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狱模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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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岁的小屁孩,老天,你这次玩大了!”简越坐在山岗上,望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欲哭无泪。晕倒后醒来,他立刻发现身体不对。经过三天的精心探查,很惊讶地发现不是幻象,最大的可能性是穿越了,穿越到了五岁的身体之上。

  证据一:现在的时间是1990年6月22日,而他的生日是6月18日。6月19日他出过一桩大事——溺水,差点淹死。长辈们一直讳莫如深,成年后母亲祁可玉无意中说起,“你当时昏迷了一整天,我们都担心变成白痴,菩萨保佑,你没成白痴,跟以前一样聪明。”他才知道有这回事,现在能对上。

  证据二:这里是江南省越明县平寺镇湾中村三组,他6岁之前生活的地方。

  证据三:幼小的身体与记忆高度契合,动作没有一丝迟滞,很自然,明显不是鹊巢鸠占。镜子里的小男孩活脱脱就是一个幼年版的简越,跟他五周岁拍的照片里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证据四:父亲叫简东明,母亲叫祁可玉,相貌与留存的老照片里相符。全家福里简东明身边的男子赫然就是伯父简东阳,简东明的照片极少,而且不清晰,但简东阳喜欢拍照,他在沪上看过多次。此外,照片里还有两个人,年轻女子像伯母袁枫婷,小丫头是堂姐简宁英小时候的模样。

  时间,地点,身体,亲属,每一样都能对上,虽然简越完全不记得6岁之前的事,但寥寥无几的直接证据能证明他正坐在湾中村的山岗上,1990年的湾中村的山岗。身后的大樟树是湾中村三组的标志性植物,一直枝繁叶茂。这么大棵的樟树不多见,不是能轻易变出来。

  对别人来说,幼年父母分开,父亲早逝,是不幸。可简越不会觉得悲哀,不仅不觉得悲哀,反而感到庆幸,觉得自己命好。不是他没心没肺,很叛逆,而是跟这个家的历史有关。他没见过的爷爷简鹏生有两个孩子,都是儿子,大儿子简东阳,小儿子简东明。简东阳很出色,79年上了大学,是湾中村第一个大学生,方圆十里的知名人物,大学毕业后留在沪上工作。也许是上天眷顾他过多,弟弟简东明与之相比是一个渣,人渣的“渣”,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简越是非婚生子,因为父母没领结婚证,只办了婚礼。虽然在湾中村居民的眼中,婚礼足够了,祖宗法度更重要,但毕竟没有走完手续。祁可玉不想提伤心的往事,简越怕触了母亲的霉头,又惹得可亲可敬的继父俞敏洋不快,一直没有细问,但见多识广之后大约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第一,简东明在世的时候经常毒打儿子和老婆,而据湾中村的老人说,他虽人品一般,但似乎不是喜欢打老婆的一类,更不要说不关心长得很像他又聪明伶俐的儿子。如果不是,那肯定哪里不对。简东阳和简东明是亲兄弟,都像父亲简鹏生。换句话说,简越长得也像伯父简东阳。简东阳聪明,简东明不聪明,祁可玉智商一般,简越聪明,简东阳只有一个女儿,简越是的。综合种种因素,基本可以推断出简东明怀疑老婆祁可玉跟哥哥简东阳有一腿,简越不是他的种。当时条件落后,无法做亲子鉴定。当然以简东明的见识和学问,也不会知道世上还有DNA检测这一招,对聪明的儿子和顾家的兄长越看越不顺眼,动作便有些大。

  第二,祁可玉是90年离开湾中村的,大约是6月下旬,极有可能是给儿子过完生日后走的。她性格坚韧,虽瘦但力气不小,夫妻对战中和简东明是有攻有守。离开的导火索极有可能是前几天发生的溺水事故,怀疑简东明想弄死儿子,故意不管。为避免悲剧重现,或者不想看到儿子的尸体,选择离家出走。她一走,简东阳回老家的次数便频了,甚至还想将简越接到沪上读书。至于简东明是忽然想通了还是被简东阳摆平了,简越不知道,老人们说,祁可玉离家出走后,简东明恢复以前的生活过得很自在,准备重新找个对象。在某次献殷勤中不小心被生锈的铁钉严重扎伤,得了急性破伤风,因严重肺部感染而死。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过简越从小到大难念的经不多,主要是小事,都可以接受,运气一直非常好。六岁之前他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屁孩,来得快去得快,没什么感觉。到沪上后,伯母袁枫婷、伯母的妈妈华奶奶、堂姐简宁英都很喜欢他。伯父简东阳收入不错,家里没有大的经济压力。小麻烦也有,不过袁枫婷知书达理,没有为难他。伯父简东阳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家庭关系,他的沪上生活留下的多是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没感觉,又忙于读书,大了之后就有些不自在。简东阳没有给简越做亲子鉴定,也不敢做,虽然有条件。既然不舒服那就挪个地方,对大家都好。要说简越的命真好,想睡觉总有个递枕头的。00年澄溪俞家的条件大幅好转,祁可玉思念大儿子。俞敏洋于是主动请缨赴沪,向简东阳提出接简越回澄溪读书。祁可玉毕竟是亲妈,岩田镇挨着句江,条件不差,加上社会观念一直在改变,简东阳权衡之下放行,就这样简越到了俞家。

