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伍华昆顿时脸色惨白,被风染噎得浑身直抖,道:“你、你……罢了!”左右一望,拨开几个大臣,低头向朝堂上支撑着大殿的巨大木柱上猛撞上去!朝堂上不管文武,都不得携带武器,风染一句质问,只问得伍华昆羞愧欲死,情急之下,只想撞柱而死。
伍华昆只撞得一下,就被旁边众臣七手八脚拉住,一边好言劝慰,一边指责风染言辞尖锐,太过激烈。伍华昆那一撞,只把头撞破了点皮,并没有伤到头骨,流了些血,伤口周围瞬间青瘀了一大片。伍华昆脑子被震了一下,晕了过去,被众臣又叫又拍,很快就被唤醒过来。伍华昆醒过来只叫道:“本将军未能与国相终,无颜苟活,让我死!”
风染轻诮道:“伍将军真想死,等散了朝,找个没人的地方。在这朝堂上寻死,是想死给谁看?还是说,将军一死,雾黑蛮子就能退兵了?”
“风染!”“风将军!”“太过份了!”“伍将军跟你有仇?逼人太甚!”……朝堂上众大臣纷纷怒斥指责风染,场面完全一边倒。
贺月哪料到风染第一天上朝就犯了众臣之怒,看着风染冷着脸在一众大臣们的指责中卓然傲立,贺月心头又是喜欢,又是烦恼。喜欢的是,风染总是那么桀骜不驯,他便是喜欢风染这样的性子和风骨。烦恼的是,以风染的性子,不知道要给他惹出多少事情来,以后更有得烦了。朝堂乱成一团成什么体统?贺月只得出面调停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是非得人人以死殉国,伍将军未能以死殉国,那是要留下有用之躯为我凤梦大陆一战,岂可轻易言死?风将军之言略有过激,今后大家同殿为臣,和气为贵,风将军向伍将军赔个不是吧,此事双方都不要放在心上。”话一出口,贺月就后悔死了,心道,凭风染那傲气性子,怕是不肯跟伍华昆赔不是。风染犟着不赔不是,连自己也下不了台。敢违抗皇帝的意思,就必须治臣子的罪。风染第一天上朝,他就治他个藐视皇帝的大不敬之罪?
贺月正在担心,风染已开口说道:“各将带各兵,不同将领的带兵理念和作战风格各不相同,风某不该把自己观点强加于伍将军,言辞多有得罪,还请伍将军大肚见谅。”贺月暗松一口气。伍华昆有了这个台阶,只得不语言了,只是仍旧气愤愤的。风染又道:“只是风某还是要奉劝一句:为将者,惜兵或不惜兵,在战场上距离极大。说不定他们是最后与将军同生共死之人,将军怎能视他们为豕狗?”
风染从前所带的兵是郑家军,那是郑家的子弟军,自是极其爱惜每一个兵卒的生命,怎肯让自己的子弟兵随便送死?而凤梦大陆大多数高官阶武将武官都是贵族出身,在贵族眼前,庶族之命贱如豕狗,驱兵作战,毫不吝惜,只觉得庶族本就是该被贵族奴役驱策使用的,天经地义,哪有惜兵一说?跟郑家军的带兵理念完全不同。因此,伍华昆甚至是在这朝堂上大多数武将们都认为,只要守住南枣防线,死再多的兵卒都在所不惜,前方兵卒死了,后方再征兵送上去就是,根本没把庶族兵卒当人看!
不等伍华昆说话,贺月抢先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急需人才,伍将军千万保重。来人,先送伍将军回府休息,着太医为将军悉心诊治。朕晚些时候去看望将军。”贺月这么一说,伍华昆顿觉挣足了面子,便谢着恩退了。
风染冲伍华昆背影道:“惜兵之争,暂且不议,此事风某日后再向伍将军讨教。回头先说南枣郡之溃败,风某认为,此溃败,毛恩将军有防守不严,致敌偷袭之责,但职责不大,因为南枣郡是守不住的。各位大人也不要看着南枣郡现在似乎守住了,大家应该清楚,那是雾黑军未发动强攻而已!雾黑的目的大概是想牵制我方兵力,不便我们对东西两路进行增援。等他们收拾了东西两路之后,再纠集大军,对我中路三国实施灭毁一击。”
“对啊,这么说来,更不能把东西两路丢了,必须支援!”
