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来到盐家大院的时候,炙风林才算是把情况又弄清楚了些,也稍微明白了点什么叫不像是意外、不像是自杀也不像是他杀。
本来他以为盐商会和之前的那些神秘的“笑面尸”一样,因为死法诡异所以才让人无法形容,所以还做好了立刻动用手段转移走尸体进行调查的准备。但真的了解到一些消息时,他才意识到盐商的情况和以往似乎又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盐商并非是突然被发现尸体的,也没有面带笑容。相反,他表情十分扭曲和痛苦,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甚至是直接在家人的面前突然发作,当场就倒地不起。
这样一来就排除了有人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进行记忆灌输的可能。但仅仅如此的话似乎并不是难以理解的死法,各种疾病或者疲劳都可能导致猝死,尤其是心脑血管的问题。只是这种突然发作在观念落后、知识匮乏的人里居民看来,也的确像是无缘无故的暴毙了。
“这是发病了吧。”
炙风林随口说了句,同时心中的警惕感也降低了不少,毕竟和神秘人的关系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
“盐商老板的身体一直挺好的,没听说有什么大病啊。”
一旁的村民听到了炙风林的话,不由得提出了疑问。
“很多病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的隐疾,不经过检查是不会轻易察觉出来的。”
炙风林很清楚这一点,未来医疗技术的发展带来的最大进步之一就是任何人都能实时的了解自己的身体变化,从而能够在几乎任何疾病发病的最初期就察觉到,也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治疗。而在幻想乡,这个连21世纪初每年体检都没有的落后社会,就算症状比较明显,只要没有严重到影响生活,大部分人也都不当回事,更别说那些可能几乎没有显性症状的疾患了。
“但是听说前段时间盐商老板去了一趟未来城,好像是为了盐的问题去的,当时他还在那边做了个检查,没听说有什么问题啊。”又有个村民补充了一下。
他去了未来城?
炙风林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虽然盐商看起来在人间之里属于比较重要的角色,但自己对于人间之里的交流基本也就是三言会的几个人。盐商这个等级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汇报上来,可能下面的人就给处理了。
“这是哪里听来的?”
尽管如此,炙风林还是有点怀疑情报的真实性,真的有未来城检查不出来的病?
“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因为说有些伙计从盐商家里逃了出来,他们在那添油加醋的到处传,指不定有多少是瞎编乱造的呢。”说话的村民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也没去过未来城,所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炙风林心里有些没底。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盐商曾去未来城做过检查,那他因为疾病猝死的可能性就小到几乎不存在了。
然而如果不是病死,难道是有人下毒吗,不然怎么会死的如此之快?但就算有人下毒的话,急性毒发作应该很快,慢性毒则不应该突然暴毙,怎么都有些奇怪。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人群忽然出现了骚动。他往前看去,原来是抬着一个轿子的队伍正在从院子里缓缓的走出来,队伍的成员都穿着日式的丧服,有人撑着引魂的御灵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分外严肃。
他愣了一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周围的村民见到这一景象也开始议论纷纷。
轿子里的应该就是盐商的棺材了,但问题在于虽然消息传播有一定时差,可盐商最晚也是今天才出的事。怎么还没两天,丧事就办起来了,而且看起来像是早已准备周到,算准了今天要出殡一样。
是不是哪里不对?难道传闻的时间有问题?
队伍缓缓的走出了院门,人群也自发的分出了一条空路给他们让行。虽然嘴上依然不停,但大家的声音都小了很多,看来再怎么对于逝者还是带着一份敬畏。
“盐商家是人间之里唯一的盐供应商,虽然我们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盐是哪里来的,但是整个村子从孩子到老人都是吃他们家的盐,世世代代都是这样。”
这么重要?炙风林不由得有些诧异了。这位盐商看起来垄断了整个人间之里的食盐渠道,甚至可能他的家族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这样的存在在人间之里的确是举足轻重的存在,甚至说匹敌三大家族也不为过。
盐是人类必不可少的东西,垄断了盐就是控制了社会的刚需产品,那就有着无法比拟的重要性。
然而联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盐价上涨,以及盐商说他也没有盐的情况,也就是说人间之里的唯一食盐渠道已经被切断了。这对一个社会而言严重程度无法形容,为什么自己却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三言会也完全没向自己提起?
