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亢的抵触情绪强烈,一直没开口的张浩示意雷鸣先暂停谈话,出了房间二人将情况反馈给调查组组长朱国政。朱国政向谭亚林请示,由他先单独和高亢聊一聊,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谭亚林结合现实因素考虑再三后,同意了朱国政的请求。
中午刚吃过午饭,朱国政来到高亢的房间内。看见送来的饭菜一口未动,高亢面朝内睡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朱国政拿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沙发的旁边,用手捅了捅高亢的后背说道:“喂喂,我说,你老拿屁股对着人,是不是太不给我老头子面子啦?”
高亢回头见是朱国政,微微有些意外,翻身坐了起来叫了声:“朱书记。”
朱国政脸上并未露出太多笑意,而是一脸严肃的说道:“说实话,我和谭书记一开始对你很有信心,认为你很快就能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证实自己的清白。可当我得知你相当消极抵触的时候,高亢,不怕告诉你,我和谭书记对你都很失望。”
“我的为人你们还不相信?就凭一个贪官的信口雌黄,组织上就不相信我啦,就对我要采取措施?我高亢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干嘛像审问犯人一样对我?”高亢对着朱国政就是一通抱怨,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服。
“如果连这个道理都还需要我给你解释一遍,那你真的会让所有人失望。”朱国政这句话的语气不可谓不重。
“但,但就凭我去取了两万块给他这件事情,就能证明我是在贿赂他?我的动机呢?目的呢?”高亢依然满腹委屈的申辩着。
“那怎么证明你不是在贿赂他呢?”朱国政一语中的点明要害。
“这......”高亢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亏你还干了这么多年刑警,法律面前什么最重要?”
“证据。”
“现在所有的证据包括形成的逻辑链条,都倾向于庞文昊对你的指证。难道你要组织上仅凭对你的信任去驳斥庞文昊吗?这是依法办事吗,这是在讲法制吗?”
“这......”
“在战场上,只有万众一心奋勇杀敌才能有胜算,我们能去埋怨敌人太狡猾,炮火太猛烈吗?”朱国政一句一句把高亢的思想引回正轨,看待问题的正确角度才是关键。
“......”
见高亢陷入了沉思,朱国政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预想的作用。响鼓不用重锤,朱国政相信高亢能想明白这个道理,走出这个泥潭。
“我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最后再提醒你一句。”说这话时朱国政的语气略有舒缓,眼睛密切注意着高亢脸上的神情变化。“你小子有事打电话找到组织求助,从谭书记,万局到薛仕林对你怎么样?”
“......”高亢心中当然明白,嘴上却不知该何以应对。
“现在组织上有事需要你帮个忙,说明个情况,你小子却摆出这个态度,将心比心太不地道了吧!”
说完这句话,朱国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无疑是向高亢传递组织对他信任最好的表达方式。正是这一丝笑容,让高亢心中也有了底气,开始冷静下来去寻找证明自己清白的有力证据。
这时,朱国政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的说道:“人家厨房大姐幸幸苦苦做的饭菜......哎,老是长不大,让人不省心......”
房里只剩下高亢一个人,他从沙发上起来坐到桌子面前,一边吃饭一边苦苦搜寻着能证明自身清白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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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筱裕得知高亢被带去了调查组,还暂停了党内外一切职务,内心无比的后悔与自责。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把实情告诉他,高亢就是为了帮自己出头,树敌太多,被人栽赃陷害才导致这个下场。
孙雨彤对此则要乐观得多,她对高亢这次的脱险深信不疑。所以一直劝段筱裕无需担心,不用多久高亢便会从调查组出来。话虽如此,可眼见天色渐晚,高亢依然杳无音讯。两个女人在“鸿福来”酒店的房间中相对而坐,一夜无眠。
高亢同样也整晚没有闭眼,他想不通为何庞文昊会对自己突然发难?目的是什么?一时也找不到能有力反驳庞文昊的人证物证,看着渐渐发白的东方,高亢感觉心中犹如压着一块巨石,憋闷不已......
