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儿啊,深儿啊,你怎么就去了,呜呜……”年纪看起来五十多岁,面色沟沟壑壑的沧桑大娘,悲戚的趴在一个闭眸不醒的青年面前,伤心的嚎啕大哭,这妇女就是林深的亲妈,她实际年纪不过四十七。
“你是死者他妈是吧,死者林深是自杀死亡的,吞了五十多粒安眠药,死因是压力过大。”穿着制服的警察同志,对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大娘,例行公事地报告道。
林妈听见他的话立刻从林深冰凉的尸体上起身愤怒地抓住警察的手臂,哭诉道:“我儿子是不可能自杀,他现在事业正转电视剧去,前天还说等这部戏拍完,带我去玩。”
“大妈,你就接受事实吧,我们都问过他经纪人,还有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他们证词都说林深进组后情绪很低落,所以因为工作压力或者情感压力自杀是正常。”警察费劲地抓开紧紧掐在手臂上的老手臂。
“你乱说,我儿子那么孝顺才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警察同志求你再查一下,事情真相一定不是这样。”林妈紧紧的抓住警察地手臂,像是淹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
“大妈,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再抓着我,我就把以骚扰罪把你抓到牢里去。”警察恐吓顽固不化的林妈说道。
林妈见警察说不通,立刻拉住旁边的经纪人陈飞的手说道:“啊飞,你跟深儿关系亲,你跟这位警察说他是不可能自杀。”对着林妈饱经风霜的脸,陈飞底下头说道:“大娘,林深的确是自杀,您接受吧。”
“大娘,这是你儿子留下的遗书。”警察把一张遗书递给林妈,然后招呼自己的兄弟离开了。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不要走,还没还我儿子一个清白。”林妈拿着遗书立刻追了出去,却碰了一鼻子汽车尾气。
“呜呜……呜呜……我儿子不可能自杀,你们都瞎说。”林妈蹲在地上锥心地哭泣,这时过来一个年轻的姑娘眼里充满同情地说道:“其实昨天晚上过来......”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快速地跑过来一个男孩捂住她嘴,面色惊恐的把她拉走了。
“姑娘,你别走,姑娘......”林妈觉得剧组的气氛很奇怪,大家好像对某件事情缄口不言,都在掩藏着什么秘密,可是没有一个人肯说,这时经纪人陈飞过来塞了三千在林妈手里,难过地说道:“大娘,我知道林深去世了你很伤心,但是你一定要挺住。”
陈飞说完这句话后就想走,林妈一下拉住他衣袖,陈飞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立刻逃走,林妈只是想让他念一下遗信而已,因为不识字。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结,空间在这一秒爬满冰花,叶凉开静静地背对着门,望着窗外不远处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时间对于它是静止的,人类的生命在百年老树前显得那么短暂。
叶凉开最近一直在考虑生命是什么?有些人觉得精彩就行,哪怕下一秒就会死,有些人希望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有些人内心渴望激情却又承受不起激情带来的后果,这三种人,叶凉开自认为是第三种,他的内心渴望不平凡,可是又承受不住那些刺激人心的东西。
诗莺她走了,那些感知生活刺激的心好像也沉寂了,内心总是对任何东西提不起兴趣,对周围的人只想逃避,不想理会,找一个封闭的空间就那样过一辈子,永远没人打扰。
手机响了,叶凉开收回自己的思绪,转动轮椅滚到床头柜子前,拿起上面的手机,来电人是自己的母亲,她一定又担心了,可是自己真的演不动戏,装不了无所谓的样子。
“妈。”
“小开,你在你朋友这过的还好吗?”听着电话那头最亲近的女人之一,叶凉开面目平静地回答道:“我很好,你不需要担心,你这几天好好休息。”
“小开,林深的妈妈找你说几句话。”林深的妈妈怎么会找他,心里有些轻微的讶异,不过马上点点答应说:“好的。”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普通话带着方音的妇女声音,她拿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凉开你好。”