稗田,雾雨,本居……三大家族,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见炙风林的眉头一直皱着,周围的村民以为他是在发愁以后的事情,于是纷纷安慰他事情总会变好的,弄得他有些哭笑不得。
“听说之前有从盐商家逃出来的伙计?他们为什么跑出来了?”
“那个啊,你没听说吗,盐商老板最近变得非常奇怪,让身边的人都很害怕啊。”
“变得很奇怪?”
炙风林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是什么偷天换日的事情吗。
“是啊,他突然就开始喜欢吃马肉了,几乎天天都要吃。”
村民的话让他吐了口气,这算个什么奇怪的事情。要说突然喜欢上吃什么东西,那是很司空见惯的事情。人的喜好是很容易因为某些小事或者随着年龄的变化而迅速改变的,尤其是对食物的喜好。
“这也不是很奇怪嘛。”
“吃马肉倒不是很奇怪,但他也太喜欢吃了,他把自己养了好几年的那匹马都给杀了吃掉了。”村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害怕,“从逃出来的仆人那里听说,因为两天没买到马肉,盐商老板变得很烦躁,一直训斥家里的佣人和伙计。然后到了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跑到后院里把他一直当家人养的那批大黑马给宰了。佣人们晚上本来准备睡觉,忽然听到后院传来马的哀鸣,以为是有妖怪要偷马吃。等他们赶到时却看到盐商老板拿着把屠宰刀坐在一旁,满身满地都是血,马倒在地上,身上只有脖子那里一道伤口,但就是那一下一击毙命了。”
“那的确有点奇怪了……”
“可不是,把那几个伙计都给吓傻了,第二天就收拾东西逃回自己家里,说什么也不回去了。”
突然变得想吃马肉可以理解,但如同着了魔般成瘾,甚至不惜对自己的爱马下手,这就很奇怪了。
“平常盐商老板是个怎样的人?”
“很好说话的那种吧,人挺和气的。虽然盐都得去他家买,但也从来没有说因为这个所以高人一等,他也经常来我们这边的店里光顾的。”
那也就是说,几乎算是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不但有了爱吃马肉的嗜好,还变得性格恶劣起来,与之前几乎是判若两人。
难道真的是被人替换了吗?但如果说有什么势力试图靠此渗透人间之里,他又为什么会突然暴毙呢?
难道是精神分裂?因为某些原因而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有精神疾病的人的确无法预测,而且可能会有多个人格……但精神类疾病大多伴随着脑部病变或者损伤,未来城没理由检查不出来。
炙风林摸了摸下巴,收集了一些情报之后事情却变的更加扑朔迷离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盐商老板行为反常,又是什么让他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暴亡呢。
队伍渐行渐远,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少了。剩下的人送着丧葬队伍来到村子的边界,然后都停了下来。再往前就是出村的路了,他们跑出去太过危险,所以虽然好奇,但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
除了一个人之外。
“喂!你在干什么!他们这是要出村啊!”
见炙风林运远的跟着队伍向着村子外走去,少年赶紧喊住他。难道他没看到其他人都不走了吗,再继续下去太危险了,只是为了凑个热闹没必要去冒着个险。
“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要去看看。”炙风林摆了摆手,神情严肃,“不用担心我,普通的妖怪拿我没办法。”
少年刚想说什么,结果被最后一句话堵了回去。没错,他认识博丽的巫女,看起来也的确挺强的,说不定真的不用怕什么妖怪。
但是就这样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因为他也想去看看,尽管现在自己身上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没解决。可这么大个事摆在眼前,谁没点要命的好奇心,总觉得还是摸清楚这背后的秘密,自己就算被老大打的半死也值了。
“那我也要去!”他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同时把聋子推到一边,“他就不去了,拖后腿。”
虽然他没有做手势,但聋子大概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他也乐得这样,本来他就不想出去,外面太危险了,谁爱去谁去。
“你也挺拖后腿的。”
炙风林苦笑了一下,这孩子如果碰到真正的妖怪,恐怕就吓得不知所措了。所以一旦真遇到什么事,保障他的安全恐怕就得牵制自己很大的精力。
“不会的,如果有妖怪出现我就躲起来,你把他干掉就好了!”
