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元昌能很清楚的知道,这绝非空虚的画大饼。⊙,只要自己努力提升修为,勤练丹药,很快就能突破三品丹师界限,炼制出元气丹。到了那个时候,留下的丹药,足够自己冲击筑基关口。
有生以来,元昌能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的美妙,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
归元宗。
灵虚峰上下起了雪。
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到整个山峰变成了白色。矗立在山石之间的森林,使洁白雪地上多了很多斑驳的黑块,如同雪白肌肤上的块块疤痕。这种景象很美,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山间的寒风强劲狂暴,它们把雪花高高裹起,朝着四面八方胡乱席卷。一片片冰寒气息铺天盖地泼洒下来,却在临近山腰的位置,被腾腾升起的热量瞬间蒸发,化为缭绕在树林山石之间的浓厚白雾。
凡人都说神仙居住在白云弥漫的深山之中,的确有一定道理。
修炼到钢甲暴羆这样的大乘境界,温度冷热已经无法对其造成影响。只不过,钢甲暴羆历来不喜欢冰雪。每年的这个时候,它都会离开灵虚峰,在山下独立的别院呆上一段日子。
这个别院乃是单独为钢甲暴羆建造。位置偏僻,内部空旷。身材高大的钢甲暴羆坐在面朝悬崖的岩石上,透过额头两边垂落下来稀稀疏疏的昂长毛发,饶有兴趣注视着对面山腰。
那里是归元宗新近建造完工的外院。
问心堂的位置靠近山门,那里很容易受到外来干扰,也屡屡遭到其它门派修士的窥探。归元宗高层接受了杨天鸿的建议,在靠近灵虚峰的位置另外新造了宗门外院。这里地势平坦,周围以茂密森林为基础。设下了大量防卫禁制。若是有人想要偷偷潜入,必定能够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现在的归元宗外院,更像是一个庞大的军营。这里根据地形构建了简单的工事,工事后方则是临时设置的营地。整齐的砖石房屋排列有序,像军队一样,有着固定的空间与规格。别院外面设置了法阵。可以有效保护身处其中的门人弟子,特别是那些刚刚入门不久的初阶炼气士。
钢甲暴羆喃喃自语:“年轻的后生娃娃很多啊!”
宗主钟元宇在钢甲暴羆身后已经站立了很久。听到这句话,他走上前来,带着尊敬,笑着说:“五行分殿都很卖力,几个月下来,新近招收的门人弟子已经超过八百,足足超过了往年新收弟子好几倍。”
扩招两个字说起来很容易,可是实际想要做到却很困难。毕竟。招收弟子可不是让对方磕几个头,对着修士口称“师傅”那么简单。一旦入了山门,就必须给这些人提供丹药,讲解修炼功法。否则,扩招就跟随便带了一群肥猪上山饲养没什么两样。
讲解功法不难做到,只要修士轻快些,多开几天课程,对于功法的理解。新招弟子大多可以融会贯通。然而,丹药却是谁也无法绕过去的话题。这东西关系到一个修炼门派的底蕴和实力。即便有了足够的炼丹师。还要看药园面积是否广大?有没有足够的成年灵药?
钢甲暴羆的忧虑就在于此。它晃了晃硕大无比的脑袋,感受着天地间冷热交织的微妙变化,认真地说:“八百名新进弟子,每个月配发的锻体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一年下来,差不多就是上万颗。紫炉殿张硕那边有没有问题?”
钟元宇在钢甲暴羆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后辈。他的态度很是恭敬:“仅仅依靠张师弟当然不行。宗门产能有限,紫炉殿也没有那么多炼丹师。还好。天鸿在这方面做得不错。连续几个月,他都派人送来大批锻体丹。想来,应该是之前那十名炼丹学徒,在他那里已经学有所成。”
钢甲暴羆粗糙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不过,那双看透人情世故的眼睛里。却释放出满意的目光。
它伸出表面布满角质层的蹄掌,从身前岩石缝隙里拔起一根发黄的小草,在指尖慢慢捏弄着,淡淡地问:“小钟,你相信命运吗?”
放眼整个归元宗,也只有钢甲暴羆能够用“小钟”称呼钟元宇。
对此,钟元宇觉得很是亲切。感受着来自前辈祖师温情的同时,他有些迟疑,不明白钢甲暴羆突然之间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过了很久,钟元宇才不太确定地回答:“这个……不一定吧!”
