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中国人的观念向来如此。
年关将至,不论何处,交通都近乎临近瘫痪状态。
而机场,平日里本就人来人往,如今赶上春运的高峰之后,几乎更是拥挤到了一种摩肩擦踵,水泄不通的地步。
说好是旅游,秦阳两人自然是如同寻常人一般,乘坐普通的交通工具出行。
但终究还是享着特殊人士的待遇,从贵宾通道一路走进贵宾室,两人自然没有直面机场那嘈杂纷飞的局面。
“咱们去哪啊?”贵宾室里,秦阳狐疑地看着齐慕繁。
“你家!”齐慕繁笑。
“啊?”猛然一怔。
他知道他们是会回自己老家的,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实在大大地超乎了他的意料。
“不是说,要等除夕那天才……”
“你等得到那天么?”齐慕繁打断他,半是宠溺,半是随意地开口。
“我知道你想回家,我也不是不让你回家。只是秦阳,我不喜欢你的心里总有那么多人的位置。”
“……”
见人沉默着低下头,齐慕繁伸手将秦阳的脖子勾了过来:“你觉得我霸道也好,过分也罢,我就是这样的人了,你受得了,受不了,也只能这样。”
“哦。”
不去辩解,近乎麻木的应答,只是心里终究还是免不了淡淡的苦涩。
齐慕繁皱了皱眉,说:“你的家人,既然已经在你心里,那么我也不说什么。只是秦阳,今后不管什么时候,我必须是最重要的,你听见了么?”
“啊?”
仿佛孩子一般的执拗姿态,秦阳不由地狠狠吃了一惊,连带着看向齐慕繁的表情也忽然间不可思议了起来。
“听见了么?”齐老大眯了眯眼睛,眼里一片霸道与危险。
“恩。”
嘴上应着,心里却不由得轻松了起来。
好像每个人,童年时期都有着这样的执拗。
你交一个朋友,对他贴心贴肺的时候,也会本能地苛求着对方会把你当成最好的,乃至于唯一的朋友,他要是不这么做了,你就会伤心,会失望,乃至于和他绝交。
而现在的齐慕繁,似乎就有点像那样的小孩子呢?
想着,嘴角便不由地翘了起来。
骤然明媚的心情,齐老大是真不明白秦阳在想什么,正要开口,一个声音便猛地炸在了两人的面前。
“秦阳?”
熟悉的声音,秦阳下意识地顺声看去。
余子烨?
他背着一个驼色的背包,正快步着朝他走过来,脸上除了震惊,更多的难以言喻的喜悦。
“真的是你啊!”
诧异,终于完全转化成惊喜。
“大半学期没见,你小子去哪了啊?”才刚刚走进,余子烨便亲切至极的伸出手,打算拍他肩膀。
只是那手,才刚伸出,便忽然改了方向。
似乎是忽然间发现秦阳的身高比他又高了不少般,为避免那显眼的别扭,他将手改为拳头,轻轻锤了锤秦阳的胸脯。
“是啊,好久不见!”干巴巴的应着。
秦阳原本的惊喜,在余子烨的手撞上他的一瞬间,彻底风化。
因为意外,因为惊喜,所以他并没有避开余子烨的触碰。
但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齐慕繁的气场变了,即使余子烨对他做的,不过是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你,你怎么了?”余子烨也不是傻的,向来在学校里风生水起的他,察言观色的本能几乎已经融入到了骨血里。
秦阳的僵硬和苍白,几乎是他一眼就看出来的。
而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下意识地落在了一旁的齐慕繁身上。
“你好。”齐慕繁从他淡淡地点头。
“你,你好!”罕见的慌张与无措。
家境不错的他,三教九流向来接触的不少,上流社会的圈子也是有过眼见的,所以他与人相处几乎从来是应对自如的。
可是面前这个人,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眼神而已,便使他的心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是的,颤抖,不知为何的颤抖,
明明面前这个人只是随意地看着他,甚至还几乎算是礼貌地冲他打了招呼,但他的心就是忽然间觉察了一股寒意。
就仿佛是蹿进了一股寒风似的。
“秦阳,你,你们是……”
转开眼神,不再去看这个他捉摸不透的人,余子烨暗舒了口气看着秦阳:“你这半年是怎么啦?电话也打不通,住处也没人。学校说你有事请长假,你有什么事儿啊,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啊?”
