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秦阳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二话不说就将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这肯定不是齐慕繁找他,别的人,他都不用理。
可他不理,对方却仿佛是跟他较上劲儿了似的,那嘭嘭嘭地声音,带着极大的冲击力,仿佛破碎了大门,直接冲刺到了他的脑袋上一样。
最后一丝困劲儿,终于因此消失,秦阳满脸懊恼的睁开眼,这才撑着酸胀的身子爬出被窝。
“什么事啊?”一边套上睡袍,一边浑浑噩噩的朝着门口走去,在这栋别墅里,敢这么敲齐慕繁房间门的人,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人。
话音未落,门才刚开一道缝隙,一只手就飞快地推开门,将他扯了出去。
“我的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终于醒了,快快快,跟我走。”林泉火急火燎的说着,也不等他反应,直接就扯着他在走廊里跑了起来。
秦阳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对于林泉这貌似的行为,他就是再大度,也还是有些生气的,“火急火燎的,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林泉整个儿一愣,这才想起来秦阳什么都还不知道,一边扯着他小跑,一边开口道:“去大厅,齐老大和楚老二吵起来了。”
话落的瞬间,秦阳已经卯足劲儿加快了脚步,改为扯着林泉跑了。
这主楼的别墅,无论是规模还是面积,那都是十分可观的,虽然大厅就在秦阳的楼层下面,可弯弯拐拐的走廊还是需要耗费他们不少时间。
“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虽然纳闷,可他还是没忘了了解情况。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有人要白夜,可齐老大不同意,然后齐老大又把楚奇强行带回来,反正是惹到了楚云漠。”相对秦阳话里的气息不稳,林泉整个人倒是轻松了不止一星半点,完全一副如履平地的样子。
“你知道的,自从上次云辉那事儿之后,他们最近就一直是貌合神离的,而且你最近不是也好几天没见到白夜了么?这事儿我估摸着可能就是个导火线,你待会儿有点儿眼力见儿的,齐老大就能听你的。”
齐慕繁能听他的么?
秦阳不知道,也不确定,他只是本能的不想他们真的闹掰,他觉得慕繁是在意楚云漠的,这么多年的交情,是不应该为了利益说散就散的。
还有楚奇,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幕吧。
神思百转千回,可距离也不过咫尺几步,出现在大厅侧门的时候,里面的争吵声也就不可避免的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你要护他到什么地步,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私事儿,不会有人感兴趣。可你在做事情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把下面的弟兄当人看,齐慕繁,你知道最近的场子出了多少事儿么?还是说,有了那个秦阳,你现在已经昏头昏脑,力不从心了?”尖锐的声音,刺耳中带着一股痛心疾首,光听起来就知道说话的人有多么的失望。
秦阳怔在门口,拦住了打算扯着他进去的林泉,这种时候,没有人拦着他们,就说明周围的人都是被屏退了的,他们还是先看看再说。
“我昏头昏脑力不从心,楚云漠,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白夜跟着你我出生入死多少年,你为了那点儿蝇头小利,就可以拿他去和郭晏殊交换。这种事儿只要我在一天,我就绝不答应。”齐慕繁声音极为低沉,秦阳没有看见,也能想象出那张脸上此刻鼎盛而阴暗的怒火。
郭晏殊?
他要白夜做什么?
秦阳没有忘记,白夜是齐慕繁的亲弟弟。
“你答不答应都无所谓,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用他去换取郭晏殊和咱们的合作并进,我觉得这十分的划算。你该知道这新的领导人上台之后,对反腐倡廉有多么的执着?”
楚云漠这话,让秦阳忽然想起了最近电视新闻里总是播报的反腐倡廉,难道说……
他忽然明白了,这世上但凡有光的地方,就肯定存在阴暗,齐慕繁他们存在阴暗中,一定程度上就是面前的光明默许与认可的,两者之间从来息息相关。
而这政策上所谓的反腐倡廉,向来只是政治家们排除异己的手段,作为文科生,他对政治的本质向来理解深刻,
“楚云漠。”
齐慕繁冷冷地叫着他的名字,那一瞬间,秦阳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轰了一下,就仿佛有一颗炸弹丢进了他的脑子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化作了齑粉。
然后,他听见楚云漠说:“眼下这种局势,谁能单个儿的顶到最后,要是再不找人联合起来,你难道想你的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么?还是说,你想被当成各方推举出来的首脑,成为新官开刀的第一只鸡!”