  俞敏洋和祁可玉儿女双全,女儿叫俞亦雪,91年生人;儿子叫俞亦吉,93年生人。俞亦雪长得像母亲祁可玉,很漂亮;俞亦吉则是一个活脱脱的俞敏洋的影子,除了长得比父亲高些,聪明些,与父亲没有根本的不同,很好相处。这个小家非常和睦,没有古怪的气氛,没有太多的规矩。简越很喜欢,与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迅速亲热起来,并且一住就是十多年,除上大学的四年,其他主要活动地点都在澄溪。

  在澄溪,简越实现了五子登科,亲情、友情和爱情均大丰收,事业更是蒸蒸日上。虽比不了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但也算中产,生活充实,自由自在,大事上事事顺心。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运气的成分不小,很低调,很谦虚。没有心虚,因为生活本就如此,有时候成败在一线之间。一个人想成功,实力必不可少,运气不能没有,能抓住机会也是一种本事。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成功不是偶然。

  “我不要穿越!我不要穿越!!”简越发了一阵呆,有些抓狂。现在是90年,先不说他是个小屁孩,连爬到山顶都气喘吁吁;就算不是小屁孩,他熟悉的东西能派上用场的也寥寥无几——熟悉的导游业务没戏;瑞典老太太的儿子还在读书;平寺镇在山区,镇区很落后,无法开工厂;这个年代交通不发达,未来到澄溪最多一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如果不骑摩托要走十个小时,甚至更长;江南省大部分地区现在普遍不怎么富裕,即使有钱开烧烤店赔本的概率也远高于赚钱的。

  “我是03年以后的人,不应该生活在这时代。”他盘算了一阵,苦涩更甚。湾中村很穷,现在的家是个瓦房,下雨经常漏水;没有自来水,没有实木地板,没有电视,——不要说电视,NND,这个鬼地方现在连电都没通。书倒有,都是简东阳留下的,希望弟弟能充电,可是简东明王八蛋根本不看书,也不爱惜,经常撕书擦屁股。

  三天,仅仅三天,简越便觉得这里是地狱。以前他无肉不欢,连旅游都要带大量的肉干。肉食在20年后根本不算什么,略正常的沿海省份家庭几乎顿顿有肉吃,只是或多或少,最低也有肉星。可是在90年的湾中村,连吃个鸡蛋都无比奢侈。苏醒后,除了母亲祁可玉压惊的两个水煮蛋,他成天吃素,嘴里快淡出鸟了。

  想到鸟,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下面,宝贝现在属于无毛迷你型,想派上用场起码要十多年。更郁闷的是,家里夏天只准备了开裆裤,弄得他经常下意识地夹着腿走路,以免春光乍泄。

  现在的情形用一个字来形容是“囧”,两个字是“不爽”,三个字是“贼不爽”。穿越似乎已成定局,该怎么办?如果推理没错,祁可玉应该快要离开湾中村前往澄溪石岙村了。这段时间一定要谨慎,不要说话,不要改变历史。至于简东明是不是要死了,那不关他的事,反正在记忆中简东明已经死了。这样的人渣死了更好,省得浪费粮食。五岁没什么事,长身体要紧,先睡觉。穿越成五岁的孩子也有好处,就是不用干活。

  ……

  简越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子,小屁屁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立刻清醒;抬头一瞧,简东明正拿着惩罚专用竹板恶狠狠地盯着他,嘴里骂骂咧咧:“小王八蛋,喊你一圈都没见人影,叫你不要上山,你不听话,今天一定要让你长长记性!”

  简越一咕噜爬起来,撒腿就跑,准备去找母亲庇护。可惜五岁的小身板实在太弱了,只跑了不到20米便被揪住,接着天旋地转,清脆的啪啪声响起,小屁屁上重新传来剧痛。痛,真TMD痛,痛到骨髓里。简东明做正事不行,旁门左道倒很擅长。这个什么“家法”打在身上很痛,却不会破皮,也不容易造成严重的内伤。

  我忍,我忍,我忍,啊,忍不住了,山上传来小屁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阵接一阵,一阵高过一阵。简东明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简越使劲挣扎,仍无法脱身,简直要疯了,泪水不由自主地喷涌而出。从记事起,他就没有被体罚过,早就忘记了挨打是什么滋味。

  “你疯了!”一声怒吼在附近响起,年轻的祁可玉状若疯虎地奔上来,一把夺过简东明的竹板,然后将简越护到身后,厉声道:“有像你这样打孩子的吗,要是沪上,你就要进派出所!”