少年摩拳擦掌地提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尽管炙风林完全不这么觉得,在各种感官能力都远超普通人的妖怪面前,这和自我安慰也没怎么区别了。
“妖怪又不是瞎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炙风林也拦不住他,而且队伍正在越走越远,再不跟上就只能靠无人机跟踪了。“算了,走吧,但约法三章,你不许开口说话,免得坏事。”
“为啥!说话都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除非是紧急的事情,不然给我闭嘴。”
就算一百个不乐意也没用,现在炙风林是负责安全的,所以他说了算,要是有能耐就自己保护自己。
“……嘁。”
少年一脸的不情愿,但实际上他也大概明白炙风林的意思,讲话的声音容易引起前面队伍的注意,甚至可能引来不怀好意的妖怪。但一句话都不能说也太过分了,要是走的远那不得憋死。
达成协议之后,两人不再磨蹭,踏上了跟随丧葬队伍的路程。
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干什么,如果是要找地方埋起来的话没理由跑到离村子那么远的地方,既不安全也不方便祭拜。而且这一队人中看不出谁比较强,能保护队伍安全,甚至看不到带着武器的人,难道就几个家属和下人就敢随便往这种危险地带闯吗。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炙风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看他们认真的样子,甚至没有人东张西望,说明不但对这件事非常重视,而且有一种没来由的自信,不会遇到危险的事情。
是和这边的什么管事的妖怪提前打好招呼了吗?
队伍一直向着茂密的森林深处进发,一路上整个队伍鸦雀无声,没人说话。一旁的少年也是越看越慌,越想越怕,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背往上窜,这些真的是活人吗,怎么感觉像纸人似的,除了往前走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抬头看了看炙风林,后者的表情虽然一直很严肃,但好像并不紧张。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位大哥还是能镇得住场子,出了事他应该能应付。
其实炙风林心里相当紧张,他紧张的是这些人似乎在做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并且怀疑这背后又更深层次的东西在隐藏着,而这对人间之里和未来城可能都有某种影响。但如果说场面发生什么变化,他倒是的确不怎么慌张,再不济自己带着这个小兄弟迅速返回安全地带的能力还是有的。
就在一片寂静中,两人跟着队伍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此时已经是远离村子边界快二十里地的密林之中,四周完全看不到一丝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里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已经是极为危险的禁区了。
走着走着,炙风林抬手挡在了少年身前。
一路上他都在安静地感受着四周的各种气息,加上对非常识力量的特殊感知,他的脑海中不断刷新着周边各种力量的变化,就像是雷达一样。森林中茂密的植被散发出比较浓烈的自然之力,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其他力量的存在,所以他无法像之前一样直接看到稍远一点那些存在的力量残影。但气息不一样,气劲就像游离在身体之外的传感器,让他能感知到那些曾经在空间中留下过痕迹的生命体,再配合腕机的生命监听仪,他能较为精确的定位各种存在的位置。
而这一路上,实际上有不下于十个散发着妖力的东西从两人和队伍附近经过,最近的一个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五米。只是这些存在似乎没有表现出对他们的明显兴趣,有些可能驻足观察了一下,但最后都离开了。
但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了「杀意」。
杀意是指向性的气息,一般来说不是目标是没有多强烈的感受。但刚才他所感知到的,是不亚于在镜泽镇遇到的那次,是强烈到能够让人产生明显寒意的程度。
是对自己的?这里有什么人如此强烈的憎恨自己吗?还是对前面的队伍的?那又得多可怕的血海深仇才能产生让自己一个旁人感受到如此寒意的恐怖杀意?