大凡修士,都不相信所谓的命运。
修炼,本来就是逆天之举。既然逆反了天地神威对人类的限制,也就无从谈起什么命运。
钟元宇觉得钢甲暴羆的问话有些滑稽,真的很滑稽。
钢甲暴羆没有转身:“你不相信,我相信。”
停顿了一下,钢甲暴羆继续道:“还有我那位已经飞升上界的师傅,他也相信命运。”
钟元宇猛然睁大双眼,很是惊讶。
钢甲暴羆的师傅,那可是归元宗更早一辈的祖师级别人物。
山风不断带来钢甲暴羆淡淡的话音:“很小的时候,我山林间玩耍游荡。当时,我的灵智未开,也没有资格自称“本座”。山里好玩的东西很多,可以在蜂窝里掏蜜糖吃,还有松果和榛子,都是非常不错的美味。后来,一头猛虎蹿进了我的世界,我娘用爪子把那头老虎活活拍死,自己也被老虎咬断了喉咙。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孤儿,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在山里晃荡。后来灵智开了,遇到了师傅,拜入归元宗……师傅当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的命运。即便是修炼,逆天改命,冥冥之中仍然还有很多你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东西。”
钟元宇心中一动:“祖师,您的意思是……”
钢甲暴羆话里带有欢喜的成分:“一个人,一件东西。哪怕一块石头,都有它们独立的命格。人有好坏善恶,物件有良才和废物,石头也有扔进茅坑里的臭货,还有成为万丈高楼的奠基。命运可以抗争,可以改变。比如石头。若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它永远都是一个呆货。若是能够借助地震或者山洪的机会,从潜藏的地方被冲刷出来,就有机会被工匠看中,成为质地上等的建筑材料。归元宗也是这样。若是不懂得灵活变通,整个宗门也就谈不上什么强大。我老了,经历过的事情也多。在你之前,本座总共经历了三代宗主。说句不好听的,那三个家伙都是废物。整日里只知道埋头苦练勤修。却对门下弟子的事情不闻不问。结果,没有一个可以突破元婴,都是耗尽元寿,化为冢中枯骨。”
不等钟元宇说话,钢甲暴羆抬起胳膊,指着远处山腰上新造的外院:“那些都是新进的弟子,暂且不论他们,小钟你可以去问问五行殿主。问问宗门里的长老,有几个人还记的前面三代宗主的名字?”
钟元宇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冷汗。这问题不用问也能知道答案。死人终究是死人。不要说是别人,就算自己,也只记得上届宗主的名字。若是再往前推移些,这更早些时候的宗主,还真是说不上来。
“修士和俗人一样,只有真正做出些事情来。众人有目共睹,认可了你的贡献,名字自然也就才能传扬下去。”
钢甲暴羆的声音充满了说不出的重量:“看看史书,忠臣和奸臣都留下了名字。浑浑噩噩的废物谁也不会记得。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情,自然有后人评说。呵呵!我们都记得飞升上界的那些祖师。因为他们很优秀,是值得千万修士为之敬仰的楷模。至于天劫失败的那些人……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知晓?”
钟元宇很聪明,大概猜到了钢甲暴羆后面想说的内容。
“小钟,你的运气不错,先是有陈正坚这么个师弟,然后派他前往楚国,收下了杨天鸿为弟子。这就是你的命,也是归元宗的命。千万不要觉得这种事情稀松平常,其中每一个环节必须紧密相扣,才会演变成为今天的格局。你也许会说,自己当时绝对没有想过那么多,也就是无心之举。但不管怎么样,做了也就做了,很多人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为什么他们永远都是碌碌为之,你却收获了一个杨天鸿?”
“你是一个不错的宗主。不迂腐,不被前人的理念束缚。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得。其实杨天鸿也很幸运,他若是遇到前面一任宗主,恐怕也不会有所作为。你给了杨天鸿很大的权力,这种事情换在别的宗派,恐怕无法想象。当然,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步,与杨天鸿自己的努力也分不开。你是一个优秀的宗主,他是一个天才的门人。相辅相成,真正是相辅相成啊!”
钟元宇没有因为钢甲暴羆的这番夸奖而沾沾自喜。他凝神思考片刻,压低声音,认真地说:“祖师,有句话,弟子一直觉得应该说出来。”
钢甲暴羆“唔”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钟元宇。
“弟子觉得,杨天鸿身上应该有某种秘密。”
钟元宇微微皱着眉头:“他必然不是普通人。”
钢甲暴羆深邃的目光透过粗长毛发,投注到钟元宇身上:“有秘密是肯定的。你见过哪个修士能够在五年之间,从什么也不懂就成功筑基?就算是他天资聪颖,又能比得过那些传说中无所不能的上古修士?”
