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皱眉,随即舒展,当前这个版本的“浑敦”,是由他和瑞雯联手打造的,瑞雯更多是“启灵”的那一下,而“浑敦”现在的运转模式和功能,都是罗南亲自安排、调整,里面有什么变化,他最清楚。
很快,他就完成了对异样波动的追溯。
“浑敦”能量持续渗透传输到“外地球”的“大水漫灌”模式下,需要穿透的厚重“土壤”还是那个模样,但从目前接收的反馈看,有微小的“支流”,渗透效率更高些。
但这不是说他寻找到了具体的路径,而是终端,也就是陶琚的无意识反馈。好像那边对类似的能量结构,更具接受度,积少成多,终于形成相对清晰的差异。
至于那条“支流”的来源……
虽然在“浑敦”那里体现,也通过它去传输,但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它。
毕竟,此时的浑敦还链接着“畸形星球”多年来吸聚的无数碎片。这些碎片是被“朽骨星”放射的纯正大君层级力量吸引过来,本质上是埋藏在雾气迷雾“百神冢”内一百多位诸天神明的尸骨残渣,和十大神国崩解后的废墟扬尘。
罗南通过他了解的历史知识,以及“溯源追根”信息分析水准,大致梳理,并以类似“入梦法”的手段,将精神层面的“雾气殿堂”意象,映射到现实,镇压在此,归拢统摄那些残渣扬尘,初步形成了包括天渊帝国、六天神孽特质在内的“十二国”体系。
基本上,雾气迷宫内部一切的能量、规则运转模式,都不会脱离这个范畴。
罗南目注“浑敦”身披的斗篷,上面那簇格外耀眼的“星团”载沉载浮——“十二国”的概略信息,正是以这种符号化、形象化的方式,分类映射,烙刻在“浑敦”这件垂地斗篷之上,他也就可以迅速找到对应的目标。
他随即抬起头,视线穿过重重烟岚云雾,投向荒原上方的“天空”
在那里,扭曲模糊的巨大面孔时刻变幻着,可终有一部分,沉沉凝视下来。
虽说心中有点谱,罗南仍没有急于做出判断,他继续让“浑敦”保持现有的能量输送模式,自己则给葵姨发下指令,去外接神经元资料库,以及他从测验时空“带回来”的那些大部头的著作,找到具体的记载段落。
很快,“葵姨”就给出了准确反馈。
罗南快速阅读相关资料,没多久,就又抬头,注视“天空”中那沉沉凝视的烟岚面目:
“无等么?”
起码“国度”和“规则”,是基本上可以确认的。
无等神国……但究竟是立国神明,还是属神、从神之流,还要再确认一下。
而且,这种“接受度”和“契合度”是与人相关呢,还是仪式元素的问题,同样要做精细的确认。
如果是后者,那就真正有趣了。
罗南一笑,又叹了口气,今晚的研究计划,又要变动。
还好,是有价值的变动。
几分钟后,“动态时空地图”倒转,光亮与幽暗切换,罗南又一次完成了“投影”,分出一缕意识,回到了“外地球”,定位在唐立身上。
他总共也没有离开多少时间,唐立还停留在洗手间里,已经干呕得近乎虚脱,仍没能将体内寄生的异物吐出来,却是近乎脱力,坐倒在地上,恍惚昏沉。
罗南不理会这家伙,重新投射意念到“外地球”之后,他与陶琚精神联系骤然清晰,虽然限制仍是颇多,却能大概感应出,那位状态很是糟糕,大概是严重失血,再加上久久不能回应,使他的神智和信心都大幅衰弱,近乎于绝望的状态,而且意识飘忽,应是已经生出幻觉……
如此,哪怕“浑敦”缓缓向他传输、滴落能量,缓不济急,也不能高效率地利用。
倒像实验要失败的样子。
不过嘛……
罗南抬头,视线穿透了多个楼层,指向东七二五区那片受灯光污染的的夜空,静静等待。
一千五百公里开外的东八二四区,陶琚知道,自己的状态非常糟糕。
之前有一小段时间,他曾经以为,在别人的地盘上,在人们的注视下,拖着一条粉碎性骨折的断腿,挂着血袋给自己放血,给树干输血,进行一场荒诞的仪式,已经是世界上最尴尬、最难受的事情了。
让自己陷于这般尴尬境地,也是无奈之举。
对陶琚来说,东八二四区可能只有左太府邸才勉强算得安全,他没有出去的勇气,只能是就近取材,且“血包”之类都是求胡姨施舍的。
当然,陶琚也承认,他如此做法,还有一点小心思:如果这边制止他,或者对他的手段感兴趣,刨根问底,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唐立摆到明处,用那家伙来吸引火力,说不定还能置换出点儿什么。
只可惜,事态并没有向这条路上发展。这边对他的古怪行为毫不在意,还很配合。陶琚没等多长时间,就很顺利地拿到了仪式材料所需,也在阔大如庄园的府邸院落中,找到了一棵可供仪式所需的香樟树,并获得了许可。
左太对他近乎纵容。
总不会是因为他断了条腿,就可怜他吧?
