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当日在秦治乾寻来的时候,给过秦治乾一块令牌,可以调动他在京城中慎国公府的力量,只是,安王从来没有告诉过秦治乾,那块令牌必须要本人持有才能够真的调动全部的力量,而没有本人的话,秦治乾调动的,看起来是军队,实则也只是一批不足一提的小卒子罢了,甚至其中不少人都是有些问题的,当日秦治乾没有看明白,只以为安王还是对他用情至真,全力助他,景元帝却是看的明白。
若不然的话,秦治乾的那些布置也不会那么快土崩瓦解,安王也不会现在还是他安安稳稳的安王。
秦治乾当日不曾明白其中的玄机,今时今日也未曾明白,周素心的话在他心底掀起很大波澜,他几乎是满怀着希望地想办法让自己手下的人带着自己的口信与信物悄悄去了安王府。
“王爷,二皇子约您明日酉时三刻,东林寺相见。”
二皇子是谁?是刚刚被废掉的太子秦治乾,他现在算是所有皇子中最白光的了,没有任何爵位,只有一个皇子的头衔,不过,从太子的位子上这么掉下来,还能够留存下一个皇子的头衔,其实秦治乾的运气很不错了,可惜,某些人不觉得这是运气,只觉得这是屈辱,这不,又上赶着作死了。
安王缓缓地缀饮了一口酒水,迷离着媚色的双眸,对着旁边躬身立着的阿政招了招手。
五指根根如玉,阿政低垂了头。
“......过来”
安王不耐烦地嘟囔着,声音软绵含着情意,阿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跑什么,本王让你过来,你敢不听本王的话!”
杯子啪的一声被摔落在地上,清亮的酒水四溢,下一瞬,安王的身子摇晃着站起,踉踉跄跄地往阿政那边过去,一晃一晃,醉眼迷离的人没有看到腿前横着的凳子,一下绊上去,眼看着便要倒下。
“王爷小心。”
阿政焦急地扶住了自家王爷,都忘记了方才的躲避。
“嘿嘿,抓住你了”
安王一手攥住了男人的衣襟,一双桃花眼中,是潋滟的流光:“躲那么远,怎么,怕我吃掉你?”
安王的声音在男人的耳际呢喃,下一瞬,唇,叼住了男人丰厚的唇瓣。
叹息着,安王将双手扣住男人的颈项,下压,加深了这个吻。
阿政的身子僵住了一般,一动都不能够动。
良久,气息不稳的两个人分开:“王,王爷,二皇子的人还等在那里,说还有口信亲自传给您”
阿政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往旁边挪,不敢往安王那里瞄过去一眼。
安王的指尖在自己的唇瓣上摩挲,嘿然而笑:“那阿政,你是希望本王,见还是,不见?”
见,还是不见?
阿政张了张嘴,自然是不见的,他厌恶曾经的太子,现在的二皇子,在他看来,那个人,对安王只有利用,可是,他更看得清楚自己的主子一直对那个人的维护与爱意,阿政,归根结底,只是安王府中的一个下人。
男人黑沉的眸子有些暗淡,安王刚刚一直眼睛都不眨地望着他,自然将他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一时间,心底难言的滋味儿蔓延。
一手,按在了男人的肩膀,安王笑着,眼中却是凛然:“阿政,你在本王的心中,早不止是什么下人,本王自认为,不会去吻一个下人。”
“所以,告诉我实话,你,想不想本王去见二皇兄?”
“......不见”
男人的唇齿间,溢出了这么一声,而安王的面上,笑颜如花:“好,那就,不见。”
“那个传话的人怎么办”
“让他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呗”
安王笑的恶意:“二皇兄既然那么不甘心从太子的位子上跌落,我们且看他随意蹦跶到几时,只是,本王却是不能够再陪着他发疯,任由着他利用了。”
从前他将秦治乾看做个宝,所以明知道是利用,也义无反顾地冲下去,也毫不犹豫地让自己成为一个不会威胁到他太子地位的废人,而现在,他将秦治乾看的是根草,便连见一面,都是不甘愿的了。
“本王的心很小,一次只能够容得下一个人,本王的气量很小,忍无可忍的时候,本王不介意反目成仇,所以,阿政,记住,别和那个东西一样,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勾走的魂魄呢。”
安王的唇辗转反侧在男人的唇间:“你如果敢负了我,我必然亲手杀了你!”
