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长幼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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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娅合上金属铭板,再次吃力地把它拖回行李中。

  在短暂的沉默中,泰尔斯思索着安塞特铭板上的故事――或者说,是由梅根借着铭板讲述出来的故事。

  老祭祀把目光从窗外的落日收回,静静等候着他,似乎料到有此一默。

  “信仰和魔法,同出一源,逐圣之役,人类崛起?”

  泰尔斯念叨着这个故事,脑中闪过的,却是与艾希达的初次见面。

  【法师探寻着世界的真理,以各种巧妙的方法和智慧,利用着世界的资源和能量,为更美好的世界而服务。】

  梅根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但这只是开始。”

  老祭祀的语气里藏着淡淡的惋惜:

  “外敌既去,分歧遂起。”

  “对神灵与信仰的态度,最终让长幼二子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长幼二子,所以这就是他们的解释。

  真难为他们整出这个亚伯和该隐也似的说法。

  泰尔斯暗自叹息。

  “神之长子对上神之幼子,忠实,叛逆……”

  要是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阿塔尼斯怼虫群呢。”王子默默吐槽。

  耳朵很灵的梅根皱起眉头:

  “阿塔尼斯?谁?”

  泰尔斯抬起头,无辜又真诚地笑笑:

  “没事,只是某个北地的笑话……”

  梅根抿了抿嘴,唇角锋利。

  老祭祀很快回到讲课的状态:

  “于是,数千年的时间里,在神的注目与人的践行下,长子与幼子,信仰与魔法,教会与法师,二者争斗不休,在不同的道路与信念中来回拉锯。”

  “等一下?”

  泰尔斯适时地眯起眼打断:

  “所以按照你们的说法,信仰和魔法的分歧――是因为信徒们信神,法师们则不信神?”

  “我可以这么理解吗,信徒们在不可知的事上相信神灵,而法师们则只信自己?”

  梅根没有马上回答,她静静望着泰尔斯,眼中略有波澜。

  她想起两天前,当自己来到神恩所,拜访正满怀期望努力寻书备课的斯蒂利亚尼德斯副主教,并带去李希雅大主祭的问候,顺便……

  通知他,为泰尔斯王子兼星湖公爵授课的职责,将由自己代替。

  她还记得,副主教那不可置信的震惊和压抑得恰好的愤怒。

  诚然,身为星辰境内的十五个副主教之一,斯蒂利亚尼德斯年轻有为,前途大好,曾为无数贵族公卿们主持布道、开蒙子弟的他,不想放过为星辰未来国王宣读落日圣诲,播撒神恩,荣耀圣功的机会。

  就像隆东大主教之于托蒙德二世,就像克莱芒大主教之于闵迪思三世。

  只是,为落日所赐福,沐浴神恩的幸运儿们啊。

  他们总会对眼前的光芒习以为常。

  以至于遗忘了,恩赐来自何方。

  更遗忘了,对于神的信徒,考验与碍难无处不在。

  群星璀璨。

  唯在落日之后。

  “这是历史上最常见,也是最危险的误解。”

  梅根微微一笑,对王子略一点头,温和有礼:

  “特别对于那些尚未有机会了解,就在道听途说中,毅然决然,厌恶信仰的人而言。”

  泰尔斯蹙起眉头。

  他摆出一副无奈的神色,想要跟基尔伯特对个默契的眼神。

  但卡索伯爵却沉寂下来,只是静静望着梅根。

  “法师不信神?”

  “非也。”

  梅根的表情冷淡下来。

  她的下一句话让泰尔斯疑惑不已:

  “他们当然相信。”

  “相信神,相信信仰。”

  梅根的语调依旧平稳,内容却铿锵有力:

  “哪怕他们多少次否认。”

  什么?