无论怎样,有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他们。
想了想,炙风林一手按在少年肩头,换换渡了一些气劲过去。这可以形成一个简单的气盾,虽然扛不了什么打击,但可以避免受到突然袭击,争取几秒钟的反应时间。
做完之后,他又等候了几分钟,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股杀意也渐渐消退。于是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少年继续跟上。
此时的少年已经两腿发颤,除了走了太久的路所以腿脚酸痛之外,刚才他也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寒意。加上炙风林的动作,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在附近,而且已经盯上了两人。所以他开始有点后悔跟上来了,万一惹到什么大麻烦,说不定小命都要丢在这。
终于,在离村两个多小时之后,前面的队伍终于停下来了。
炙风林环视四周,这是一个相对空旷的林中空地,四面八方都是重重密林。除此之外,他并没有看出这里有什么特殊地方。
为了选一块风水宝地?那有必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吗。
过了一会儿,队伍的人员似乎休息完了。两个举着御灵灯的人走到了轿子前面,而两个拿着一叠看不出是纸钱还是其他什么祭祀用品的人来到两盏灯之间,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在做什么送灵的工作吗,炙风林心里直犯嘀咕,有必要跑到这么远来搞吗,费这么大劲。
就在这个时候,轿子里忽然传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看到这里,少年的脸都青了,这是什么邪魔外道,难道还能把死人复活不成……
但是轿子外的人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继续着刚才的工作。口中念念有词的人开始把那叠东西放进火盆里,并且用蜡烛点燃。
说来也怪,明明在这四面密不透风的森林中央,但盆中的火焰却像是遇到了大风一样不停的摇曳着,烟也像是被什么牵着似的打着转在半空中盘旋,久久不散去。
见此状况,两个念着什么的人开始加大了诵咏的声音,往盆里投掷的东西也增多了。
一开始,火焰的确稍微稳定了一些,烟也停止了打转,似乎要消散了。但突然之间一股莫名的寒风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刮了过来,摆在地上的蜡烛噗的一声,全都熄灭了。
忽然之间,剧烈的咳嗽声从轿中传来,盆中将熄未熄的火焰一下窜到一个人那么高,颜色也变成了怪异的青蓝色。浓烟在空中疯狂的盘旋,越积越多,以至于几乎要把天空遮住,整片空地都渐渐暗了下来。
这下空地上的人终于看起来有些慌了,几个人赶紧上来重新点燃蜡烛,其他人扶住因为不明原因剧烈晃动的御灵灯。但这只是勉强让火焰不再窜高,却无法阻止轿中持续不停的咳嗽声和空中越积越多的烟气。
炙风林的表情愈加的严肃,虽然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但总之是遇到了不妙的事情,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上去帮一下忙?但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场上的情况似乎好了些,当蜡烛全部重新点燃,火盆中的东西被烧掉一些之后,烟气终于略微散去了一些,火焰也变得缓和起来。
就在此时,场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喝止声。炙风林顺着方向看去,原来是有个穿着全身黑色衣物,戴着兜帽的身影正在接近场地中间,但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而空地上一个人看到了他,正在喝令他远离这里。
“是妖怪……”
空地上的人小声的交头接耳,炙风林这才注意到整个空地似乎用什么符纸围成了一圈,而且在刚才的怪风中,这些轻飘飘的符纸似乎没有一张被吹跑。
那是用来阻止妖怪的符咒?还有这种东西?炙风林有些意外,还能仅仅依靠一张符纸就能挡住妖怪的方法吗,虽然估计对比较强的妖怪没有什么用。
但那个兜帽身影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弯下腰,伸出手轻轻地揭起了其中一张符纸。
只是一瞬间,周围所有的符纸全部燃起了剧烈的火光,片刻之后就燃成了灰烬。而那个兜帽身影也被巨大的力量震飞了出去。
“不好!阵破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连大妖怪都要头疼一下的符咒啊!”
“别管他!继续祈福!”
祈福?
炙风林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两个字,这是在给盐商老板祈福,好让他能安稳的渡过三途川,少受点苦吗?
但是祈福要花那么大功夫?
他对少年做了个手势,让他在这原地呆着不要动,自己则向着队伍的方向悄悄靠近了一些。
就在这一刹那,靠着树爬起的黑色身影忽然暴起,朝着轿子的方向冲去。两个人赶紧上去阻拦,却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撞飞开来,倒在一旁的地上蠕动着。
哗啦一声,地上出现了两道半米长的浅沟,泥土被带着强大冲击力的鞋底推开,挤压在一旁,像是犁开的耕地。
一个过肩摔,炙风林猛地将抓着的人翻过身重重砸在地上。
“没人教过你这种场合要肃穆吗。”
他一把拎起黑衣人,金红色的气劲集在身旁,一记铁山靠将他撞飞出去七八米,直到砸在一棵树上才停下来。
“你们,带走他,不可以。”
那个人换换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还没站稳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差点又跪下去。
“带走他?”炙风林冷冷地指了指背后的轿子,“你说棺材里的人?他都死了你还揪着不放?不会你就是那个害死他的人吧?”
“不可以……带走他,不可以!”
炙风林听她的声音像是个女人,是和神秘人有关的家伙吗?
说着,她脚下一晃,又冲了上来。这次除了直接的冲撞之外,她的手里还放出了几个十分简陋的弹幕,但是这种程度的弹幕,对现在的炙风林来说不痛不痒,他随手就拍飞了弹幕,又是一脚把她踢翻在地。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破坏他们的工作?”
炙风林蹲下身来,一脸纠结地问道。
“不可以……不可以……”她一边咳嗽着一边发出细微的声音,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地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家伙是不是刚刚化形不怎么会说人话啊?