想什么呢!多半还想再观察一番。
陶琚就这样,给自己玩了一把上房抽梯,再没有选择,就在或明显、或隐蔽的注视下开始了这一场仪式。
度过最初的尴尬期之后,陶琚也知道,他再没可能走回头路,也没有别的能够依靠的东西,所以心神渐渐专注,哪怕这个仪式看上去是这么荒诞且狗屁不通,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唐立的传授,将自己的血液,注入到那棵香樟树预留的树干区域,逐步涂抹、切割。
他确实也得到了一定的反馈。
之前已经觉醒的超自然感应,与他传统感知交错之后的“浑浊感”,在仪式进程中逐渐变得澄澈。他的感应范围不断向外铺开,到后来已能清晰把握到周围那些仆人、守卫投射过来的视线,以及他们相应的位置。
他甚至隐约察觉到,在这阔大府邸深处的某个高点上,正有一位特殊人物,安静观察他的所作所为——也许那就是左太。
不过陶琚真正的反馈,还是某种远出感应范围之外,貌似空无,却又明确的联系。他好像与某个未知的、无法观测的目标相连,在他们中间有一条无形的丝线,或者是彼此相吸的磁力。
完全没有道理,却又是如此真实。
正是在这种反馈的催化下,他几乎感觉不到失血的影响,甚至还颇为亢奋。他心里头有那般的期盼和向往,就觉得真的有可能、就在此夜,在那些仆人、守卫乃至于左太的注视下,完成人生的大转折,彻底改变命运。
可问题是,这个仪式要比他预估的更加耗血耗神耗力,而且模糊、冗长。
唐立教给他的仪式本身,就不是特别精确。
比如要往树干注入、涂抹的血液,说是3600毫升,可还有个前置,是“至少”!虽然陶琚给自己准备了大量的“血包”,虽然他已经将符合标准的、足量的3600毫升血液注入到树干中,彻底染红了预留区域,可陶琚仍不敢就此停止“输血”。
要知道,香樟树,尤其是大龄香樟树,树皮的不规则纵裂是很明显的。这本就不是一个方便注血、涂抹的结构,仪式进程中,血液顺着树皮往下流,中间有多少损耗,陶琚完全不清楚。
他已经后悔选择这棵树了,但没有反悔的余地。
于是他只能采取唐立教给他的判断方法:
“你会自然发觉一个合适的时机,确凿无疑。”
现在想想,这种方法……简直了!
好吧,陶琚也承认,在失血输血的进程中,他能够感受到外部力量渗入,毫无疑问是有——他能感受到那绝高的品质,是那般清爽、明透,偏又沉凝、厚重,所过之处,仿佛能够荡涤一切污浊。
可问题是,这样的外力,却是一点一滴,慢慢渗入,固然每一滴都极具存在感,偏像是钟乳石上滴落的水珠,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形成水洼小池,完成真正荡涤全身的积累。
如果是以这个为标准、为契机,那么他还差很多、很多!
明确这一点的时候,陶琚就知道不妙了。
最初的专注、反馈和亢奋,开始在冗长的等待……啊,是祷告中消解。
期间,他已经将预留区域的树皮以及内层树干一部,切挖了大半,只有下端一点点连着。既是为了确保血液染透,也是想等着那个“合适时机”到来,一点不耽搁,扒下来盖在自己的脸上,结束这真可能要命的仪式。
然而,那个“时机”始终没有出现,没有积累完成。
倒是“失血”“换血”操作的后遗症开始出现,他迅速变得虚弱,开始大量出汗,偏偏全身冰凉,手足发软,尤其是粉碎性骨折的右腿,疼痛和麻木交替出现,已经难以支撑身体,几乎就站立不住。
于是,陶琚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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