  泰尔斯眨了眨眼:“我不……”

  “只不过他们所相信的神,”梅根没有让他问出口,此刻的女祭祀声音阴沉而凝重:

  “是一个无形无体,无名无相,无质无料,而威能地位,却在他们眼中更胜一切的存在。”

  她轻声道:

  “他们称之曰――魔法。”

  泰尔斯眉心一跳。

  梅根拢起双手,姿态端正,却气势迫人:

  “但他们偶尔也会借口曰求知,美名曰理性,矫饰曰真理,伪装曰追寻进步,诡辩曰自我升华,顶礼膜拜曰:至高唯一。”

  在说出一连串让泰尔斯若有所思的词汇后,她面无表情:

  “耳熟吗?”

  泰尔斯还没来得及深思这句话,梅根祭祀就眼中一亮:

  “但无论他们如何舌灿莲花,也无法遮蔽不争的事实。”

  下一秒,她的话语无比肯定:

  “因为魔法本身,就是他们的神,他们的信仰,他们的至高准则,更是他们的‘教会’所宗,‘教旨’所在。”

  泰尔斯能感觉到对方字句中的力量:

  “某种程度上,它在他们心中,与我们的神在我们的心中并无分别,甚至犹有过之。”

  “这位陌生的‘神灵’,它手中所掌握的霸道与残忍,冷漠与无情,更远远超过古往今来一切被膜拜尊崇过的存在。”

  梅根的语调渐渐生寒:

  “律禁至严,霸权至高,疑者难问,悖者不容。”

  泰尔斯疑惑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把魔法的理念和原则本身,当成神灵一样崇拜?”

  梅根只是轻哼一声,并不直接作答:

  “至于那些,曾经被它感染洗脑、千千万万的信徒们――无论他们是不是法师,有无资格能力驭使魔法――就更糟了。”

  “他们奉自身为正统,斥异者作伪信,比一切神灵恶魔的信徒还要狂热万分,虚伪倍之,独不自知。”

  狂热万分,虚伪倍之,独不自知……

  泰尔斯默默地发怔。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在从黑沙领去往龙霄城的路上,前途不测,惴惴不安的时候。

  那时,那位对魔法兴趣十足的怪医拉蒙,是这样跟他解释的:

  【魔法是一种意义,一种态度,一种信仰,一种生活的原则!】

  泰尔斯还记得拉蒙在那一刻的表情,和他近乎疯癫的语气。

  【这才是法师!这才是魔法!人类崛起的历史上,被所有人都遗忘掉的最重要、最绚丽、最珍贵的篇章!】

  祭祀的话渐渐带上了褒贬之意:

  “他们明明是异教徒,却自称无信者,他们明明有立场,却伪作中立者,他们明明偏见无数,却装成客观者。”

  “他们明明既无能也无力,却非要自以为是超然物外的人形伪神,在把玩这个世界,享受那种万众推崇的同时,还沾沾自喜地说:这才是高尚的、追求真理的、魔法研究的态度。”

  梅根面色一紧,明显不适,却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

  “所以是的,法师们,他们不但相信自己的神,更是最糟糕最狂热的迷信徒,是无需祈祷忏悔、无需洗礼聆音、无需行圣事执圣礼,就能从他们的神灵处获取动力,精力满满到自我高潮的神仆与神奴。”

  老祭祀轻轻咳嗽着,妮娅连忙递给她茶杯,再帮她轻轻捶背。

  精力满满到自我高潮的神仆与神奴……

  听完了一长串,泰尔斯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把脑海中那个自动对号入座,满脸高冷的蓝衣男人赶走:

  “哇――哇哦。”

  艾希达。

  看来……

  在略有惊讶的同时,泰尔斯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

  你碰到对手了。

  “所以,你要告诉我,魔法作为信仰是错的,法师作为信徒是坏的,恶果无数?”

  梅根休息完毕,泰尔斯这才捋好自己的思绪,努力把话题朝着好奇的地方引:

  “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抵制、禁绝魔法?”

