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是什么?
对在乎的人,因为在乎,而有着不同寻常的耐性从而特地进行的沟通吗?
秦阳不不知道,他只知道,解释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掩饰,掩饰伤害,掩饰误会,从而进行粉饰太平。
他从来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性子,不过幸好,钻了牛角尖之后,他又总是能够说服自己,不去死磕到底。
所以,当齐慕繁和从前一样,态度端正的同他解释的时候,他虽然气闷,可终究还是毫不追究的认同了,了解了,并且接受了。
浑浑噩噩,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故事忽然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了,他昨日里还一个桌上吃饭且谈笑风生的朋友们,今日就一下子你死我活了起来。
而他正担惊受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这风声鹤唳的日子又忽然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那些拔刀相向已经反目成仇的人,又立刻和好了。
一切都是局,一切都在演戏,而他不过是这场剧码里,最可笑的渺小存在。
“那么,黒木他们,他们是不是都还活着?”在齐慕繁解释之后,秦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如果真的是作戏,那么这场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黒木和云辉,他们是不是其实都还活着。
可结局从来事与愿违,齐慕繁摇了摇头,伸手将他面对面地困在怀里,说:“他们死了。”
“死了,不是说这一切都……”
“是局么?”齐慕繁笑,笑容仿佛寂灭之际的灯火般,闪烁彷徨里,一片幽冷感伤,泫然而莫测。
“所有的局都是有契机而引发的,没有人是天生的筹谋者,这世上也更从不缺少聪明人,一个局,在骗到别人之前,首先要骗到自己,而如果要这么做的话,有些代价就是必须的了。”
“所以,他们的死,就是这个局引发和生成的开始么?”秦阳整个人忽然有些发冷,像是被关在了冰窖里,几乎是片刻就四肢百骸,灵魂僵冷了。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电视剧和历史故事里,更从来不缺乏英勇为局的牺牲勇士,只是云辉和黒木,他们不是别人啊,为了这个局,齐慕繁就这么牺牲他们了么?
“有时候越是亲近的人,往往越是具备着牺牲的可能。”齐慕繁的话音刚落就怔住了。
秦阳一把推开他,看也没看他一眼,朝着门口走路的身影决绝而不带半丝的留念,就仿佛对屋子里的人厌恶至极,从而避之不及似的。
“你干什么去?”齐慕繁问。
“我想静一静。”
虽说是静一静,可齐慕繁又怎么会让他离开,他若能放开他,任由秦阳的小脾气,两个人又怎么会一波三折的走到现在?
“不要任性,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出事儿?”站在后面,齐慕繁见秦阳依然头也不回,声音也不由的低沉了起来。
“在我身边,你以为能有多少个重要的人,如果不是他们,你以为会是谁?”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之后,无疑等同于一把匕首,狠狠地戳破了秦阳的最后一丝忍耐,他兀地转过身,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似的。
“我倒宁可那个人是我,起码那样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不会……”
说话间,齐慕繁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他秦阳早不是当初那个热血昏头,不知深浅的小年轻儿了。
所以,他只是沉着脸看向齐慕繁,脸上虽然害怕,虽然仍旧愤怒,却终究没有再堂而皇之地去撩拨齐慕繁的逆鳞。
仿佛忽然间归于了寂静,他不说话,齐老大也仿佛忽然间无可奈何,以至于没了情绪,两个人从缱绻到对峙,前后不过数十分钟的时间,便衍生出了一种漠然擦肩的冷淡。
看着齐慕繁的背影,秦阳愤怒之下,更多的还是委屈,因为委屈,所以他选择了继续去漠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心安理得地住在了周彦尧的地方,堂而皇之地成为了他们二人世界里一颗闪亮的大灯泡,然而他这可灯泡终究没有过分的亮眼。
一则,是因为周彦尧这人完全当做他不存在,对李允翔该亲该摸,几乎是完全当他不存在一样。
二则,他也确实是没那么厚的脸皮,成日里一个人四处碾着别人听墙角,看春宫。
所以呢,他这颗灯泡一直进退有度,绝对不耽搁主人家办正事儿,所以周彦尧也就慢慢漠视了他的存在,如此一来,他在这地方住的就更加的随心所欲了。
至于外界的事情,他依旧所知不多。
每天所关注的也不过就是电视新闻里的那点八卦,而八卦上社会版和政治版的主题和内容,永远是扫黑又进行了一个深度打击,反腐又开展了一个里程碑式的清理。
而尺度稍稍大点的网络新闻,微博贴吧里每次对一些大人物的具体报道,进行深度剖析了没一会儿,那些信心也马上就像是一个雨点儿似的,顷刻间淹没在这场暴风似的清扫里了。
秦阳还是没有深刻的感受到这些变化,只是一个普通小市民的他,即使在那个世界里打了些小酱油,可他毕竟只是个局外人,加上一直被保护的过分,所以他还是理解不了这一重又一重真真假假的必须。
当然了,他心里更多的还是郁闷,还是不忿,因为黒木,因为云辉,更因为子炎和白夜。
这些算计,几乎每个人都陷进去了,只是他们有的人被算进去的是性命,而有的人,陷进去的只是自由而已。
可越是这样,他的心境反而越加难以平复,理智告诉他,齐慕繁再也没有选择去牺牲他,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白夜呢,他明明说了不会逼他的,当然他也确实没有逼他,他只是让他别无选择而已,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知道在那种的情况下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其实秦阳也并不是觉得齐慕繁有错,他只是难以接受,只是消化不良,毕竟这一切,实在就和拍电影的似的,而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脑的回路也永远缓慢。
