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若是能够再生一个的话,她也许不会这么担心,偏偏,她生产承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也不能够生育,承儿,便是她所有的希望了。
女人的指尖技巧地按摩着剧痛的头部,一直在抽搐的男孩,缓缓地恢复了平静,“母亲,我没事了”
他望着太子妃面上的惊喜,眼中一瞬间闪过一抹讽刺与厌恶,下一瞬,那眼中属于成年人的复杂情绪褪去,再次成了孩童般的懵懂脆弱:“母亲,我疼。”
“好孩子,母亲的好儿子,忍一下,等到日后,等到日后,你便再也不需要忍耐了。”
太子妃抱着承儿,一声声喃喃。
小小的孩童,将自己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一时间,真的有些母慈子孝,相依为命的感觉。
承儿的脸埋在女人的胸口,无人看到的地方,面上的表情一忽儿濡慕依赖,一忽儿讽刺冷漠,甚至有厌恶在其中翻涌,最后,劳累之极的孩子,闭上了眼睛,渐渐地入了梦乡。
他梦到了一处有些熟悉的地方,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遍布,更有那星罗棋布的亭台楼阁与那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眼前所见,一片繁华鼎盛之貌,那是御花园,太子妃曾经带着他经过那里,御花园面积不大,却是后宫最多女子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在梦中,很奇异的,承儿看不到一个除他之外的人,没有那些争奇斗艳想着与皇帝皇子们来个偶遇的宫妃宫女,没有在一边小心伺候着的亦步亦趋的宫人们,没有牵着他的手的太子妃,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小的孩童茫然地站在御花园,四处张望着,喊着父亲,喊着母亲,喊着那些自小跟着伺候他的侍从们的名字,可是,往日从来摆脱不掉的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没了踪迹。
“父亲,母亲”
小小的孩童四处走动着,想要找到那熟悉的东宫,可是,出不去,没有办法走出去,他仿佛是在这御花园中被围困住了的孤魂野鬼一般,只能够无力地寻觅着出口。
直到精疲力尽,直到脚底痛的无法再走动一步,小小的孩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眼中流出了泪水:“父亲,母亲”
一遍遍喊着,嗓音嘶哑,也无人来理会他,他成了,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一个。
黑暗,慢慢地笼罩着方才还看着花团锦簇的御花园,孩子的眼中,渐渐被空寂所取代。
“原来你在这里。”
承儿听到一把温柔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一直都无人关注的孩子,被人抱了起来,紧紧地揽在了温暖的怀抱中。
“陛下,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怎么能够四处乱跑?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男人一边帮着他温暖着冰冷的小手,一边带着些许严厉的语气训斥道。
“不怕,有皇叔在,承儿不怕遇到危险。”
小人儿将自己的脑袋在对方温暖的胸膛上蹭了蹭,带着浓浓的仿若是宣誓一般,用坚信不疑的语气说道。
“傻孩子,皇叔只是一个人,总有看不到的地方,若是皇叔不在了,或者是下一次,皇叔找不到你的话,你可要怎么办?”
“不怕,皇叔怎么可能不在,皇叔每次都在承儿的身边,皇叔若是找不到承儿,那下回,承儿主动去找皇叔!”
承儿握拳,很是激动地承诺着。
男人叹息着,手轻轻地抚摸着承儿的发:“陛下,世间之事,从来难料,只是希望,不辜负皇兄所托,能够看到陛下长大成人,健康安乐,便是皇叔最大的期盼了。”
承儿心底升起强烈的不虞,为了对方话中的一缕悲凉:“皇叔,你相信朕,朕一定会”
“承儿还是这么调皮,倒是劳烦皇弟了”
一缕动人的声音幽幽传来,打破了只有两个人的寂静,一双美丽修长的手,轻轻地,却坚定地从男人的怀中将小小的孩子抱住,她的手,甚至掐的承儿的臂膀有些疼。
“皇嫂”
“承儿已经要登基了,以后要长大懂事的,皇弟不能够太纵着他。”
女人的声音传入耳际,明明说的轻柔,承儿却觉得,心底一处所在在不断地怒吼着,住嘴,住嘴,住嘴!
朕不需要你这个女人在这边对我们指手画脚,你滚开!
可是,他太小,小的只能够任由着女人抱着他,一步步离开那个让他依恋,让他喜欢的男人,一步又一步,男孩极目望去,望见的,只有男人越来越远的,始终被一层浓雾隐藏着的容颜之上。
“皇叔!”
