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侯卫东在布局,在茂云的大戏将慢慢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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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是市政府一把手,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自然不愿意有太多杂音。姬程从天而降,以常委身份位于市政府领导之中,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厅级干部的权限在上级部门,他这种新上任的市长,发言权弱得紧,只能将这个苍蝇吞进口里。
想了一会心事,侯卫东将手机放在桌上,上床睡觉。
躺下不久,心机响了一声,振动数声。
“这是一条短信,估计是垃圾短信,不看也罢。”侯卫东在床上作出判断,在心里犹豫了一下是否看这条短信,最终还是拿起手机。作为五百万人口的大市,容不得他任性,说不定少看一条短信,就要惹来麻烦。
这是大周的短信:“侯市长,我爸病情有点加重,已经回来了,他明天想见你一面,不知有时间没有,望回话。”
侯卫东立刻就给大周回了电话:“大周哥,我在岭西,今天晚上过来或者明天上午都行,主要是看周省长的身体状况。”
大周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上午麻烦你动个步,在省一院。”
侯卫东道:“明天上午我九点钟过来。”
与大周通了电话,侯卫东睡间全消,从床上坐了起来,给晏春平打去电话:“明天上午我要到岭西办事,不能参加上午的大会,我要与段书记沟通此事,你也与市委办说一声。还有,明天八点半,给我打电话,免得睡着。”
早上八点半,晏春平准时拨通远距离的电话。
侯卫东没有洗漱,坐在床上,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眼屎,然后拨通市委书记段宜勇的电话,实打实地讲了自己上午要去看周昌全。
段宜勇在电话里很是爽快,道:“周省长生病了,你去探望是应该的。上午大会只是一个常规性会议,无甚紧要。等这几天把事情忙完,我也要抽时间看望周省长。”
放下电话,段宜勇暗觉庆幸。
周昌全是省委常委、副省长,比一般副省长更有权威,如果不生病,绝对是侯卫东绝佳助力,自己这个市委书记说不定还得小心侍候着侯卫东这个年轻市长。如今周昌全病重,也就没有精力管茂云的事情,这对一位新任市委书记其实是一件好事。
“这个女人不寻常!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段宜勇高兴起来,哼起里智斗的选段。八个样板戏是那个年月为数不多的精神享受,他这个年龄的人多半都能哼几句经典样板戏的唱段。
在侯家,冰箱里塞了许多食品。侯卫东早上确实不想弄早餐,加上在岭西自己就是一个普通脸,不会担心被市民认出来,因此早上总是在外面去吃早餐。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早餐店的面条确实比自己家里煮的面条好吃得多。
肿瘤科病房里,周昌全仍然没有穿带着医院标志的病服,还是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宽宽的衣服裹在身上,让他显得比以前更瘦。周昌全的脸以前削瘦得很有力量,现在脸上几乎没有肉,皮肤之下就是头骨,看着让大周觉得心紧。
大周道:“弟弟还要等几天才能回来,他正在攻克一个关键课题,不能请假。”
周昌全脸上尽显疲惫之色,道:“你过来,我要跟你谈事。”
大周赶紧坐在父亲身边。
周昌全用力坐了起来,道:“这个话以前我曾经谈过,你们两兄弟都出了国,在当时看来是好事,现在回头来看未必是好事。”他抬了抬手,阻止儿子说话:“我现在觉得送你们到国外是错误的决定,你和二弟错过了岭西高速发展期。与你们一个起点的留在国内的年轻人很多都功成名就了,比如你海云叔叔的儿子步高,他是复旦大学毕业的,学历、年龄和你们兄弟俩差不多,他现在成为很有实力的企业家,光是你的音乐搜索项目就投入数百万。这点钱对你们来说是巨款,对步高来说是毛毛雨。”
