂候猗体内白鹿储君的力量,妖皇有苏醒的趋势,好在只是抬头之势,立刻,被我师父用鬼族巫术强行镇压了下去。十二莲花境的方主察觉到了白鹿储君的力量,一时摇摆不定。所以才无人拦阻。”
我又问,“呦呦是不是逃开了鬼王的束缚?”
鸴斯继续说道,“妖鬼大典当日,神兽族部下有意营救白鹿储君,幽冥鬼城内有妖族、龙族,外有神兽族干扰,鬼王顾不过来,这才让人有机会劫走了鬼族公主,幽冥鬼城大乱,鬼王才迫不得已使出睡灵召唤,如今午时已过。想必幽冥鬼城之内的****已然平息。”
“如此推算,若涂候猗苏醒,阿缜岂不是有危险?”
鸴斯正色看着我,“若依你所见,涂候猗若真的苏醒,会对临缜怎样?”
“候猗曾被龙王背叛,必是不愿在轻信他人。阿缜是被龙王引下天界的,候猗若是知道这层关系,也不会善罢甘休,在加上你说呦呦并未答应与阿缜的计划,无论是从亲疏远近,还是利害关系,涂候猗若是苏醒,都没有理由不与阿缜为敌。”
鸴斯不依不饶,“若我说,涂候猗与你有一世情缘,临缜又是你唯一的归宿呢?”
鸴斯的话让我轻笑,“你也信这些,且不说我与涂候猗的缘分早在九年前就结束了,如果当真如你所说,我和涂候猗还有一层扯不掉的关系,那么涂候猗和阿缜也是情敌,死敌,更没有理由融洽相处了。”
鸴斯替阿缜叹息了一声,“那我还是祈祷真正的涂候猗不会醒来,是不是?”
我不知道灰鹊鸴斯是不是有意挑开了阿缜一直未曾告诉我他附身妖皇的理由,至少我被阿缜有危险的这一个说法鼓动了,致使我在遇到呦呦的时候,开始犹疑,鸴斯一直从旁观看,不发言语,直到呦呦和我反目,走向了一个不可回转的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