  但出乎他的意料,被问到这个问题之后,看上去十分虔诚且厌恶魔法的梅根祭祀,反而顿了一下,似乎在做思考,略显迷茫犹豫。

  她深深看了一眼窗外的落日:

  “我不知道。”

  泰尔斯有些懵:

  “什么意思?”

  梅根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作为吾神的信徒,宽容与严谨是吾等的戒律。”

  “所以我们不能如此武断,只因看到后果不谐,就先下判决,说魔法本身是错的。”

  听到对方的回答,泰尔斯倒是小小吃了一惊。

  只见老祭祀摩挲着手臂,一边思考,一边谨慎道:

  “我们最多只能说,历史上无数的法师们,无数使用魔法、推崇魔法的人,做了许多错事。”

  梅根的思绪似乎通达了一些,她随即点点头:

  “但是,如果这么多奉魔法为信条的人都做错了事……”

  年长的祭祀缓缓叹息:

  “谁又能说那个至高无上的魔法本身,就一定纯洁无暇,置身之外呢?”

  “所以,我不知道答案。”

  “更不能误导你的答案。”

  泰尔斯被这一串先穷追猛打再轻轻放过的评判绕得有些晕:

  “您把我整迷糊了。”

  梅根回过头,对着泰尔斯歉意地笑笑。

  “但我能找到另一个角度。”

  祭祀恢复了适才的温言细语:

  “如我初时所言,这是一门关于人的学问。”

  “当我信仰吾神,重要的不是我相信神有多伟大万能――虽然她确实是的――而是信仰神之后的我,能否变得更好,于己于人,于事于物,更有利有益?”

  梅根笑眯眯地看着他:

  “泰尔斯,我想,神不是要我们崇拜地望向它们,盲目迷信。”

  “而是要我们宽容悲悯地,望向彼此,反省自我。”

  不要盲目迷信……

  泰尔斯表情古怪:这话居然是从一个教徒口中说出来的?

  梅根略一思索,稍有感慨:

  “我想,我们信仰神灵,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变得更好。”

  “而非让神灵变得更高――那不是,也不应是我们的职责。”

  “只要我们不误解神,它就不会误导我们。”

  梅根深吸一口气:

  “所以回到我们刚刚的问题,魔法是好是坏……”

  “神启二子,信仰魔法,同出一源,长幼分野。”

  梅根抬起头,眼里的意味却坚定许多:

  “身为神之长子,当我们信仰神,我们所应相信的,是置身神前时,我们所能获得的谦恭与自省,真诚与纯善――这才是信仰的关键。”

  “至于神之幼子,历史上,他们最易为之蒙蔽的,恰恰是他们弃神自立后,所诞生的贪婪和欲望,不忿与自矜――这就是魔法的悲哀。”

  置身神前的谦恭与自省。

  弃神自立的贪婪和欲望。

  泰尔斯不知不觉坐正了身体。

  奇怪。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

  他再次认识到,如果只把这个一边思考一边回答,时而停顿时而犹豫的老婆婆,当做一个脑子里仅有“神很伟大”的狂热教徒,那他就错了。

  而基尔伯特已经很久没有打断她了。

  “而每当幼子当道,唆使人们质疑神灵与信仰,夸大自身的威能与地位的时候,最终滥觞出的,也正是凡人自己的傲慢与无知。”

  泰尔斯眉头一挑:这还是个……人本主义宗教?

  “所以,你想说的是,”王子试着跟上对方在宗教语言中浸淫已久的话语,“魔法没有错,但笃信魔法的人,却可能走向‘魔法的悲哀’?走向堕落?种下恶果?”

  梅根笑了。

  “不止魔法,我的孩子,不止魔法。”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慈祥许多。

  “每个时代,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神:王者信权,商者信财,艺者信情,贵族信地位,学者信知识……太多了,不唯魔法一项。”

  王者信权。

  泰尔斯神经一紧。

  “但无论你信什么,你心中原本无错无暇的信仰,都可能被玷污,被不自觉地更替。”

  “它可能从对神灵伟绩的敬畏,从对自身渺小的认识,从保持谦卑的必要,从无数原本信仰能带来的美好,变质成另一类东西。”

  梅根凝重道:

  “所以,不,不是魔法带来了幼子之道,而是幼子之道侵蚀了魔法之人。”

  泰尔斯沉吟着:

  “比如?”