直到某一天,和李允翔聊天的时候,大少爷终于明白了他心里的郁闷。
当场无语地敲了他一顿,然后开口说:“你真以为人人都是神啊,直到人为什么会成功么?那些成功的人,除了比较性格多少有些变态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们喜欢剑走偏锋。把握意外,利用意外,从而将厄运制造成一个属于自己幸运。”
他头一次觉得大少爷不是个不学无术的文盲,因为那话,他几乎是听不懂的,直到周彦尧实在看不过眼李允翔四不像的嘚瑟,一把将人关进了小黑屋子,然后告诉他说。
“云辉的事的确是意外,而黒木之所以会死,是因为白夜。执念至深,关心则乱,他为了白夜从而倒追两个人陷入死局,而最后也是为了白夜死去,白夜的胸口的那道伤,便是子弹穿透黒木身体的后作力造成的。”
秦阳不知道周彦尧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他总是在想,也许这些事儿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因为那些人要的就是他什么也不明白。
时光荏苒,一混就是三个月过去。
冬天的脚步慢慢终究,而春天的气息也终于悄悄来临,只是这个遥远的北方,那春天的身影,从来都是并不明确地裹在一层银色里的而已。
秦阳没再回过那间别墅,据说那里已经被一把火烧光了,总之从齐慕繁将他从周彦尧的地盘接出来之后,他们就直接住进了市中心的那处公寓里。
齐慕繁依旧早出晚归,秦阳的身边依旧围满了保镖,秦阳没有多问,可慢慢地,他发现身边的保镖一点点的变少了,直到某一天,齐慕繁忽然收到了楚云漠重伤的消息。
那时候,子炎也搬到了附近。
他的身上挂了不少彩,全身布满了绷带,一条腿跟一只手也都打着石膏,走路跟个老爷爷似的,一瘸一拐的,而林泉就欲言又止地跟在他的身后。
好几次想要靠近他,却都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似的,他们之间就像是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明明是近在咫尺,却仿佛永远碰触不到彼此一般。
打过招呼之后,秦阳拦着林泉知道子炎的伤势并无大碍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们俩之间……”
话音未落,子炎的声音就大老远传了过来:“林泉,你磨磨蹭蹭什么,快点在我前面开门啊。”
林泉应了一声,立马旋风死的跑了过去。
秦阳正有些愣神,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齐慕繁,忽然一把拥在了他的身后,道:“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相处模式,他们俩个既然认定了彼此,那么就是不会轻易松手的。误会和心结,终究会成为过去。”
“是么?”秦阳有些不确定。
“你不是曾经那么恨我怨我么?可现在,咱俩不还是好好的?”
秦阳皱了皱眉,刚要辩解:“可是……”
“难道说,你还在想着离开我?”齐老大眯了眯眼睛,兀地看向他。
“我,我明白了。”秦阳立马举手投降,也许这就是奇妙的感情吧,不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只要你于千万人中选择了那唯一的一个,你们总能克服许多看似不可能的艰难。
“对了,我一直没问你,子炎是怎么救就出来的啊?还有施洛,他最后怎么样了?最后,楚云漠那伤是怎么回事啊,他醒了么?”
齐慕繁正伸手摸着他的脸,闻言,叹了口气道:“事情了了,子炎自然就没事儿了,至于施洛,他已经死了。你说楚老二,那是他自己玩火**。”
说道最后,齐慕繁整张脸都不由得冷了下来。
他当年就不同意他弄那个施洛在身边,倒不是怕他留个别人的眼线在身边会出事儿,他只是怕楚云漠的执念太深,最后侵害自己。
没想到事情到了最后果然被他一语成真,过分的相似中,加上楚奇的极不配合,到了最后徐楚云漠甚至分不清真假的楚奇。
也是由此,他最后设计施洛的一局,竟然被施洛临时金蝉脱壳,换了楚奇进局,得知真相的他,为了挽回,楚奇是救回来了,而他自己却落了个昏迷不醒的下场。
那颗子弹,留在他的脑子里,将他生生地锢在了病床和仪器上,而他也由此,终于将楚奇成功的留在身边。
也许因为愧疚,也许因为幡然醒悟,楚奇确然是成日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再也没有擅自离开了。
这些事儿,秦阳慢慢的也知道了。
他和齐慕繁去看楚奇的时候,那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花坛里的最后一片积雪也融化了,楚奇正拿着一块毛巾在给楚云漠擦脸。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出现,楚奇转过头,冲着他们笑了笑。
前所未有的干净和自然,仿佛由心底慢慢衍生出的一种淳朴,秦阳想,也许他是真的放开了。
正感慨着,秦阳依稀间看到病床上的楚云漠手指头动了,然后紧接着一群群的医生从病房外挤了进来,齐慕繁护着他,走到医院的走廊里。
明媚的阳光,仿佛一道道圣洁的金光,照的人浑身都懒洋洋的,可秦阳却忽然间冲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病房里忽然激动难耐的楚奇,猛然间又看向齐慕繁:“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管因为你什么。”
“我知道,当然了,我还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齐慕繁点点头。
“所以,你一定不可以有事,知道么?”
齐慕繁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一切都过去了,我向你保证。”
说着,居然正儿八经地举起了三根手指。
“我想我们会幸福的,是么?”秦阳冲他笑,笑容仿佛天上的太阳般,暖洋洋的,直通人心。
齐慕繁愣了片刻,忽的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在额头轻轻印下一吻,道:“我的字典里并没有这两个字,可如果是你,我想我会体会到这两个字的含义。”
只一句,便是这世上最深情的告白。
只因有你,我原本世界所没有的一切美好字眼,都将成为将来每一天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