炙风林挠了挠头,就刚才两下都快把她打死了,看来是真的很弱。但为什么一个这么弱的妖怪拼着命也要阻止他们给盐商老板祈福?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您是……?”
见局势稳定了,终于有人敢上来问两句,至少看上去这不像是个要害他们的妖怪。
“别管我,干你们自己的事。”
炙风林摆了摆手,目光依然在身前妖怪的兜帽披风上徘徊。
“不……不可以!”
她嘶叫着又想爬起来,但是被炙风林一只手按住了肩膀,无论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行了吧,都伤成那样了,你还挣扎个什么啊。”
一旁的人看的有些心惊。
这个人……看起来比妖怪还冷血。
随着诵咏声的逐渐变大,火焰越来越弱,空中的烟雾越来越少,最终彻底散去了。
而此时,轿子中的咳嗽声也彻底停了下来。
“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就等巫女小姐了。”说话的人像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也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镇定自若,只是和那个少年一样,被要求不能随便说话罢了。
不过,巫女?
还没等他问点什么,只听空中一声呼啸,一个身影落在了炙风林面前。
“……”
见她半天不说话,炙风林抬头望去,却只看到一张纠结的脸。
“怎么了,看到我就不说话了。”
红白的身影一只手捂住了脸,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你啊!”
她无奈的声音在森林中回响着,久久没有散去。
“好奇。”
“你这个人好奇的东西也太多了吧!”灵梦一把把炙风林拎了起来,“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脚!”
“如果不是我来了的话,你觉得他们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炙风林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地上的那个身影。
灵梦向下望去,先是一愣,然后弯腰伸手掀开了那个人的兜帽,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她把兜帽重新戴了回去,目光望向了其他方向。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算是道歉吗。”
炙风林笑了一下。
“你下手可真重啊。”
“对敌人向来如此。”
灵梦握紧了拳头,但又松了开来,转而一把抓住了炙风林的衣领,牙齿也被咬的咯咯响。
“你这个笨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怒气冲冲地大声地喊着,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我在救他们。”
“你在害你自己!”
灵梦一把扯低他的身姿,让他看向地面的那个身影。
“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
“她就是盐商杀的那匹马!那匹曾经他当做家人看待,最后亲手了结,还吃进肚子里的马!”灵梦一把掀开她的兜帽,只见她的头上有一对明显与人类不同的耳朵。
“那她是来报仇的吗?”炙风林直起身来,望着灵梦的眼睛,“人都死了她还要追到黄泉报仇吗,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明白!这是他们之间的因果,你介入其中是给自己增加业障!这是罪!而且最终会报应到你自己头上的!你明不明白!”
“所以我就应该看着她破坏这里,让这些人都不明不白的死,让盐商没法转世投胎?你跟我说什么业障,我只知道连眼前的人都没法去拯救,还谈什么下辈子?”
炙风林冷笑了一声。
“所以你只需要抓住她就好了,明明只要这样就好了!为什么你不懂!”灵梦抓着炙风林领子的手越来越紧,“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你为什么要当这个冤大头!”
“那你呢!你就应该整天给自己背别人欠的债吗?”
“那不关你的事!这是我们博丽巫女的职责,和你无关!”
是这样啊。
原来这种罪只有博丽巫女才能去背负吗。
“现在起有关了。”
“……什么?”
炙风林转过身去,望向远方的天空。
“未来城的每一个人我都得为他负责,从博丽神社搬进未来城的那一天起,你就没有揽下一切的权利。”
灵梦咬了咬牙,狠狠地跺了一脚。
“那我就搬出去!”
而炙风林则举起一根手指,背对着灵梦晃了晃。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
灵梦一直就觉得,他是个很奇怪的家伙。
虽然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但就是很奇怪,总是自说自话,抱着些不切实际的理想。经常不给别人解释的机会,只顾满足自己心中的正义。
但如果幻想乡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大概也就是永远的一成不变的,没有真正变成乐土的那一天了吧。
“抱歉,我来晚了,现在交给我吧。”
半晌,灵梦没再理睬炙风林,转而正式开始了她的工作。
过了一会儿,炙风林见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好久不见。”
“呀,是炙风林先生,好久不见呀!”