  梅根沉默了一阵,开始思索,表情渐变,时有感慨,时有哀伤:

  “比如每一次,当人们眼中对外索求的贪婪已经炽盛无边,远超他们在此世所应得的份额,当这种贪婪足以让他们无视痛楚与代价,无视生命与幸福,手起刀落,向内撕裂自己的灵魂,狂热追求极致而完美的自我……”

  极致而完美的自我……

  泰尔斯的神经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现实中,梅根的话在继续:

  “每一次,当世人不再有所敬畏,不再荣耀信仰,不再承认极限,不再相信此世有不可及之物,不可知之事,不可违之律……”

  泰尔斯突然想起命运改变的那一夜,艾希达和他在那个棋牌室里的初遇:

  【……立足苍空之上,超越诸神,俯视众生!】

  女祭祀的话开始跟他脑海里的声音混在一起,却无比清晰:

  “每一次,当世人不再谦卑地正视自身的弱小无知,而是把它作为借口,替自己的贪得无厌辩解……”

  泰尔斯的眼前闪过白骨之牢,闪过幽深黑牢的入口处,那个仿佛一只深邃眼睛的诡异徽记,以及它底下的那行字:

  【通向……全知。】

  梅根的叹息声缓缓传来:

  “每一次,当世人不择手段地追求强大与万能,以为这是唯一美好且正确的选择。”

  泰尔斯低头皱眉,怪医拉蒙曾经的热切话语在他的回忆里出现:

  【魔法,就是一切求知、发现与真理的总和,魔法的进步……人类自身能变得更加完美,更加伟大,更加进步,更加……接近真理!】

  梅根的慨叹将泰尔斯拉回现实:

  “每一次,当世人相信某事某物,不惜代价,到达极端……”

  “那我们就知晓,幼子之道当行,世人距离堕落且自食恶果,不远了。”

  梅根沉默了一阵,端起被妮娅重新添满的茶杯。

  泰尔斯静静摩挲着左手的伤疤,一言不发。

  片刻后,喝完水的梅根缓缓道:

  “两千年前,对至高明神的统一信仰,铸就了远古帝国的无边辉煌。”

  “一千年前,圣日信仰的强势崛起,见证了最终帝国的中兴复立。”

  说到这里,祭祀的眼中不可避免地闪过向往和敬畏。

  但她随即一黯:

  “可是,当魔法的功利信条盖过了信仰的高贵坚持,明神公教自我崩溃,便预示了远古帝国的衰落分裂。”

  “而法师们疯狂而毫无底线的索取追求,则带来了亘古以来的最大危机,直到终结之战,他们自食恶果、自取灭亡,弹响了最终帝国的尾音。”

  说到这里,梅根抬起头,直视泰尔斯,眼神严厉:

  “而你,孩子,你早已见识过那些怪物的威能,恐怖,残忍,以及疯狂。”

  远端的基尔伯特欲言又止。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思绪纷杂:

  “灾祸?”

  梅根观察着他,缓缓点点头:

  “灾祸。”

  “而那只是他们的恶果之一――尽管是最糟糕的。”

  尽管无数次在拉蒙、艾希达和典籍书本的暗示里得到答案,但当此世的权威教会,如此正大光明地告诉他时,泰尔斯发现,自己依旧没法习惯。

  年少的公爵想起龙血一夜,曾经淡化的血腥味似乎又回到鼻下。

  让他一阵反胃。

  “谨记,这就是‘幼子之道’,起于傲慢,历经无数,终于悔恨。它是恶魔的最爱,邪恶的宠儿,灾厄的摇篮,不幸的起点。”

  梅根突然揪紧了语气:

  “而泰尔斯,你更要警惕。”

  王子微微一惊。

  我?

