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水县衙里异常热闹，工匠、民夫们忙忙碌碌，一片嘈杂。.:。吴莲花带来的帮众全是衙役打扮，正忙着锄草、扫地，拾掇着废料。吴莲花左指挥右帮手，忙得满头大汗。范进提着个铁锨，慢条斯理地铲着土，不时地瞟着吴莲花，趁着吴莲花一转身，一阵小跑，溜到余寒香纺棉的柴房门外，柴门虚掩，屋里寂静无声。
    范进把铁锨靠在墙上，透过门缝往里看：余寒香正坐在床头、对着一面破镜子，神色黯然地梳着头。仔细听，仿佛能听到细微的叹息声。范进小声叫道：“喂，诰命夫人！”余寒香慢慢转头望了一下门口，好像什么也没发觉，又转过脸去梳起头来。范进又大了点声道：“你干嘛不纺棉花呀？”余寒香丝毫没有反应。范进又加大了声音，道：“不纺棉花，他会打你啊！”
    余寒香脸色骤变，缓缓站起身朝门口走来。范进道：“你是不是病了，他又打你了吧？”余寒香突地把门打开，范进正贴着门，一不小心，一个跟头倒了进来。范进一咕噜坐起，看着余寒香，不好意思地抓搔着脑袋。
    余寒香看了两眼又坐回床头，慢声道：“你不怕马大人杀了你？”
    范进打量着房子里，道：“怕！咋能不怕，这些天来我一直被关在屋里不让出来，都快憋死了！”
    余寒香道：“那你快走吧，少给自己找麻烦！”
    范进慢腾腾地站起来，想说什么，突然感到耳朵被拧住了，“啊！”范进一哆嗦，回过头去，原来是吴莲花。吴莲花双目怒视，道：“你个龟孙想死啊！你谁都敢惹啊！”
    范进侧着脑袋，一手拖住吴莲花拧着耳朵的手道：“没，没，别，别发火！”吴莲花也不理，扯着范进的耳朵往外拉去，余寒香脸上布满了恐惧的阴云，看着二人出去了，忙上前把门关好，紧紧地上了栓，紧靠在门板上低声哭了起来，没有泪水，房顶的灰尘不时飘落在她的头发、面颊和衣衫上。憔悴的她显得已经很苍老。
    到了后院，吴莲花才松手。范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揉着通红的耳朵，瞪着吴莲花道：“你疯了？”
    吴莲花一髂腰，厉声道：“姑奶奶我就疯了！看你贱不贱！”
    范进一摆手，道：“别，别叫了，让人家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吴莲花骂道：“贱种！真不要脸！”
    范进脸色发怒，猛地起身，上前一把将吴莲花推倒在地，骂道：“你个恶婆娘，叫你骂人！”吴莲花又腾地站起朝范进扑来。被跑来的牛忠一把揽住，吴莲花一看是牛忠，高文渊也走了过来，又怕又害羞，躲到一边背过脸去。
    牛忠不解地问：“二位闹什么呢？”
    吴莲花转过脸来，朝着范进，“呸！”的一口，又背过脸去。高文渊看着牛忠和高文渊，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高文渊笑道：“好哇！打是亲骂是爱嘛！”
    范进怪笑着走过去一撞吴莲花，道：“你听听，高大人都这么说，不打不骂，那是烂白菜！”吴莲花一把撇开范进，带着哭腔快步朝前院儿跑去。
    范进正欲去追，高文渊忙喊道：“范先生！”
    范进一愣，望着高文渊，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大人，你是叫我？”
    高文渊笑道：“那还有谁！这还有几个姓范的？”
    范进挠着头，莫名其妙地问道：“那你怎么能叫我范先生呢？”
    高文渊对牛忠道：“牛班头，快请范先生到屋里说话！”
    牛忠遂对范进打了个手势，道：“范先生，请！”范进不解地望着高文渊和牛忠二人，好奇地跟着朝前院走去。
    高文渊推开自己的房门，走进屋去，牛忠带着范进也进了屋。高文渊一撩衣袍在椅子上坐下。范进不住地左顾右盼。高文渊道：“范先生请坐下来说话。“
