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中自己那些属臣们一一离开后,太子久久不曾动过,良久:“人走了吗?”
“是往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而去,殿下请放心。”
一个沙哑的嗓音道,隐藏在书房的暗影之中,那里方才,明明空无一人。
“呵,母后吗,本宫倒是不担心,她那个人,最是自私,虽然看本宫不顺眼,却也比任何人都害怕本宫这里出了差错,若是必要的时候,她可还是本宫最大的帮手。”
太子笑着,眼中殊无笑意:“本宫担心的是父皇,你说,父皇是否是察觉了什么?突然派出自己的心腹去接庆王。”
“殿下究竟在担心什么?”
沙哑的声音里有些不悦,因为太子的话,只是,他对太子,从来都是有许多忍耐的:“陛下身边,没有事情能够逃得过我的眼睛,殿下尽管放心,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都还是在按照计划进行,庆王便是真的能够回来,大局将定,他也不会将殿下如何。”
“大局将定?”
太子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还要等多久。”
“殿下,最多只要三月,成大事者,必定先要学会隐忍,等待,耐心,殿下这么长时间都等待了下来,难道便不能再等这区区三个月吗?”
“呵,是呀,最多只要三月。”
太子喃喃,他的心里,闪过的,是于晨风的那句话。
于晨风说的不错,其他人都不足为患,唯有庆王。
这句话,便像是钉子一般,钉在了心中。
他眼神中,闪过阴霾与凌厉。
山溪之畔,一片狼藉,清澈的溪水之中,染上了淡淡的粉色,马儿四处散落着,有几匹马儿垂首哀鸣,一个个士兵拖着一具具尸体往坑洞过去,草地上,一行行血迹渗透,草地之上,掉落的兵刃四处都是,这里,方才正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秦落笙负手而站,望着这杀戮后的现场,眼神莫名地带了些怅然。
“王爷,此次来犯之敌八百,杀敌五百七十一人,俘虏十二人,其余人等,却是被他们逃了,请王爷恕罪!”
明廷远躬身请罪,秦落笙回头,脸上的怅然全都消散,只余下了温和的笑:“明将军何罪之有,此次突遭敌袭,全都仰赖于明将军行军谨慎,才没有中了敌人参在溪水中的**,也是明将军指挥得当,八百骑兵,却是留下了一多半的人,明将军确实是当得边关铁盾将军的称号,本王在此多谢明将军救命之恩。”
秦落笙对着明廷远微微俯首,却是真心实意地感激这位明廷远明将军,他是知道自己提早回京,路上应该是不会太平,让明廷远隐瞒身份,偷偷藏在兵士之中,也是以防万一,没有想到,这万一,是真的用上了。
八百装备精良的骑兵对上一千余的步兵,还要提前在溪水之中下秘药,是真真的不给他生路了,也幸亏这一千步兵,不是普通步兵,再加上明廷远对付边关异族的骑兵练就出的经验,用机关诱敌等术辅助,才得了这次胜利。
“臣不敢当庆王如此,保护殿下是臣答应的事情,也是臣应该做的。”
明廷远不知道秦落笙心中这许多纠葛,他只是一板一眼地按照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回话。
“呵呵,明将军真是,让本王吃惊”
“王爷这是何意?”
明廷远抬头,英武的面上是苦恼与一丝不知所措。
秦落笙心底的那些官司,都因为面前这个男人的正经样子而变成了笑意:“明将军这样的人很难得,以后,将军定要一直如此才好。”
这样的男人,还是留着在边关保家卫国好了,将他牵扯进这些阴谋诡谲的争权夺利的战争之中,太可惜了:“明将军可以准备回程之路了。”
“王爷,毕竟逃走了那么多人,不知会否再有大规模的骑兵前来袭击车队,而且袭击者的身份还没有弄清楚,既然臣答应了保护王爷回京,便不能半途而废。”
明廷远皱了皱眉,对秦落笙的好意,却是没有领会,反是觉得对方有些大意了。
“放心,这一次之后,不会再有第二批骑兵来了。”
看明廷远还要再说,秦落笙微微挑唇:“毕竟,这么样子的一次袭击,组织一次便已经是极限了。”
隐秘,有效,而且只是在他回程的这么一段路上,便准备了八百装备精良的骑兵,秦落笙的眼中一闪即逝的是一抹杀机:“若是能够再组织第二次,本王便是真的死了,也觉得不冤枉了。”
“王爷,您真的让明将军就这样离开呀?”