——
阿政被安王缠着,暂时是脱不了身子了,更何况,他心底身处反而是不希望脱身的。
他让人带话给那个帮着秦治乾传话的人,自然传的话是比较委婉的,只是,不见就是不见,再委婉也没有用。
秦治乾一直在自己的房间中来来回回地转动,甚至他的身上已经换下了一套华服,穿上了让他浑身不舒服的那些下等人才穿着的粗布麻衣,每一时每一刻,他都觉得那么长,长的几乎无法忍受,待到那个帮着他出承明殿递消息的人回来的时候,秦治乾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到了对方面前。
“他怎么说?”
秦治乾的眼中是殷切的盼望。
那个传话的人有些怯怯的神色:“殿,殿下,安王说”
“说什么!”
秦治乾有了些不祥的预感,他的手攥成了拳头。
“安王说,自己身子不适,偶感风寒,最近不宜出门,让殿下,让殿下您也在承明殿中好好修养,毕竟,天气寒凉,风大”
一言一句,在嘴里咀嚼,秦治乾一时间,身子都有些站不稳地颤抖:“安王,安王!”
“你好,你好呀!”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秦治乾直接倒在了地上。
有人禀报了周素心秦治乾再次吐血昏倒的事情,自然,还有安王对秦治乾那带着嘲讽的回复,在这承明殿中,周素心不需要掩饰太多,她的权威,早已经超过了秦治乾,只是,这有何用!一座关押囚禁失败者的行宫,一个冷冰冰的没有权势富贵的承明殿。
周素心没有急着去看吐血晕倒的秦治乾,反而是狠狠地将手中有些斑驳的簪子扔到了地上,先发起了火:“该死的,废物,废物!”
“贱人!”
她骂的人是秦治乾和安王,一个是废物,一个是贱人,本来以为由着秦治乾去勾引安王,还能够得到些帮助,哪里知道,秦治乾废物到这个程度,连那么一个缺男人的小贱人都勾搭不上。
更让她痛恨的,是宫中派去对景元帝下手的人失败了,一国的帝王,除了让他身边最亲近最心腹的人下手外,连武功最高强的好手也不能够在皇宫中将帝王如何,而景元帝在宫中贴身的,除了一个福公公,再无其他。
良久,周素心望着铜镜中自己还美好如初的容颜,咬住了下唇,她不能够给太子陪葬,有些事情,既然指望不上那个废物,和勾引废物的小贱人,便只能够指望着自己了。
她是想当然了,以前她和秦治乾杀不了秦落笙,现如今,在福公公那个老奴反水的情况下,也是杀不了景元帝的,可是,怎么甘心这如花娇艳就这么埋没在北郊行宫,怎么甘心多年野望就这么一朝尽丧。
他们于景元帝,于现在成为了一国太子的秦落笙而言,只是蝼蚁,可是,即便他们是蝼蚁,也还是有能力让那两个人痛上一痛的,她还有,最后一招,周素心从袖摆中掏出了一个锦囊,锦囊中那张被她看了太多遍,摩挲了太多遍的纸条。
眼中,渐渐被扭曲与怨毒所覆盖。
——
小道山径,两边的枝桠不时伸出,都被秦莫言挥开,秦落笙走在一边,望着秦莫言认真清理左近的样子,望着他专注的神色,只觉得格外轻松惬意,唇角微微勾起,折扇轻轻摇摆,真的是宛若踏春的样子,天知道,现在可还是寒凉的初冬之日呢。
两个人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应该说是秦落笙丢下身边堆积着的一大堆事情,带着秦莫言来了这么一个地方。
山路难行,只是有秦莫言这么一个在山中行走惯了的在身边,倒是没有让秦落笙有一丝半点儿的不适。
秦莫言是不知道秦落笙突然带着自己到这里来做什么,却只是听秦落笙的话,秦落笙说要出来,说要单独走走,他便跟着出来,帮着秦落笙一起甩下那些侍卫们。
两个人徒步行走了很长时间,好几个时辰,其间秦莫言几次想要背起秦落笙得了,被他拒绝,按照男人的说法,这么多时日被拘在案牍之间,难得出来走动走动,难得的机会,不要浪费。
既然秦落笙想要自己走动,秦莫言也只能够帮着他清理头上脚下,周围越来越静,除了鸟鸣之声和树叶婆娑的风声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秦落笙的身高比起秦莫言来说,矮了已经大半个头,也许是秦莫言习练武功,也许是秦莫言身体中的异族血统,这一年来,他的身高蹭蹭地往上窜,看着秦落笙那曾经觉得高大伟岸的身影,现在,只要他手臂一揽,也是可以将对方拥在怀中的,秦莫言便觉得身体有些热,心,也跟着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