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儿见过,王叔”
费力地将皇叔改为王叔,那是仅有他能够叫的称呼,只是,现在还不合适。
秦落笙深深地看了这张太过熟悉的轮廓一眼,若不是今日再见到,也许,他已经忘记掉了再也不会记起也说不定。
只是,此时此刻,面面相对,回忆并不美好。
“原来是太孙,不知太孙到本王的府邸,有何事?”
秦落笙笑了笑,可是,不论是眼底没有丁点笑意的凉薄,还是那太过客气的语气,都让秦希承心底发凉,面前这个人叫过他承儿,唤过他陛下,称呼过他小东西,却从来没有喊过太孙这样梳理太过的称呼。
秦落笙望着秦希承失落的表情,没有任何表示,其实潜在的意思就是让他快走,否则的话,哪里会在府外和秦希承说话,早便将人让出去了。
秦落笙不欢迎秦希承,秦落笙知道,秦希承明白,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唯有秦莫言,只看到秦落笙一直望着秦希承,而不看自己的样子。
肩膀一紧,甚至有些痛,秦落笙一抬眸,望见的便是秦莫言气呼呼的表情:“不准看他,要看看我,莫言比他好看!”
仿佛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情一般,秦落笙心底那淡淡的情绪被秦莫言的一句话冲散,手在对方的脑袋上抚了抚:“莫言最好看,好了,季统领那边都等急了,不是答应和季统领出去长见识吗?说话可不能够不算数。”
秦莫言不出声,总之,他潜意识中便讨厌秦希承,甚至是在对方和秦落笙面对面的一刻,感到了一丝恐惧,仿佛,面前的孩子,会让他失去秦落笙一般。
秦莫言的手紧紧的,宛若铁箍一般,让秦落笙更疼,他顿了顿:“......好了,不想去,就不去,等会儿跟着我,要好好听话知道吗?不准闯祸惹事。”
无奈叹息一声,却满是妥协的味道。
秦莫言唇边露出一抹惬意的笑,而秦希承望着,却是觉得心里揪住一般,眼前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让他难受的要命,秦落笙从前只会他这么妥协过,前世每每秦希承不想要看那些枯燥的公文了,不想要去习练那些骑射功夫了,想要玩耍了,秦落笙都先是不愿,后面无奈妥协,每每秦落笙的妥协,让秦希承得意,只是,那个时候太小,不曾明了,秦落笙的妥协,帮着他处理公文,在他看来,是帮助自己,在太后乃至于一些臣子眼中,分明是在架空小皇帝,每每当上了太后的太子妃将他叫去一点点说着,灌输着秦落笙想要掌管天下,想要将他架空,从很小的时候,说到了少年执掌政权之时。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再亲近的关系,再喜欢的人,这么一日日,一时时地有亲近的人在耳边诉说着,心底也终究会存下一点疑虑,然后,那点疑虑越来越大,终至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太孙若是无事,还是尽早让侍从们将你送回东宫,免得太子和太子妃担心。”
秦落笙突然出声,看似是担心他,实则是直接逐客,说完了又转头吩咐那些跟在秦希承身后一个个和鹌鸪似的不敢出声的侍从们:“太孙年龄尚小,你们难道也不知事?还不将太孙送回太子府”
秦希承身后一个平日里得重用的侍从看着秦希承站在那里一步不动的样子,苦着脸,上前两步:“太孙,太孙,您看这出来该转的也转了,太子妃娘娘若是问起没有见到您,我们也担待不起呀。”
他给了秦希承一个台阶,不是专门直奔庆王府的,他们是在京城中随意转了转,才会转到庆王府的。
偏偏,秦希承不是真的小孩子。
他一把挥开了侍从的手:“我自然有数。”
上前两步,和秦落笙离得越发地近了,那剧烈,让秦莫言差点控制不住一脚踹出去。
幸亏秦落笙一直和他靠在一起,捏了一把对方身上的软肉,不痛,提醒却是绝对够了,秦莫言恨恨地瞪了秦希承一眼,转头,眼不见为净。
秦希承仿佛没有看到秦落笙和秦莫言之间的互动还有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嫌弃一般,唇边挂着亲近崇拜的笑:“今日承儿来庆王府,也是因为听说庆王叔才华横溢,于文学一道上独有见术,很得文坛众人推崇,皇祖父与父亲也是常常赞誉庆王叔的文采出众,承儿近来跟着大儒读书,每每有不懂之处,大儒的解释虽然独到,却也想跟着庆王叔再请教一番,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请庆王叔不吝赐教。”
秦希承的话语说的有礼有节,很是得体,却是逼着秦落笙将他请入府中,这样的对答与心机,秦落笙眯了眯眼,突然笑开:“本王才疏学浅,恐怕是教导不了太孙的。”
秦希承以为秦落笙会直接拒绝,心里一急,正要再接再厉。
秦落笙话风一转:“虽然本王的才学比起那些教导太孙的大儒多有不及,不过也确实有些自己的心得体会,既然太孙不嫌弃,又如此好学,本王倒是可以与你探讨一番。”
探讨一番什么呢?