“支援?怎么支援?目前正是涨水季,涫水和赤麟江河宽浪急,怎么过去?再说,雾黑蛮子猝然入侵,连灭几国,严重削弱了凤梦实力,导致敌强我弱,在弱势之下,还要分兵支援别国,就是不自量力。强要支援,援兵派得少了,无济于事,派得多了,我索云国本土就要唱空城计,只怕不等东西两路灭亡,我中路三国倒先被灭了。”
“难道就任由雾黑蛮王灭亡东西两路,坐视不理?”不是说凤梦诸国同宗同血,连气同枝吗?朝堂上一片默然,似乎怎么做都守不住国家,守不住大陆,哪该怎么办?
“对东西两路该用什么策略,容风某下一步再说。”风染继续道:“南枣溃败,毛恩将军职责不大,但是在南撤途中,带着人马直接逃回了成化城,放弃了对石雨镇的防守,才是他最大的错失之处!”
“石雨镇上根本没有驻军,怎么防守?”
“毛恩将军一路南逃,他那不是带着兵吗?难道非要有驻军才能进行防守?”只因石雨镇从未驻过军,就没有人去想,要把索云国对垒雾黑蛮子的战场,摆在那里。
庄唯一道:“请问风将军,为什么应该在石雨镇进行防守?”庄唯一虽不懂兵法,但听风染一再重点提及石雨镇,当是有不同见解。
“前面已经说过,从嘉国都城到我国都城,这一带都是平原,风某不是无聊了在此给大人们讲地理风貌,这么大一片平原,几乎无遮无挡,在南枣溃败之后,才使得雾黑直接追击到我国都城来。在这片大平原上,只有一处地方可以用来阻挡雾黑大军的进攻,那就是石雨镇。石雨镇是个什么地势和位置呢?石雨镇之东是万青山山脉,之西是叠依山山脉,中间有一条小河叫平河,自南而北穿镇而过。这两座山脉山体不高,但山势险峻,上下山道阻碍重重,是唯一挡在大平原之上的山脉,把我国境内的枣丘平原一分为二。石雨镇西边的叠依山,西起涫水之滨,东至石雨镇而止,山势绵延四百余里,挡住了雾黑大军从平原西线南下的路。石雨镇东边的万青山则是从石雨镇开始,向东进入汀国,直接绵延到赤麟江边,长八百余里,不但切断了雾黑大军从平原东线南下的路,更把汀国庇护在内!”
“若没有依山和万青山的阻隔,雾黑大军就不一定非得从南枣郡南下,早就从乌国境里向南攻打汀国了。石雨镇就在两山的交汇之处,一向为交通要冲,更是我国唯一可派重兵死守的北方屏障!石雨镇虽然不是天险,但终究比两军在平原上角力,好守许多。”风染最后总结道:“这样东西南北四面凭借天险或屏障,均有固守之道,只要不出意外,彼此团结一心,互助互利,风某不敢担保可以保全中路三国,但雾黑大军如果硬要强攻,风某敢担保必定要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损失和代价。”
但听得朝堂上接连响起一阵阵吁气吸气呼气之声。均觉得自雾黑入侵,步步南下,凤梦各国接连被灭,亡国阴影越逼越近时,终于有人在一大通论证之后,委婉地说出可得保全的话来,心头那沉甸甸的大石,终于落地了,好不轻松!
在一片静默之后,内阁大臣兼兵部尚书周彦道:“风将军之言虽然有理,但是我国该当如何应对别国求援?东西两路便弃之不顾?”他是兵部尚书,是个文官,但是索云国的各种军情战报均经他手呈报贺月,兵部虽然不负责具体的调兵遣将,指挥作战,但各地驻军的军备供给,物资补养,粮晌发放,乃至将领升迁调任,对外军事,都归兵部管辖。
风染毫不讳言地答道:“倾覆之下,先求自存。如今我索云局面未明,自保尚难,哪有余力援助他国?非是袖手不援,实是有心无力。前面风某已经说过了,要抵敌住任何一路雾黑大军,都需要倾力而为。如果想支援荣国不灭,在雾黑西路大军的猛攻下,至少须得派出二十万兵卒,才有实力跟雾黑西路军一战。二十万还只是先头部队,随着兵卒的伤亡,还须得不断增兵。再说了,正值涨水季节,我国援军要怎么平安渡过涫水?还是绕道涫水上游,万里奔援?因此,风某不建议对荣国驰援,力有不逮。”
“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荣国被灭?”
风染直言道:“荣国不比简国,可以从海上弃国而逃,荣国和昊国已退守西路东南角,如果不效仿康成国强渡涫水逃到我国来,他们已无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战。他们是要逃过来,还是要背水一战,我们除了眼睁睁看着,还能做什么?”
有大臣怯怯地问了一声:“那背水一战的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