猛地张开眼睛,承儿的眸子下意识地四处寻觅。
“殿下,太孙殿下您可醒了,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给您传唤太医”
是他身边侍从小柱子的声音,承儿转头,望着小柱子已经匆匆离去的还显得稚嫩的背影,手伸到面前,那是一双小小的,没有经历过日后种种风霜的养尊处优的手,现如今,这双手上只有常日练字压出的薄薄的一点茧子,白皙,可爱。
承儿转动着自己的双手,眼眸中神色变幻不定,良久,他闭上了眼睛。
——
秦落笙不知道发生在太子府中的那些事情,他只需要知道自己一力促成的事情便可以了。
“太子秘密去见了几位宗室,其中有皇上的叔祖郑亲王,堂伯父安亲王,皇上的姑母大长公主这几位的身份最重。”
季博文将自己手中得到的消息告之了秦落笙,听到那么几位皇室宗族中占据绝对分量的名字时,秦落笙的眼皮子都没有抬起一下,良久,在季博文都怀疑方才秦落笙有没有注意听的时候,秦落笙终于出声:“不要阻止,太子既然有心请动这些许久不见的宗伯叔祖,本王也自是乐见其成。”
“王爷,那三位毕竟连陛下也要礼让三分,倒时若是......”
季博文担心道,他在秦落笙身边久了,连身世的秘密,秦落笙也没有隐瞒过他,一方面,季博文为了自己受到秦落笙如此信任而感动,另外一方面,秦落笙如此信任,让季博文压力跟着增大。
主从这么多年,季博文早已经全心投靠秦落笙了。
“本王的身世你以为那些宗室们心中不怀疑吗?”
秦落笙冷笑了声:“与其等着他们在以后突然发难,让本王功亏一篑,还不如,让这些人在本王有所准备的时候,聚合在一起,到时候,本王定然会给他们准备一个大礼的。”
季博文看秦落笙如此,心底也有了些底:“王爷只要心中有数便可,属下告辞。”
“等等”
秦落笙突然出声叫住季博文。
“王爷还有何吩咐?”
季博文疑惑地问道。
“咳,本王想着,你手中的事情其实已经了解大半,剩下的都是收尾工作,将之交给底下人去办便是”
季博文下意识以为秦落笙是想要分自己的权,下一刻,在听到秦落笙的请求时,他瞪大了眼睛。
“你帮本王个忙,莫言最近”
秦落笙觉得头疼,牙疼,全身都疼:“最近对府中隐私很有些兴趣,四处乱跑,连那间正在布置的密室都差点让他闯入,本王最近又有些忙,顾及不上莫言,本王想着,他估计是精力有些旺盛,你便带着他白日里不拘去哪儿,让他发|泄发|泄|精力,见识的多了,也许能够对回复记忆有好处也说不定。”
季博文咬了咬牙根,觉得这个差事真心不好,以为他没有见过秦莫言现在的样子吗?爱闹,脾气大,什么都好奇,喜欢捉弄人,独占欲毫不掩饰地强,任何接近秦落笙的人都会被秦莫言偷偷打一顿,周素宛若不是警觉,还有清和护着,那一次也要遭了毒手,秦落笙现在整日里为了自己的计划布置,和不少人见面,秦莫言是不明白其中重要的,随着自己性子来,还不如小时候那个倔强尖锐狠辣的小孩儿好相处。
若是单纯的教导之类的,季博文还不会为难成这样,秦莫言可是秦落笙的心头宝,只要跟在秦落笙身边的人现在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打不得,骂不得,管不住,说不听,这四不下来,秦莫言有多么烫手可想而知。
只是,最后,季博文还是咬牙应承了下来,只为了秦落笙眼中的恳求,想到秦落笙待自己这些年的情分,心底开始挑选自己手下比较耐揍的人了。
“你是谁?我不跟你走!”
季博文勇于牺牲自己,不代表秦莫言愿意老老实实听话,他拧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是倔强。
“莫言,季统领是我为你找的师傅,这几日我看你在府中无聊,想着让季统领好好地带着你转一转京城,长一长见识。”
秦落笙出马。
“不去!”
秦莫言果断拒绝,然后,双手一张,又扒住了秦落笙的腰身:“我要和哥哥在一起,我不走!”
秦莫言明明比秦落笙高一些,成日里偏偏喜欢这个有些小鸟依人的姿势,季博文看着也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