自然是只有学问的,秦落笙倒是带着秦希承直接去了书房,也让人好生招待他,也没有对他冷言冷语,每每秦希承提出什么问题,都会耐心解释,本来秦希承应该是高兴怀念的,偏偏,秦落笙身边靠着个秦莫言。
“要那个。”
秦落笙正在为秦希承讲解中庸,秦莫言突然出声一指秦落笙跟前的花形糕点,大声道。
秦希承正看着秦落笙温柔浅笑,听着他的细语落落,秦莫言的一声,却是直接破坏了好不容易酝酿的气氛。
然后,更加让秦希承气绝的,是秦落笙居然真的随手从自己跟前捻起一块精致的糕点,亲自喂到了大张着嘴的秦莫言口里。
糕点甜甜的香气诱人,秦莫言吃东西时幸福的表情也很好看,秦希承却觉得脑门开始一下下地抽痛,这一刻,他疯狂地想要将这个出乎他意料,出现在秦落笙身边的上辈子相见两相厌的人赶走,甚至是杀死。
“太孙?”
秦落笙不虞的声音响起,秦希承抬眸:“王叔与承儿也是叔侄,这里没有外人,王叔何妨直接叫我一声承儿,或者是直接称呼我希承也可以”
“礼不可废。”
秦落笙的四个字,堵得秦希承一愣愣的,更加气恨的,是口中说着礼不可废的人,却是纵容着秦莫言在他的身边捣蛋玩闹,偶尔打扰的行为。
甚至在秦莫言过分的时候,亲自递给他一块糕点,安抚秦莫言消停点,没有责骂,只有无尽的宠爱。
这样意外亲昵的画面,秦希承有些看不下去。
他以为自己能够借机和秦落笙慢慢亲近起来,即便今生秦落笙不知与太子发生了何事,针锋相对,连太子府中都不怎么去,也没有机会和秦希承联系感情,可是,感情是处出来的,秦希承相信自己不断努力,总能够让秦落笙再次像是前世一般,宠爱着自己,喜欢着自己,只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拳,让他失望。
秦落笙对他,只有表面的客气,甚至连装一装样子都是不愿的,他在这里呆着,只是给人碍眼,只是自取其辱,可是,若是让他就这样离开,他更是不甘愿。
秦希承耗在书房中不愿意离开,秦莫言耗在秦落笙身上,堤防着秦希承有什么小动作,秦落笙却是始终浅笑自如,仿似毫不在意。
直到,有下人禀报,东宫来人。
是太子妃身边的嬷嬷还有一些侍卫,太子自然是不直到秦希承出去了,太子妃也是一直没有等到说要出去长长见识的秦希承回东宫,忍不住让人出来找。
“太孙天资聪颖,很多东西都不需要专门教导,能够举一反三,本王在这个年龄,也是多有不及,所以,本王还是不够资格教导太孙这块璞玉的,东宫众多大儒,想来才是太孙应该重视的人。”
秦落笙话中有话,却又直接说出了今后让秦希承不要再来找自己的话,秦希承眼眶发红:“......王叔”
“王叔,承儿是真心喜欢王叔,王叔若是嫌弃承儿愚笨,尽可以责打,只是希望王叔可以继续教导承儿,承儿感觉王叔很亲近,很亲近。才会事半功倍。”
这是要,赖上了?
秦落笙眯了眯眼睛,还没有说什么。
秦莫言彻底爆发了,从秦落笙身边一闪而出,手提起秦希承的衣领,门敞开,人影飘渺。
“王爷,莫言公子”
下人紧张担心,秦莫言没有多少记忆,还是孩子心性,不会直接杀了秦希承吧,所有人可都看出来秦莫言对秦希承的厌恶。
“无事,莫言不会给本王惹大麻烦的。”
可是小麻烦不断,下人心底嘀咕着,看秦落笙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不敢再多说,小心地退了出去。
正要阖上门,刷的一阵风声掠过,再抬头,下人心底悚然一惊,那分明是刚刚提溜着秦希承出去的秦莫言,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落笙替下人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