大周略有点尴尬,道:“不能用钱来论英雄。”
周昌全道:“金钱毕竟算是一个客观指标,你不能回避。我觉得你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逃避,回美国解决不了问题。一个儿子在美国,一个儿子在国内,这种结构是比较好的。侯卫东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我会把你的事交待给他。你就利用我留下的关系,发展自己的事业。”
大周内心挺复杂,他是海龟,向来自视甚高,没有把侯卫东等国内土鳖放在眼里,无情的现实却让他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安排,道:“爸,你安心治病,我会把海归的虚荣抛掉,从头做起,从基层做起。”
周昌全道:“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就放心了。我只是提醒一点,做生意不要去触碰国家的法律红线。岭西是官本位社会,也是一个人情社会,有非常宽阔的灰色地带。这些灰色地带足够你用,实在用不着违法犯罪。”
大周道:“我觉得违法犯纪的官员多得很,没见到他们受到法律惩处。”
周昌全道:“你这是不懂党史,有句话我在不同场合说过,共产党只要认真起来,绝对是无敌的。刘传达、黄子堤都是很能干的人,他们少了敬畏之心,落得一个进监狱,一个如丧家之犬,有家难回。”
大周与黄子堤、侯卫东都熟悉,问道:“黄哥太喜欢玩了,打牌、喝酒、女人样样都有瘾。,迟早要出事。我见侯卫东开过一辆奥迪车,这车价格不菲,他凭工资哪里买得起。”
周昌全觉得有些累,重新躺下,道:“侯卫东没有问题,如果严格说起来,他走的是灰色地带,打了擦边球。他这种做法,在中低层尚行,高层也麻烦。”
大周道:“你让我从基层做起,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做起?”
周昌全道:“开矿山占用国家大量资源,矛盾很激烈,我不想你到这个行业去。我建议你作好准备去搞一个道桥公司。侯卫东到了茂云当市长,他必然会要会到北城的脑筋,要动北城就得修路。”
大周对于基建兴趣确实不大,可是想着要做一番事业,仅仅只有兴趣是不行的,还得有利益才能支撑,道:“现在各地都在搞招投标,我就算搞了一个公司,从各方面条件都竞争不赢那些大公司。”
周昌全道:“趁着我还没有彻底倒下,就帮你好好谋划一下,尽快整合资源,把公司拉起来,你可以成立股份公司,把步高的技术资源、小刘的人脉资源全部用上。至于如何中标,由卫东来处理,这方面他是行家,做事滴水不漏,完全可以信任。”周昌全掌实权前后时间约有二十五六年,当初对家人要求严,不允许在他所管辖区做生间。现在得了重症,要想法又发生了些变化,总觉得大儿子三十来岁了,与同事儿子比起来事业上颇有不如,便想趁着自己最后一段时间,扶儿子一把。
侯卫东进屋之时,大周刚好与父亲谈完事情。他此时见到侯卫东眼光又有所不同,道:“卫东市长来了,我爸正想见你。”
侯卫东赶紧时屋,扯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前。
此时,周昌全精神状态看起来挺不错,笑道:“卫东,你这位五百万人口的副市长,不坐镇茂云,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侯卫东故作轻松地道:“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适当拖一拖眼皮也没有太大关系。”
周昌全道:“祝焱把茂云的基础打得好,他拍拍屁股走了,交了一把难题给你们。”
侯卫东大体上猜到周昌全所指是何意,但是不能在老领导面前显得太聪明,否则就是假聪明,于是虚心请教道:“基础打得好,不应该是难题啊,老领导所指是何解?”
周昌全道:“茂云这几年数据好看,主要得益于矿山开发。除掉矿业,茂云工业并不发达。矿山持续投入受到国家政策、国家大的经济环境、国际国内两个市场等诸多方面影响,还有污染、折迁、黑社会利益等多方面纠葛和矛盾。你们这一届班子必然会出现增速下降,社会矛盾多等问题。”
侯卫东道:“老领导到底是老领导,目光如炬,我到茂云时间不长,也感受到相当大的压力,正在思考着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