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罗纹加脸色变幻了一会儿,突然冷笑道:“心态?这是弱者才会寻找的借口。别以为你学了几手小花招就能做什么,连力量外泄都控制不了,你以为自己已经很强大了?”在刚才的战斗中,王杨和梅罗纹加都使用了极度压缩念动力形成的弹丸攻击,但是王杨的力量、控制、精微等各个方面都远远逊色于对手,如果说梅罗纹加的使用技巧是完美艺术品的话,那么王杨连残次品也算不上,顶天算是一张草稿而已。
王杨淡淡地说道:“六百年时间的精雕细琢,你在技巧上确实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在战斗中你可以用一万种方式完美碾压弱者,将弱者玩弄于股掌,观赏弱者的绝望,你自己也逐渐沉迷于这种虚假的强大;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心的强大才是根本,心大则无量,心高则至强。你沉迷的技巧已经让你在背离强者的歧途越走越远,甚至你的技巧越完美,你的心境就越脆弱。就像这个虚拟的世界,逻辑上越精致,距离进化就越远。”
梅罗纹加嗤笑一声:“你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王杨,不是我的对手,我想杀你,随时都可以。你的心再大,再高,如果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任何价值。”
王杨的笑意再次变得捉摸不定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梅罗纹加一看见他的这种笑,心中一股无名火就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尽管王杨自始至终就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睛,但是在梅罗纹加还保留的人类感觉里,王杨一直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次,而王杨每次露出这种笑意,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你在害怕,你在逃避。”王杨的声音很轻,可是听在梅罗纹加耳朵里,却如同惊雷,震得他连愤怒都暂时忘却了,“你人类的一面在提醒你,我的话正是你一直以来不愿意面对的。”
深吸了一口气,梅罗纹加强行按捺下暴走的冲动,冷冷说道:“我没有兴趣在这里跟你打机锋,我只需要知道,在Matrix,我就是不败的神,凌驾于众生之上,决定着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的命运。”
“哦?真是如此吗?”王杨淡淡地反问道,“这六百年来,你有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哪怕只有一次?”
“我。。。。。。”梅罗纹加很想立刻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是当他张开嘴,居然发现自己无力回答,因为这六百年来,正如王杨所说,当他完成Matrix的升级,抛弃人类身份的那一刻起,他的所有价值,他曾经为之奋斗的所有动机,包括他存在的所有意义,都不复存在了。因为不再有目的,所以不再有需要,曾经让他激动、珍惜、幸福和愤怒的一切,都只余下空虚,就算是无敌天下的尊崇和荣耀也不例外。
对于无尽的空虚来说,强大似乎变成了一种嘲讽。因为没有人能够在他身上加诸一指,所以就连最肤浅的感官上的刺激他也必须自己亲自动手——比如给某个花姑娘写春药程序;有时候梅罗纹加甚至会莫名地羡慕后来的一代代救世主,救世主觉醒能力后很强,但还有一个守护者(赛拉夫)跟他匹敌,负面体(史密斯)也能用海量的复制体堆赢他,甚至感染了先知后,负面体(史密斯)一个人就能把救世主打成猪头。然而梅罗纹加不是,他的强大是诞生之初就决定了的,除了第一代救世主的负面曾经给他造成过一些麻烦外,之后的六百年时间里,对于任何人任何程序,他都能以绝对强势的姿态直接碾压过去。他改变不了整个Matrix是因为他抛弃了自己的人类身份(不抛弃的话就必须为第一代锡安陪葬),而程序的身份又限定了他的未来只能在原地打转,永远关闭了生命进化的大门。六百年的时间,足够他把一切都看清看透看彻底,但是仅此而已了,他已经彻底化为Matrix的一部分,只能跟它同生共长下去,所以从生命的意义上讲,梅罗纹加就是一个妥妥的悲剧,当然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会跟帕塞芬这样说——“我们都是诱因的牺牲品。”
王杨仍然不疾不徐地说:“强者之道,无穷无尽,无休无止,若能失败一次,便是证明自己还有进步的空间,如果你已经不败,只能说明两点:第一,你根本就走错了路,自然怎么都到达不了目的地;第二,你已经失去了追逐更强的心,但是又不甘心自我放逐,于是就在原有的小圈子里打转。梅罗纹加,你认为自己是哪一个?”
梅罗纹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旋即又开始冷厉起来,能够到达他这个层面的,哪一个都有自己的执念,不是凭口舌之利就能破解的,更何况他的强大有目共睹。一个明明实力不及你的人要跟你把酒论英雄,怎么看都觉得违和。所以哪怕王杨舌绽莲花,也绕不过一个基本的事实——实力,随之而来他的说服力自然也要打一个折扣。
“你的演讲实在很精彩,如果不是想起你刚才的表现,我几乎就要被你打动了。”梅罗纹加嘴角噙出一丝冷意,倨傲地说道,“不过强者论道,自然是用实力,这个实力,至少在你身上我还没有看到。不过你的潜力,是我六百年来所仅见,还有你身上那些连我也看不透的代码,假以时日,说不定。。。。。。”说到这里,梅罗纹加突然迟疑了一下。
他看着王杨,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杀机与希望同时掠过他的眼底,片刻之后,他的目光逐渐冰冷下来:“王杨先生,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给了人类机会,每一次救世主大驾光临,我都会在暗中加以援手,我也很想看看你们的种族能坚持到什么地步;可是六百年过去了,锡安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变,七个男人,十六个女人,重建,挣扎,毁灭,再重建,再挣扎,再毁灭,周而复始,人类已经陷入到一个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轮回;反倒是Matrix越来越完美,虽然这种完美。。。。。。按照你的说法,是找不到更高级生命形态的不完美的完美,但是,至少我们在不停的完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们就会发现那扇大门呢?而且,”
这样说着,他缓缓张开双臂,仰天闭上眼睛,一股惊天动地的气势澎湃而起,大地开始微微战栗,他喃喃自语道:“你看到这种力量了吧?极致的完美,无与伦比的强大,让整个世界都在你的脚下发抖。这是只有神才能拥有的力量。在这里,我就是神,唯一的、真正的神。只要我愿意,这个世界就必须按照我的意志运转,就算是那个算命婆,或者救世主,也逃不过。”
梅罗纹加收回气势,重新睁开眼睛看向王杨:“我不知道你说的更高级的生命是什么,但是没有这种完美,进化又从何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