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三千如梦而来,如梦而去,就连与天翊所言也若云梦般缥缈。
天翊猜不透梦三千来意,哪曾想到,事之种种不过是有人刻意编织的一曲大梦长歌罢了。
夜半更深,孤月西悬,北斗横卧,南斗倾斜,却是悠悠向天明。
天翊挺身而立在飞瀑之上,身下是一派白虹贯起,溅得千寻雪浪飞。
这一刻,冷气分青嶂,余流润翠微,潺蔽名瀑布,真似挂帘帷。
值此之际,两道身影先后临落。
这两人,不作他人,正是闫帅与晓梦。
闫帅顾盼稍许,望向天翊道:“不忘,你见过他老人家了?”
“他老人家?”
天翊一愣,心思微辗,便也知晓闫帅所指之人应是梦三千无疑。
“你们认识?”天翊淡淡问道。
晓梦点了点头,道:“他是我老师。”
天翊顿了顿,道:“这般说来,他也是狂客了。”
闫帅道:“三千前辈来去缥缈,人如其名,他这一生,只收有两名弟子,一个是晓梦,一个是觉梦。”
“觉梦?”
天翊微怔,沉寂半响,叹声道:“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
闻言,闫帅与晓梦皆是一愣,他们不明天翊何以有此感慨,更不知其感慨有何蕴意。
天翊道:“茫茫大梦中,究是惟我独先觉,还是惟我独不醒?”
说着,天翊苦涩笑了笑,继而将目光投递到闫帅与晓梦身上。
见状,闫帅与晓梦的神情更趋迷蒙。
迟愣片刻,闫帅抬了抬眼,隐约可见东方有清辉泛来。
“不忘,天快亮了。”
天翊神色如常,眸光衍动,却不是看向东方,而是朝着登云所在望去。
风起,征袍猎猎,云涌,遮掩天芒。
天翊轻一挥手,披风长棍顺势展出,五彩华辉,熠熠烁目,流转不息。
“簌簌”
霎时间,五元之力,汹涌澎湃,激起轰鸣阵阵。
只见一道五彩棍影投射苍宇,状似擎天,势以豪迈,威慑大千。
感知到这般声威动荡后,武忘等人纷纷醒转。
下一刻,他们缓缓站起身来,眸色中的清冷绝厉,来得丝毫不加掩饰。
“咻!咻!咻!”
紧随着,一道道破空声惊绝传来。
不消多时,武忘等人便已飞临在天翊左右。
这一刻,没人开口言语什么,肃杀与从容交汇,向来都作凛然。
沉寂半响,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但见:
蜿溪之上,晨云渐起,东升红日,映照着一帘彩霞。
那彩霞,异常红透,宛若娇滴滴的鲜血被牵拉成丝,继而交织成片,化作垂天彤絮。
有那么一刻,凉风骤起,满布苍野,风以飒飒,树以簌簌,山雨即至。
天翊微微觑眼,持手披风,倏然一抖。
“晨曦至,战登云!!”
言落,挑撩的长棍也已横定,棍端所向,直指登云。
武忘等人闻言,纷纷摆戈以动,明晃晃刀枪入眼,寒森森凛冽动目。
“战!”
“战!!”
“战!!!”
豪迈之声,破空震霄,直将彤云摆渡,直让万物生寒。
“嗷!!”
大青咆吟,龙躯摆摇,继而演作青虹上九霄。
天翊等人也不拖沓,身子一展,连连飞落大青的龙躯之上。
与此同时,峡谷之下,史大彪眯开眼来。
他一手持斧,一手提坛,望眼飞瀑,落溅水花,激涌澎湃。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携志归登云,从容赴山河!”
悠然叹语,婉转而动,回声漾出,湮没于水激云遏中。
下一刻,史大彪随身一迈,人已消失原地,现身时,其人已虚渡在大青的龙身上。
“嗷嗷!!”