  简东明的脸慢慢变成猪肝色,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祁可玉不再理他,掏出手绢,轻轻抹掉儿子脸上的泪水,柔声哄道:“宝宝不要哭哦,我们吃鸭蛋去。”话虽如此,脚却没有动,因为家里只有三枚鸭蛋,不能吃。

  如果是以前,简越说不定觉得这一幕很滑稽,这次不知怎的,鼻子酸酸的;懒得细想,抱着母亲的大腿,盯着坐在地上的男人细看。简东明很年轻,约莫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留着小胡子,身材匀称,五官清晰,如果打扮一下,称得上帅哥。虽然打扮改变不了草包的本质和土气,但至少可以改善一下形象。

  “小王八蛋看什么看,找死啊!”简东明发现了简越古怪的眼神,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将祁可玉撞倒在地;然后抓住简越的手臂,继续打屁股,用的是巴掌,“啪啪啪”地十分响亮。

  简越没想到只看了一阵便遭受无妄之灾,怒火拔地而起,一时间冲昏了头脑,大骂道:“简东明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我……”

  现场一瞬间安静下来,简东明举起的手突然僵住,将简越丢到一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接着狠狠地给了自己几耳光,呜咽道:“我真丢人啊,堂堂的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被亲哥戴了绿帽子,还不敢说出来,怕别人笑话……”

  祁可玉突然冲过去狠狠地给了一耳光,简东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纤细的手指印清晰可见。遭到突然袭击,大老爷们的哭声立止,夫妻对战开始。双方势均力敌,一个拳打脚踢,抓头发;一个使出九阴白骨爪照对方的脸上招呼,依稀有一些功夫的痕迹。

  简越目瞪口呆,他从小到大,一直不知道母亲练过功夫,虽然粗浅,但可以肯定练过。简东明身高力大,没有章法,只会使蛮力;祁可玉力气小些,依靠技巧与简东明周旋着。可惜低手就是低手,不知道合理分配体力,激烈的打斗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两人退下靠在树上喘粗气,开始言语冲突——

  “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王八蛋,你居然怀疑我跟你那个书生哥之间有奸情。你脑子不清爽你晓得不?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跟你结婚!”

  “你们本来就有,我哥那个亲热劲明显不对头。还有,这个小兔崽子一点都不像我,我没有那么聪明!”

  “你笨但我不差,凭什么小越必须像你,我是他妈,儿子像妈的多!”

  “你不差?你读书像猪一样,比我还差,读了小学连字都不会写,我最起码还能写字。告诉你,我们简家出过名牌大学生。”

  ……

  简越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简东明虽然怀疑简东阳与祁可玉之间不干净,但心底一直以简东阳为荣,心理之矛盾已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简东阳也很照顾弟弟,经常从沪上寄东西回来。兄弟俩的性格都有些怪,由此可见简鹏生的家教值得商榷。当然也有可能是基因的力量,跟那个早逝的奶奶有关。真没想到他的一句话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打破了微妙的僵局。正想着,场上又起了变化——

  简东明:你绝对跟我哥有一腿!

  祁可玉:你哥是个假正经,我比你嫂子年轻漂亮,他多看几眼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他思想老土,自己没有儿子,所以对小越特别看重,以免简家绝后。你不学无术,胡思乱想,十足草包。你跟你哥一样,都很花心,五组的罗寡妇……

  简东明:你瞎说,我跟罗寡妇一点关系都没有!

  祁可玉:没有关系?小越都五岁了,我们还没有结婚证,你压根就不想领结婚证,准备脚踩两只船。

  简东明:我不是不想领结婚证,而是领了结婚证绿帽子就戴定了,在确定这个小兔崽子是我的种之前,我不会领结婚证。

  祁可玉:钻牛角尖!你爸聪明,你哥聪明,小越聪明很正常,是你不正常!

  简东明登时噎住,发了一阵呆,挠挠脑袋,傻笑道:“说的也是啊,我出了意外,不代表儿子也要跟着走,否则世上没有聪明人。行,我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

  祁可玉哼了一声,“我等你说这句话已经好几年了,再拖我就回老家。须定虽在内陆,但比湾中村这个名义上靠海的地方强多了。姑奶奶我年轻漂亮,根本不愁嫁不出去。”

  简越一阵天旋地转,这下麻烦大了,地狱模式正式开启,估计短期内离不开这个破地方了。还没来得及自怨自艾,祁可玉又说:“小越不会被水鬼上身了吧?说话跟以前不一样,连语调都变了。我听人说盖平寺从仁和来了一位云游法师,得找他看看。”

  简东明连连点头,简越心底大骇,屋漏偏逢连夜雨,地狱居然迅速升级了,到第二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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