这话说的算是很严重了,而秦阳也当场就忍不住了,“你们不是在幕后么,怎么会被人拿来杀鸡儆猴?”
不仅是他,许多隐藏在暗处的大佬们,此刻也忍不住了,径直冲到了大厅里。
“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就说最近事儿怎么这么多啊,原来……”
七嘴八舌的声音,偌大的大厅顿时变得拥挤起来,秦阳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和林泉可以不受阻拦的靠近这里了,不是因为他们屏退了众人,而是因为所有人都藏了起来。
此刻出来,只是因为知道了真相,终于忍不住了。
楚云漠冷笑着看向众人,仿佛并不诧异这些人的出现,嘲讽的目光缓缓地落在秦阳身上,回答说:“幕后,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幕后,利益再大,大得过小命么?秦阳,你并不是一个死板的文科生,你该知道那些所谓的教条背后,有着怎样的潜规则。”
潜规则,是啊,谁都知道。
所谓法律,其实只是制约弱者的枷锁;
所谓民主,其实不过是统治阶级内部的民主;
而所谓的国家,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暴力机器罢了。
所有一切公平公正的字眼,不过是为了麻痹普通人的视线,方便强者压榨弱者,从未维护当权者稳于泰山的统治罢了。
他都知道,社会的本质就是残忍,人性的阴暗就是自私,可知道是一码事儿,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遇到的一切,都是最坏的。
“布局经营的再好又如何,那毕竟是上一任领导人在的时候了,这一轮轮的换血清理,你觉得咱们还能剩下些什么?继续维持中庸的保守立场么?你该心知肚明的,这就是人家将来头一号要铲除的墙头草,这个道理,你们谁都明白不是么?如今下面已经开始乱了,齐慕繁,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有一点点的危机意识。”此话一出,齐慕繁的脸色确实难看了不少。
只这一眼,秦阳的心也忽然沉到了谷底。
他不是不相信齐慕繁的能力,只是在统治者满前,一般人真的太弱小。
即使他们在道上的号召力再大,可大的过军队么,大得过一个国家么?
秦阳怕,真的怕他出事儿,混迹黑暗地带的人,逍遥时无法无天,可出事儿也的确只在一念之间。
他才不过刚刚睡了一觉而已,这天就彻底变了。
“这样的豪赌,你赌得起么?就算你赌得起,你又有几分把握,三分,还是两分,或者说一分也没有?只要你敢说有一分,我就听你的,就这么继续的按兵不动。”
他这话一出,大厅里的人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道上虽然讲究个血气方刚的义气,但本质上的确也是唯利是图的,各自为营的黑色阵营向来如同一盘散沙,如果把这些力量组合起来,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扛过接下来的洗血。
“齐老大,我……”沉默良久,有人试图开口劝服他,可话才刚出口,便被齐慕繁的一记冷眸憋了回去。
“好了,不就是要我么?”僵硬的沉默里,一个身影捂着胸口,缓缓地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是白夜,他似乎是受了伤,胸口的外套泛着些鲜红的血迹,原本纤瘦的身体似乎更加的纤瘦了。
从门口进来,那光线就仿佛穿透了他整个人一般,待光线慢慢的汇集在他脸上的时候,秦阳就只看见他淡淡地笑着,大度温和的目光一一地扫过屋子里的人。
“我倒还不知道,我居然有这么大的用处,真是难为你们了,一个个的聚在这里,就为了给我找个好的去处?”
众人看了看他,都没有说话,白夜是齐慕繁亲弟弟这件事儿,知道的人毕竟有限,在他们看来,这个人的确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的。
对于强者,他们即使打算牺牲他,可骨子里还是敬佩和尊重的。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去吧。”白夜冲齐慕繁笑了笑,眼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回屋呆着,准备手术。”齐慕繁毫不犹豫地拒绝。
白夜摇了摇头,说:“这事儿,就当是我自愿的……”
“人都是死的么?”齐慕繁冷冷的打断他,紧跟着白夜进来的子炎会意,一剂麻醉扎在他的脖子上,径直将人给拖了出去,走之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泉。
那种眼神,秦阳看不太懂,然而齐慕繁也没给他去懂得的时间。
“你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