见得所有人就位,大青猛地一记摆尾,继而搅漫天彤彩而去。
就在天翊等人进取登云之时,十万大山内,有一壮硕男子缓步以行。
男子提步看似悠缓,可每每一步落下,人却已飘远在袭来的风尘之中。
走着走着,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回首一望,只见苍林之中,似有风雷滚滚。
男子皱了皱眉,哞声哞气道:“真是群不知死活的家伙!”
言罢,男子索性不再前行,状若等待。
不多时,自其周身左右突起阵阵滚步声,紧随着,一道接着一道的身影显露出来。
只一会儿功夫,男子便被密密麻麻的人影所包围。
来人众多,数以万计,他们个个都做杀气腾腾,持手兵刃,寒光凛凛,摄人心魄。
当首者,一袭布袍加身,生得儒雅俊秀,但其手中,却斜支着一柄熠熠生辉的阔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布衣,随行之众,乃是凡云城的护城大军。
此前与天翊等人作别后,布衣便意识到事之蹊跷。
一番思虑后,布衣决定举兵登云,加之龙虎山众,向来对其耿忠,只道是一呼百应。
布衣的心里很清楚,即便他带着凡云城数万护城大军前来,恐对天翊也无甚大助,可他依旧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当初若不是天翊出手,凡云城在魔修的手下,只会落得生灵涂炭,天翊解凡云之危,凡云之众又岂会不以为报?
此时,布衣看了看男子,接着携斧上前,道:“阁下可是这十万大山之民?”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
布衣道:“如此说来,阁下也应不知登云峰所在了。”
说着,布衣的脸上隐有惆掩。
当初天翊只说回归登云,却没言以详细,他也是耗费了好一番功夫,方才得知登云峰地处十万大山之中。
男子顿了顿,笑道:“你们要去登云峰?”
布衣点了点头。
男子道:“你们这般兴师动众,前去登云作何?”
布衣道:“为义,报恩。”
男子轻掀了掀了嘴角,不以为然道:“就凭你们么?”
闻言,布衣微微皱眉,四周悍众,也做眉宇凝沉,隐有凶相显露。
布衣道:“阁下若是知晓登云所在,烦请点指一二。若是不知,还请速速离开此地。”
男子一愣,道:“哦?你劝我离开是为何?”
布衣道:“想来不久后,这一片山川,将被狼烟遍笼,伏尸无数,流血千里!”
男子道:“这么恐怖?”
布衣苦涩笑了笑,道:“不是恐怖,为胜为王者,向来都踩着枯骨峥嵘!”
男子顿了顿,道:“你既是知晓这些,为何还带着他们来送死?”
布衣道:“死吗?哪又有何可惧?我们既是来此,那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说着,布衣顺视扫望,但见龙三、虎四等众,个个都作一副视死如归模样。
男子轻声一叹,道:“怕死的,我见过不少,不怕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
言罢,男子转身而去,刚走没两步,他突然顿了顿。
“你们若是要去登云峰,那便跟着我,若是想活命,那便自哪里来,回哪里去。”
语落,男子的脚步再不做停。
布衣一怔,紧了紧手中阔斧,继而挥手号令,见状,凡云城的数万护城大军连连开拔以动。
十万大山内,往昔的登云峰如今已更名为天狼峰。
此时,天狼峰上,风以飒飒,木以萧萧。
镜平般的天幕已不复,取代而出的则是一处黑色漩涡。
那里,黑雾翻滚,波澜湍急,雷填雨冥,轰隆连绵。
此时,自那高速旋转的黑色漩涡之中,隐有一道道诡秘暗影穿梭其中,晃眼一望,就如同幽森的亡灵火焰,生生不息。
一道道凄冷之声自漩涡中弥散开来,那声音宛若来自冥杳,给人以透骨寒凉。
这一刻,整个天狼峰所在的天地,已然彻底陷入昏暗,黑雾漫漫,鬼祟暗出,魍魉无尽,邪魂无边,凄惨悲哭,颤心动魄。
天狼峰主峰,山不生草,峰不插天,洞不纳云,涧不流水,一切都好似被笼罩在阴暗下。
此时,主峰内一幽深黑潭旁,有无数鬼影飞窜,黑雾浓厚,继而于半空之上凝汇出一道模糊轮廓。
隐约之下,只可见那模糊轮廓有着一双泛烁着幽光的眼眸,仿若能将世间万物寒彻一般。
黑影现身的一刹,静默而立在黑潭边七道人影皆是一颤。
这七人,皆着一身艳丽长袍,色泽有异,呈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参见尊主..