  只见梅根严肃道:

  “因为幼子之道,其害化身无数,它会以多种面貌,改换称呼,变幻形式,在各个时代显现,如阴影般挥之不去:夺权者美曰生存,逐利者鼓吹繁荣,溺欲者高歌自由,寻位者借口尊严,求知者诉诸好奇……”

  “一叶障目者,自取灭亡,绝不仅魔法一例。”

  梅根顿了一下。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努力理清纷乱的感觉,抓住逻辑:

  “但是……”

  “照这么说,祭祀女士,难道你的信仰,你的神灵,就不会成为幼子之道的受害者吗?”

  梅根表情微变。

  泰尔斯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反应:

  “比如说,当世人相信落日女神,以至于盲信狂热,不惜代价打压异己,诉诸极端非此即彼?”

  “甚至,你现在的说法,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也落入‘幼子之道’的窠臼里?”

  年长的祭祀沉默着。

  但出乎他的预料,本来以为对方又要拈轻避重、巧言辩解的泰尔斯,只看见梅根的神色微微一黯。

  “当然。”

  祭祀身边的妮娅听得很是认真,泰尔斯毫不怀疑,要是给她一支笔,她马上能开始记笔记,详实周全,也许还带着重点内容感想。

  梅根轻声喟叹:

  “虽然不愿提起,但是,是的,你说的没错。”

  泰尔斯皱起眉头。

  “在我们的先辈与魔法和法师,与幼子之道斗争的岁月里……”

  “传扬万方的明神公教,曾征召神殿护军,刑罚异端;”

  “慷慨无私的圣日教会,亦曾设立裁判所,纠风正信。”

  梅根面色凝重,眼神警惕:

  “狂信不分底线,排异只论立场,遏制余声,唯我独尊,所诉诸之手段更是险恶万分,无所不用其极……”

  “于传教无益,徒劳空耗,更树敌无数,恶名远扬,终迷失自我,罪孽深重。”

  梅根肃穆抬头,仿佛压在她肩膀上的不是祭祀袍,而是厚重的历史:

  “那是信仰与教会的历史上,最丑恶与不堪的一页。”

  泰尔斯皱眉看着她。

  “过于尊崇某物某道,无限拔高它们的高度地位,抛却敬畏与底线,藐视其他的道路与选择,无视他者的意愿和意义,这恰恰是幼子之道的祸患所在。”

  “历史上,本该为神之长子的信徒们,我的兄弟姐妹们,有不少人都逐渐失去本心,忘却天职,最终悲哀地走上了同一条路――自矜,傲慢,无知而不自知。”

  梅根轻声叹息,足见惋惜与哀叹:

  “他们没有通过考验,走上了他们本该竭力拒绝的道路。”

  说到这里,梅根重新开始做祈祷式,吓得一旁听得入神的妮娅也手忙脚乱跟着祈祷:

  “神灵本自完美,完美到甚至能包容不完美――比如它的信徒们。”

  “神灵威能无限,”祭祀继续道:

  “却绝不代表相信它的人,也自拥有无限之能,无上权威,代天行事,替神发声。”

  梅根的声音回荡在室内,惹人深思:

  “所以我们在反思魔法带来的祸患时,自身也要小心翼翼,反思、反省,反问――不能为我们最警惕的对手所乘,就此堕落。”

  “唯有荣耀自我,方能荣耀上神。”

  “过于迷信神灵,只容易迷失自我。”

  梅根做完祈祷式,不再说话。

  仿佛告一段落般,房间里沉默了很久。

  泰尔斯努力把情绪从先前的沉重中拔出来,想一些轻松的事情。

  有趣。

  他翘了翘嘴角。

  所以,按照梅根祭祀刚刚到现在的说法,你非但不能不信神,还不能太信神。

  不信神,你的世界就“永远缺少了一部分”。

  可太信神,有“幼子之道”等着你。

  所以,神是什么,傲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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