“阿姨好,阿姨有什么事找我吗?”叶凉开的语气很温柔,他对于这个坚强的女性心里很敬佩。
“凉开,我深儿他走了,他最喜欢你了,你来送他最后一程吧。”叶凉开心里有些奇怪,林深去拍戏怎么还叫他一个伤残人士去送人家。
“拜托你了,谢谢你,谢谢你。”那头妇人感恩戴得的态度,让叶凉开有些感觉太受不起,心里又有些无奈。
心里一直觉得太小题大作的叶凉开,知道看见那坛贴着林深黑白照片的骨灰坛时,面上一下愣住了,转头看看眼睛早已哭肿的林妈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里瞬速地涌起莫大的愧疚感,竟有些难呼吸。
林妈看见他回来,握住他的手感谢哭着感谢说:“麻烦你,麻烦你了,你腿摔伤了,还要送我们林深,太谢谢了。”叶凉开心很难受,敛下睫毛说道:“阿姨,我送他是因该的。”
汽车一路驶向偏远的小农村,这里的路两旁没有高楼大厦,最高的楼也是五层,路边都是茵茵绿草,偶有不知名的野花暗自芬芳。只是车里的气氛很低沉,林深妈一路都紧紧地捧着骨灰坛,林深是热热闹闹的走出这个农村,却是安安静静的回了这个农村。
叶凉开记得林深说过,他父亲在他没出生时去工地时,因为施工方简陋的保护措施从高楼坠下不幸死了,他从小就是母亲养大,他做着众人眼中的乖宝宝三好学生,拼命地读书想靠知识改变命运,然而命运还未完全的改变,在25岁正起航创业的年纪,抛下他最爱的妈妈走了。
叶凉开这会子回忆起自己见他第一面的时候,那个眉眼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大男生,眼里充满着自卑与不自信,他那时很羞怯内向,做什么事情都会礼貌地询问你,很怕自己惹人不高兴。叶凉开当时觉得他很拘谨,常常夸赞他让他自信起来,效果很不错,自信起来的林深不比任何人差劲,或许,林深就是这样喜欢上他吧。
他简直不敢相信看起来像小白兔一样的林深,会做出逃婚这种大胆事情,还以死相逼他,或许一个人什么都比不上别人时,只有那条命还有些价值吧。
叶凉开觉得自己如果没有出现在林深的世界里,他情况会好很多吧,至少不会因为压力自杀,想起自己逼他去弄白粉,叶凉开觉得自己太混蛋了。
叶凉开因为腿伤,有四个壮年的男人抬着坐在椅子他走过崎岖的山路,这架势看起来像巡游的大少爷,倒不像是来送葬。
林妈路上一直很客气的问他渴不渴,累不累,叶凉开摇摇头,自己坐在这椅子上很舒服,倒是林妈一刻都没休息过。叶凉开想起自己的妈妈是一个全职煮妇,可是过的很滋润,没事时会和几个要好的朋友聚在一起,打打牌逛逛街,模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个六七岁,反观林深妈妈比自己妈年纪小几岁,看起来倒是像大姐。
林深妈握着他手时,他感到这手粗糙的不像话,比最粗粝的石头还要糙上几分,女人不是生来就该让男人疼爱的吗?
林深的葬礼很热闹,却又显的很孤寂,敲锣打鼓唢呐二胡一路吹吹打打过来,耳朵没个清静,边走边洒纸钱,鞭炮烟花就打了好几次,林深的那些亲戚哭哭啼啼个不停,仔细看时眼里却没一滴泪,嗓子倒是听他们有些喊哑了。
叶凉开比较喜欢安静地葬礼,因为安静更显的庄重,像是这样大摆筵席七天请周围的人来吃喝,排场是有了,可是钱花也不少,穷人是死不起的,可恨这恼人的习俗,逼的大家一直延续下来。
林深的骨灰坛放在林深父亲的右边,本来这个位置因该是林妈的,只不过新坟来不及做就让先林深住进去了。
叶凉开回来后就呆在林深的屋子里没有出去吃大桌饭,因为林深家小只有两个屋子,所以叶凉开便住进了林深的房间。林深的房间很整洁,墙上贴满了各种奖状,有的写着“优秀班干部”,有些写着“三好学生”,写着“助人为乐”,写着“道德模范”等等,还真是共产主义下的德智体美各方面发展的优秀青年。
叶凉开觉得自己的乖与林深的乖不一样,熟知的人评价叶凉开都是,看起来是个小绵羊实际是个大灰狼,林深是真的从里到外乖。
叶凉开正停在桌子前翻开一本黑皮笔记本,林妈就端着满满的一碗饭和堆着向小山高的菜进来了,亲切地问道:“是不是身体累了。”
叶凉开微微地点点头,林妈把碗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我们家穷,希望你不要嫌弃。”叶凉开笑着宽慰道:“阿姨我一点都没嫌弃,我还挺喜欢这里,看起来很安静,这里空气很好。”
林妈笑了眼尾的鱼尾纹深深地堆积在一起,眼里闪现追忆的色彩说道:“深儿,以前就经常跟我说拍戏时遇到人很好的表姐夫,他说很喜欢你,我有几次想让他给你带家酿的咸菜,他就拦着我不让,呵呵。”叶凉开从来都不知道这些背后的事情,现在听到心里有些复杂。
林妈瞥见桌子上的黑皮本子,笑着说道:“这是深儿以前写的日记,我不识字也不知道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