时逝,烟云聚,归客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登云峰的天顶,便被阴云笼罩。
那悬于峰巅的那一处黑色漩涡,只望眼一观,便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在大青的携带下,天翊一行人已临登云外围。
抬望眼,幽阴四合,低俯视,飒草苍地。
率先落于众人眼目的,是那陡峭山崖之下的一片延绵平坦的旷野。
旷野的一头,本作城楼俨然、高墙林立的天狼城,如今已破败不堪。
旷野的另一头,有一座耸入云霄的山峰,山峰若一生有六指的手掌,作撑天之势。
天翊觑了觑眼,早先前往西门之地时,此地尚属生机勃然。
只如今,死寂成片,荒废幽凉。
天翊依稀记得,那尖嘴猴腮的包打听,还有那铭文金刻的横匾——“天狼城!”
这一切,都已不复,都已湮灭在魔修之人的狠戾残暴之下。
见得这一幕景象,烈阳等人皆有动容。
恍然间,烈阳等人好若有些不认得这里了。
这里不是他们所熟悉在心的登云,就连曾几何时那做狰狞的天狼,也道面目全非。
就在这时,天翊突然开口道:“不管此地如何变迁,都始终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他顿了顿,接着目以展动,连连扫向烈阳等人。
“不远处的那座山峰,其名为登云。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那里,是我狂客的根,也是我狂客的家!”
闻言,烈阳等人皆是一颤,激涌心头的异念,顿作烟消云散。
破军道:“天翊说的不错,家不曾弃我,我何以弃家?纵颠沛琉璃一生,落叶终归根!”
青霖道:“我狂客的根基所在,其容他人鸠占!”
烈阳顿了顿,道:“占我家者,诛!辱我狂客尊严者,诛!”
言罢,众人同时展空而起。
与此同时,天际深处,突起一阵咆哮,炸雷之音连绵不绝,奔电之光闪掠交错。
“轰隆隆”
“唰唰..”
“我,狂客烈阳,参拜狂客已逝英灵!今日归来,雪我狂客之辱,复我狂客之耀!”
“我,狂客破军,参拜狂客已逝英灵!今日归来,雪我狂客之辱,复我狂客之耀!”
“”
这一刻,梵音齐鸣,且悲且壮,天地为壁,回荡不息。
其声,震耳!
其声,入心!
其声,撼神!
早在天翊跪拜的那一刹,以卧月为首的十方剑士也纷纷单膝在地。
他们不是狂客之人,但却为狂客这一份豪义所动容。
这一份豪义,值得敬畏,值得他们俯身一拜!
闫帅与晓梦虽未作声,但却不知在何时也俯跪在了地上,他们本就是狂客,虽不是出身登云,但身上却都流着狂道之血。
史大彪、刀荒、拓跋宏以及曲离殇等人,虽没有行此大礼,但眸色之中,却缱动着满满的钦佩。
有时候,有些事,并不需要亲身经历,便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与此同时,平野外的一处苍林之中,也有一老者俯跪在地。
老者不是他人,正是梦三千。
雨水湿透了他那苍老的容颜,他的老泪纵横,交融着无边落雨,混淆不清。
一番祭拜后,天翊等人纷纷起身,他们目以坚定,神以从容。
天翊看了看武忘等人,屈掌成拳,继而于自己的胸前重重一击!
“海若无边我作岸,山若无顶你为峰。今日,无论多大风雨,无论多少刀锋剑影,你我并肩!!”
寥寥数语,意气昂扬,直将情义言说得淋漓尽致。
闻言,武忘等人纷纷挥拳击胸以为应。
“好兄弟!共生死!!”
“好兄弟!同腥风!共血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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