竹染忍不住小声劝了一句,明廷远已经在准备马匹干粮了:“这万一路上再”
“他的存在已经暴露了。”秦落笙转身,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明将军是一个很不错的将军。”
而一个很不错的将军,尤其擅长防御的将军坐镇,若是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路上不会再发生这样的袭击了,毕竟,这样的一批人马,养起来,可是不怎么容易的,不论是谁,折损了大半,都是要心疼的。
秦落笙笑的眉眼弯弯:“那些俘虏,不用审问了,将他们放了吧。”
“哎?”
竹染正要劝说自家仁慈过头的王爷,便听到好听的声音继续:“放了前,挑断他们的手脚筋。”
不论是否知情,袭击当朝王爷,都是死罪,秦落笙不是犯了心软的毛病,只是想要给背后那位多少找些麻烦罢了,要知道,很多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难处理多了。
秦落笙进入马车中,拿起自己看了一半,随意地放在坐榻上的书卷,细细品读了起来,他现在看的,是一本游记,只是,与以往专注在风光诗词之上不同,他现在更注重那些游记中出现的各地风俗,施政方针,地理环境,少年读的津津有味,甚至每每读到精彩处,还会随手做出一些批注。
秦落笙有闲心去细细品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私自将自己手下养出来的骑兵派出的太子,则是怒火攻心:“废物!”
太子将手中的密报扔到了地上,神色阴郁:“都是些废物,八百装备精良的骑兵,居然对付不了一千步兵,本宫花了那么多代价养着的都是些废物。”
太子如此动怒,一是为了自己下定决心要除去秦落笙,却还是失手,二是为了自己寄予厚望的后手,花费了无数时间人力物力精力,依为重靠的骑兵,比他想象中的,差的太远。
“殿下且息怒!事情已经做下了,再发火也是无用,只是那些逃回来的人要如何?”
待到太子发完了火,面上戴着一个鬼面具的男人才缓缓上前,捡起被太子扔到地上的密报,翻了翻,随口道。
鬼面人的语气平平淡淡,可是,太子却觉得自己听在耳中全是讽刺,对方那天明明劝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次的事情,是他瞒着面前这个男人做出来的。
面上现出些许尴尬,太子缓缓坐下,手狠狠地按在桌面上:“本宫身边,从来不养废物。”
这便是下了绝杀命令了,鬼面人望着太子眼中的阴狠,嘿嘿笑了出来:“殿下放心,那个位子,早晚是属于你的,其他任何人,都夺不走。”
鬼面人已经走了,太子却久久没有动弹。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纤纤素手轻轻放在太子的肩头,指尖摩挲,一阵微弱的麻麻的感觉自肩头流动,太子的手,按在女子的素手之上:“无事,只是些许政务问题。”
“殿下整日操劳国事,虽然勤勉,却更加要保重自己的千金之躯。”
素心面上满是温柔。
“本宫晓得,倒是劳烦太子妃费心了。”
太子拉住女子的手,轻轻一个使力,顺势,娇软的身躯,倒入了太子怀中:“啊,殿下,这是白日”
“你以为本宫要做什么?”
太子轻笑,怀中的女子不依地锤了锤他。
“对了,听说你的妹妹快要及笄了。”
太子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
“臣妾的妹妹今年一十有四,虽是快要及笄,却也最是调皮贪玩,还是个孩子呢。”
素心心底一动,面上还是温婉的笑,却是有些郁郁,太子难道是看上了宛儿吗?一时间,又想到了家中母亲上次隐晦的提醒,她与太子成婚多年,至今无子。
姐妹共侍一夫,看似佳话,她却只要想想便觉得满心不舒服,尤其是想到自家妹妹那个被母亲尽力隐瞒的真实性子。
“十四岁,也不小了,素儿,本宫的意思,是想要保个大媒,庆王现今还未曾纳妃,他的性子,又最是温文平缓,素儿的妹妹性子活泼,正好与庆王相配呢。”
太子面上的笑容,这一次,是真的完全消散了阴郁,尽是温和。
周素心的妹妹,那位宛姑娘,可真的不是一个贤内助,只要有她,自己的那位弟弟,可再没有一日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