清晨7点,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工作人员推着一部餐车进到了屋内。
“早餐喜欢吃什么?这里有粥和馒头,也有豆浆和油条。”一个工作人员征求着高亢的意见,另一个从餐车底层拿出餐盒做着准备。
“稀饭馒头就好,谢谢。”高亢没想到早餐这么丰盛。
工作人员拿出一个餐盒盛了一碗粥,另一个餐盒夹了两个白面馒头一并递到高亢面前。
“早餐还不错嘛,这么多品种。”高亢接过餐盒随口说了一句。
“没办法,上边交待的。说是伙食营养要跟上,免得你们投诉受了虐待,说咱们公报私仇之类的话。”其中一个工作人员也顺着高亢的话随口答了一句。
高亢却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沉思了片刻后大喊了一声:“我想到啦!”搞得两个工作人员莫名其妙。
“麻烦你们通报一声,就说高亢有问题要汇报。”高亢兴奋的对着两个工作人员说道。
两人看了高亢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一起推着餐车出了房间。差不多三五分钟过后,雷鸣和张浩一起走了进来,从二人腮帮子的胡子茬可以看出,他们也是一夜未归。
“两位早呀,吃了吗?”高亢明显心情不错,主动和二人打着招呼。
“刚准备吃,这不听说你有情况汇报,我们就先过来看看,回头再吃。”雷鸣面无表情的说道,“说吧,有什么新情况?”
“两位辛苦,那我就长话短说。”高亢说完咬了一口馒头,又就了一口稀饭咽下,开始说出了他的最新发现。
“昨天我们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庞文昊他是机关算尽反露出了破绽呀。”
“你就别卖关子啦,快说吧。”一直没有开口的张浩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庞文昊指证我贿赂他,他怎么知道我是临时去取的钱?又怎么知道我是在建设银行取的钱?”高亢不慌不忙的抛出第一个疑点。
雷鸣和张浩面面相觑,暗道:“对呀,庞文昊怎么知道这些呢?”
“这些都还只是小事,最可笑的是:他怎么知道我会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这件事情呢?”
雷鸣和张浩二人一时不解,有些茫然的看着高亢,高亢于是继续说道:“按他的说法是我偷偷给他钱,企图行贿。他当时不好拒绝,过后找个时间把钱还给了我。”
二人点点头,高亢笑道:“这不就奇了大怪吗?他检举我行贿,但如何得知我会说是他小舅子找他借钱,然后他又找我借这套说辞呢?还费尽心思去证明他根本没有小舅子,那天他身上本来就有钱这些事情,这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二人恍然大悟,对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如此荒谬的一个明显败笔,差点都被庞文昊这老狐狸给绕了进去。于是,迅速将这一情况上报。高亢建议,真金不怕火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应该和庞文昊当面对质,一切就大白于天下。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考虑到有太多的细节只有高亢和庞文昊两个人自己知道,为了有效的迫使其中一方说出真相,调查组破例同意了高亢的建议,由朱国政和市委组织部长韩知允共同主持,同时对两个人进行问话。
中午一点,韩知允到达现场,这场特殊的问话随即宣告开始。庞文昊走进屋内的一刻,眼神中掠过一丝不安,迅速又恢复了一脸平静的表情,与高亢并排坐下。
朱国政开门见山的说道:“庞文昊,高亢,你们两个都是党培养出来的干部,应该了解我党的政策和原则。干部犯了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拒不认错,一错再错。对于高亢是否行贿一事,你二人各执一词。很显然,你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说了实话,而另一个人则说了假话。当着韩部长的面,我代表江州市市委再给你们二人最后一次机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争取宽大处理。若再继续执迷不悟,等待你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说这一通话的时候,朱国政故意当庞文昊的面对着高亢在说。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一个细节,目的就是要庞文昊放松警惕,以为自己计谋得逞。果然,庞文昊脸上一闪而过的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明明就是庞文昊找我借钱,我好心借给他却被他诬陷好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高亢装出一脸的无辜表情,忿忿不平的说道。
“年轻人,我已经把我其它的问题都全部交代了,何必专门来为难你呢?再说这也不能让我立什么功,减不了刑,我冤枉你干嘛?”庞文昊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中大有劝高亢缴械投降的意思。
“那我贿赂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希望我在明年的换届选举中,在区党委会上提名你为开江县县长的候选人。”庞文昊对高亢的提问应答自如。
“我为什么不去找赵书记或纪区长,非得找你这个副职?”
“傻瓜都知道的原因,找他们办这事不等于找死吗?”庞文昊冷笑道,说话依然滴水不漏,占尽上风却没有一丝得意的神情。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对我恨之入骨,非要来设局陷害我?”高亢语气的平静多少有些出乎庞文昊的意外,“那天明明是你说你小舅子问你借钱......”
不等高亢说完,庞文昊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对你没有仇恨。我作为一个老党员晚节不保,已经非常内疚和自责,所以我只想把问题向组织上全部交代清楚。至于你对此推说是我问你借的钱,我也已经逐一证明了是你在说谎,这个问题我认为没有纠缠的必要了。”
“可你怎么就事先知道我会用什么事情来为自己辩护呢?”
“这,这是你事先和我约定的呀,说万一有人怀疑就按你教我的这套说辞跟别人解释。”庞文昊竟然轻松化解了高亢的杀招,这让现场所有人心头一紧,这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