噼里啪啦的疑问,仿佛连珠炮一般的劈头而下,秦阳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担忧之际,骤然晕起无限的温暖来。
他的朋友们,的确从不曾让他失望过。
只是他却……
“这是我们的私事儿!”齐慕繁轻声地回答着。
温和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正静静地看着余子烨,又仿佛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什么。
余子烨心中又是一颤,来不及去感慨齐慕繁话里的疏离,忙将视线继续转回了秦阳身上。
“他是?你们俩是……”
“我……”
秦阳浑身一凛,正犹豫着如何解释的时候,齐慕繁忽地出声了。
他说:“我们俩是一家人。”
“啊?”余子烨一惊,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看着秦阳。
“你什么时候有个哥哥了?还是说,他是你姐夫啊……不对,我记得你没有姐姐的吧?难道是堂姐……”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将秦阳和齐慕繁当成了这种亲属关系,而非另一种结合而成的伴侣。
打断余子烨的问题,秦阳不答反问道:“都快过年了,你这时候还不回家啊?”
“这不正打算回家么?”余子烨顺势回答着,问:“你俩呢,也是打算回家么?”
原本的话题,轻而易举地被转开。
“恩。”
余子烨又问:“对了,在你请假之后,李允翔也不见了,学校说法也说是他请假了,你知道么?”
“他……”秦阳怔了怔,心里忽然间生出些伤感。
他记得他是被周彦尧带走的。
至于他现在过的好不好,秦阳不是没想过,只是他本事平平,加之齐慕繁的干涉杜绝,对于很多事儿他确实鞭长莫及。
不过,余子烨会关心李允翔,他对此倒是颇为意外的。
“你别误会啊,我只是纯属同窗之谊的问问,对于他的人品,我可不敢苟同啊!”慌忙家世,余子烨的话音才落,另一个熟悉的人影随即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里。
是刚从洗手间出来的于欣。
“于欣,这里,我在这里!”余子烨忙冲她挥手道。
因为过年,平日里本来人数不多的贵宾室,一时间也拥挤客满了起来。
但贵宾毕竟是贵宾,标榜身份非凡,地位崇高的贵宾们,从来是不会高深喧哗的,所以他这一喊,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们汇集了过来。
“咳咳,看什么看,不就是随便喊了两声嘛!”哄着脖子嚷嚷道,余子烨此时终于发挥出了骨子里的**丝本色。
秦阳作势摸了摸额头,他真想说不认识这个人。
“秦阳?你怎么也在?”刚走进,于欣便难言喜悦的问道。
毕竟是她曾经心动的初恋,如今即使已经放下,但潜意识里的好感,终究还是难以磨灭的。
“回家过年啊,嘿嘿。”作势开了开玩笑。
齐慕繁见此,冲于欣开口:“你好。”
依旧是温和平静的语气,可秦阳的心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你好。”于欣倒没有那么敏感的神经,对于长相卓越的人,她仅是表现了一抹震惊之后,便再次将目光转回了秦阳身上。
“小半年没见,你看样是发财了啊,这可是贵宾室啊!”说着,挑了挑眉。
“咳咳,你不也出现在这里了么?”秦阳干巴巴地开口。
“额,这种事儿吧,知道就行了嘛,真是的!”于欣作势嗔怪着。
在所有人看来,家境并不时很好的她,和余子烨在一起的的确确是有所高攀的。
她也曾为此懊恼过,神伤过,但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个悬殊的事实。
“好吧。”秦阳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了看身边的齐慕繁。
恩,面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
正想着这是怎么个意思的时候,齐慕繁忽然冲他笑了笑。
而与此同时,余子烨也像于欣介绍起齐慕繁的身份来。
“秦阳你认识,这个是他哥,他俩也要一起回家的。”
“哦。”于欣应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看向齐慕繁道:“初次见面,你好秦大哥!”
齐慕繁点点头,也不解释,不是人人都值得他浪费言语去回应的。
再正常不过的画面,只是怎么看怎么的怪异至极。
忽略掉那股不合时宜的怪异,秦阳下意识地看着余子烨两人,问:“你们几点的班机啊?”
“啊,光顾着和你们说话了,我俩的飞机就是现在了!”恍然大悟般,余子烨几乎是火急火燎地拖着于欣,一边朝着登机口赶,一边回头说着。
“那啥先不说了哈,保持联系哈。”
“恩,一路顺风。”秦阳点点头,目光怔怔地送着那两个远去的身影。
小半年不见,他们似乎依旧是最初的模样,单纯干净,天真自然,可是他却……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登机了。”齐慕繁在他背后提醒着。
转身,微笑。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