云梦有些意外的和炙风林搭了个招呼,但还没说两句就被拉去执行仪式了。确切的说,是代替灵梦执行仪式,因为灵梦自己跑了过来,把活都丢给了她。
“这样好吗,把工作都丢给她。”炙风林不由得有些尴尬。
“她是神降分身,神格比我高,更适合祈福。”灵梦坐在地上,有些疲惫地半闭上眼睛,声音也慵懒了起来,“而且我现在很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刚才不是祈福过了吗?”
炙风林有点意外,难道刚才那些人做的不是祈福吗?那他们忙活半天是为了干什么。
“那是我骗他们的,”灵梦微微转头撇了一眼那边正围着云梦的众人,“他们做的是准备工作,算是一种分魂术,把马凭的散魂碎魄从现在的身体里分离出来,这样剩下的就只有盐商自己的灵魂了。我可以给他祈福,增加他的福报,让他安然渡过三途川,还能减少罪业,少受点苦。”
“还有能减罪的灵术啊。”炙风林愣了愣,那还怕什么增加业障。
“你以为没有代价吗。”
望着灵梦略微有些苍白的脸,炙风林似乎明白了代价是什么。
给别人福报就会增加自己的业障,所谓的祈福只是把别人的罪给自己担着,而这就是博丽巫女的职责。
“那他也应该没什么罪才对。”
炙风林并不认为杀马是什么罪,如果吃马肉都算是罪,那吃猪肉牛肉不全都是罪吗,甚至蔬菜不也是生命吗,世界上还有没罪的人吗。
“杀动物肯定是有罪的,只是轻重问题,这不是我们去定的,是非曲折厅有自己的想法。而他是杀了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马,所以会是比较严重的罪。”灵梦叹了口气,“因为他杀马的缘故,所以引起了马凭的注意。马凭是一种妖怪,专对那些杀自己爱马的人进行凭依,一旦凭依完成,那个人的就等于已经死了,控制身体的变成了妖怪。”
“所以你今天来人间之里是为了退治他吗。”
想起中午时分在街头碰到了灵梦,那个时候她可能已经完成了退治,所以下午就传来了盐商暴毙的消息。
“我退治的是妖怪,不是人。”灵梦撇了撇嘴,“马凭进行凭依会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分离出去,也就是头,所以本体会变成无头马。我把那匹无头马退治了,马凭也就死了,只剩下一些散魂碎魄留在盐商的身体里,所以看起来就是盐商突然暴毙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盐商会好好的就突然猝死,其实他早就死了,活着的只是那个妖怪而已。
“所以这个家伙……”
炙风林指了指一旁奄奄一息的妖怪少女,他还是不太明白。她已经转生成了妖怪,算是因祸得福,而盐商已经死了,难道她还要阻止盐商投胎来为自己报仇吗。
“因为被曾经对自己最好的人杀死而从无边的怨恨中诞生的妖怪,未必就会像普通人那样想的产生纯粹的恨意。”
灵梦伸出一只手,金色的灵力在她的指尖浮动,少女的气色也随之变好了一些。
“她只是因为刚刚化形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罢了,其实她很单纯的以为你们要带走盐商,所以想要阻止你们,因为她不知道盐商已经死了。”
“所以她的杀意不是对盐商,而是对我们吗?”
怪不得会是那么强烈的杀意,没想到真是冲自己来的。想到这里,炙风林不由得有些尴尬。
“新生的妖怪总是单纯的,如果抛弃了恨,那就只剩下爱了吧。”
连足以对大妖怪产生阻碍的阵都敢强闯,顶着被符咒化作灰烬的可能也要阻止他们带走盐商,的确是超越普通爱恨纠葛的执念了。
炙风林点了点头,那看来这家伙是白白挨了一顿打,不过也算是自己手下留情了,要是真的当做“敌人”去对待的话,在第一击她可能就没有活路了。
“但其实我还有一些疑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炙风林转头望向灵梦,果然她也觉得不对劲吗。
“盐商突然变得这么奇怪,还杀掉自己的爱马,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没问题,这也是我愿意为他祈福的原因之一。”灵梦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切冤缘愿怨总得有个结局,我会把事情弄清楚的。”
“放心,我会帮你的。”
炙风林望着远处为盐商祈福的云梦和周围眼中透着希望的众人,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你不给我添乱我就很高兴了……”灵梦稍稍靠着炙风林的背,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
“灵梦?”
“灵梦?在听吗?”
“喂,你这样睡着我动不了啊。”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也许她是真的累了。
“小伙子,看来你要等一阵子了……”
最后,他只能苦笑着默默希望某个少年能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够随意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