    范进望着高文渊，支支吾吾地说：“大人，你还是让小的站着吧，我站着舒服！“
    牛忠笑着道：“高大人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就别推辞了！”
    范进腼腆一笑，道：“好！好！我坐。”战战兢兢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双手不时地搓着膝盖。看看高文渊，又看看牛忠。
    高文渊道：“范先生，……”
    范进一怔，呆望着高文渊，道：“又叫我呀？高大人，您就别叫我什么范先生啦！你这一叫，我的耳朵里就像进了蚂蚁一样，老不舒服。您还是叫我范进吧！”
    高文渊笑了笑，对牛忠道：“快给范先生，范进上茶！”牛忠一点头，忙给范进倒茶。
    范进感觉更不对劲儿，忙道：“别！别！喝茶不好，喝了茶我就憋得慌，一憋就想去茅房。”
    牛忠将茶杯往范进面前一推，道：“那你就少喝几口，免得给憋死了！”
    范进疑惑地点了点头。高文渊道：“牛班头，你先到院子里看看！把午饭准备好，今天咱吃饭的人多了不少，弟兄们给咱衙门出这么大的力，可不能让弟兄们饿着。”
    “是！大人。“牛忠一拱手，转身出了门。范进看着高文渊，不知道高文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高文渊转过脸来，道：“范进，本官问你，小晴是你救的？”
    范进连连点头，笑着道：“是我救的，我在西岗上扒了半天，埋得可深啦，我的手指头都扣得往外浸血，疼了我好些天！”
    高文渊道：“那你可知道，是谁这么干的？”
    范进坐直了道：“谁干的？我都看见了！两个蒙面汉子，他们从孙记茶楼抬着小晴出了门，我就在他们后面跟上了！”
    高文渊眉头紧皱，不解地问道：“孙记茶楼？”
    范进点头道：“对，就是孙记茶楼，张家肉铺隔壁的那间房子！”
    高文渊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范进接着道：“还有，我还看见马大人也是从那个破门进去的！”
    高文渊身子一颤，问道：“你说谁？马大人，那个马大人？”
    范进道：“嗨！又官官相护了不是？我给老帮主说道马大人，她和你一样装糊涂，就是不敢相信。”高文渊望着范进，面色凝重。范进道：“大人别这样，你就当我没说！”
    高文渊道：“你果真敢肯定是马大人？”
    范进道：“他当时戴了个破斗笠，差点和我撞到一块，我看得一清二楚。他忙把斗笠往下扣了扣，拔腿就跑。“
    高文渊怀疑地道：“你别胡扯了，马大人哪次出行不是锣鼓开道？他怎能一个人走啊！”
    范进不耐烦了，挠着头道：“对啊，他孙子是好摆谱！可我记得有一次，他打他老婆的时候，没带官帽，就是那个模样！”
    高文渊望着范进，不自主地站起身来，踱起了步。范进望着高文渊，不知如何是好。高文渊突然转回身，笑着问道：“范进，你认为莲花姑娘怎么样啊？”
    范进望着高文渊，不知何意。高文渊笑道：“本官是想为莲花保媒，给她找个好婆家！”
    范进忙道：“别！别了！高大人，……”
    高文渊一皱眉，问道：“范进，你不想让莲花姑娘过上好日子吗？”
    范进挠着头道：“想是想，不过，她找不到好婆家的！”
    高文渊走进范进，道：“莲花姑娘白白胖胖，多好啊，还愁找不来好人家？实话说了吧，本官知道马大人和诰命夫人不和，你刚才不是还说，马大人经常打他老婆吗？所以啊，本官想给莲花姑娘保个媒，让马大人纳她为妾，她也好享个清福，兴许还能再封上个诰命夫人。”
    范进一听，腿一软跪倒在地，道：“高大人，小的求你了。这样你不但给不了莲花幸福，反倒会害了莲花！余寒香不就是下场吗？”
    “哦！”，高文渊又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