钟元宇紧张的面色变得平缓下来,他颇为意外地看了看钢甲暴羆:“我还以为祖师您对此毫无察觉。”
钢甲暴羆咧开嘴笑了:“本座又不是泥塑木头。一直压制着修为不能飞升,总要找些事情来做。杨天鸿那个娃娃刚上灵虚峰的时候,我就对此有所察觉。不过嘛,这种事情没什么可说的。再大的秘密,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钟元宇脸上的表情接连变化。从惊讶到欢喜,然后在变得舒缓。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弟子是个心里藏不住秘密的人,尤其是在祖师面前。一直以为,杨天鸿的秘密是因为祖师赏识所赐。担心着祖师会把秘密收回去,或者对杨天鸿有所动作。现在看来,是弟子多虑了。”
钢甲暴羆的神情同样很丰富:“这也是本座曾经担忧过的事情。心生嫉妒,杀人夺宝,这种事情对修士而言天经地义。尽管杨天鸿掩饰得很好,但秘密就是秘密。突然之间骤然提升的修为,无法瞒过有心人的眼睛。他是归元宗门下弟子,屡屡立下功劳,这种人物日后必定修为不可限量。本座真的很担心你觊觎杨天鸿的秘密,动手将其监禁或者杀之。若是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对你,本座下不了手。对杨天鸿,本座也无法坐视不管。到头来,只能是本座带着杨天鸿远远离开归元宗,另寻别处避难。百十年后。也许世上就再无归元宗这个门派。”
钟元宇猛然抬起头,目光变得颤抖而热切,甚至带有几分因为被侮辱而产生的愤怒:“祖师……弟子,弟子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卑鄙无耻的事情来?”
钢甲暴羆眼里充满了温和与亲切:“是啊!所以你现在仍然是宗主,归元宗的发展也才能够蒸蒸日上。小钟,你也许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元婴修士。可是在宽厚待人,佑护门人弟子方面,没有几个人能够与你相比。天下间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天才。可是能够留下的人,几乎都不是什么天才。你一直做得很好。本座也从未点破。只是今天看到这些新进的后辈门人,这些话闷在心里不说,也是觉得难受。咱们都是修炼之人,没有了家室亲族,只有门人弟子,才是我们最为亲近。最值得信赖的人啊!”
钟元宇心里激荡着说不出的情感涌动。这一刻,他忽然忘记了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归元宗主,忽然很想如同孩子般扑在钢甲暴羆怀里,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
山风吹来了远处新进弟子训练时发出的呼喊。他们很是努力,对未来充满了渴求。
钢甲暴羆转过身。眼眸深处释放出无比欣慰的目光。
“他们,是归元宗的希望。”
……
齐国的修炼门派很多,赤阳宗就是其中之一。这里位于整个大陆的西北方,气候干燥少雨,常年气温炎热。尤其是到了夏天,更是酷热难耐。
虽然属于齐国管辖范围,除了边境驻军,这里没有多少居民。南面的硜河是一条分界线,在河流的另外一端,气候陡然变得湿润起来,田地肥沃,产出也很是丰富,甚至还有两个不是很大的湖泊。与赤阳宗所在的赤阳山附近比起来,可谓一边是鱼米之乡,一边则是死地焦土。
谷上敬的居所位于赤阳山北麓。这里地势开阔,周围山石嶙峋,地面干燥得根本看不到任何有水存在的痕迹。可越是如此,端坐在地面上精心修炼的谷上敬就越是觉得心脉通畅,有种说不出的通灵之感。
赤阳宗虽然是个小门派,在修炼世界实力居于末等,但赤阳宗功法特殊,必须选择温度较高的干旱地带,方可正常修炼。这种功法需要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吸收太阳真火热能,进而转化为自身所需的灵能。因此,赤阳宗也是整个修炼世界当中对灵石需求最少的丹药。对于赤阳宗的修士而言,与其浪费掉珍贵的灵石补充灵能,还不如脱光衣服,以最放肆的姿态,在炎炎烈日下面好好晒上几个时辰。
赤阳山是一座活火山。这里的地热资源非常丰富。感受着从身子下面传来的蒸腾热度,头顶又是几乎要把一切活活烤焦的太阳,谷上敬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传说中驾驭太阳的三足金乌,正在一片片热浪与火焰中自由翱翔。
远处的山道上,走来了两个高矮不等的黑色人影。笼罩着整个大地的热浪把景物变得一片扭曲。即便是在很近的位置,也很难看清楚对方面貌。他们似乎是在在山道之上缓慢游走,仿佛来自地府鬼界的无根幽灵。
谷上敬没有睁开双眼,依然净心打坐。
对修士而言,神识要比眼睛更加管用。他已经分辨出来人的身份。其中一个是守候赤阳宗山门的知客弟子,至于另外一个……
“老谷,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每次见你都是这样。不是我说你,能不能把衣服穿起来?啧啧啧啧!天都没黑你就四仰八叉脱个精光。老子又不是女人,对你这身枯骨瘦皮没什么兴趣。”
谷上敬慢慢睁开双眼,枯瘦的脸上显出笑容。
他真的很瘦。也许是因为温度太高蒸发了体内水分的缘故吧!谷上敬的模样就跟僵尸没什么分别。皮肤紧紧包裹在骨头表面,仿佛没有肌肉和脂肪作为隔离。如果换在另外一个世界,活脱脱就是刚刚从非洲逃难出来的可怜灾民。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