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伦穿着一件灰色圆领T恤,领口挂着副墨镜,牛仔裤,一双高帮类似战靴的皮鞋,看上去时尚,不羁。他背着个大行囊从照相馆出来,找不到林雨青,他感觉留在这个城市没意思,他要离开了。
京城的天空依旧灰蒙蒙,街上车水马龙,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神情惆怅,把背囊放进车中,戴上墨镜,上车,启动……
车子只开出镜头,王大伦便靠边停车。这是一辆吉普切诺基,九七年啊,丫就是一土豪,林雨青这种卖香水的外来打工妹,非但没有死死缠住,反而在啪啪之后,害怕了,跑掉了,排除林雨青脑子进水的可能,或许这就是小说中描写的真正的爱情吧。
一辆九十年代京城特有的那种日系出租车入镜,徐婧蕾拎着个拉杆箱从车上下来,她放不下那段感情,回来寻找爱情。
王大伦扒着车窗看着,因为这是一个镜头,万一导演卡了,他还得把车倒回去,重来。徐婧蕾穿着一件白色格子衬衫,蓝色背带裙,拖着行李箱过马路。他感觉徐婧蕾在戏里还是穿这套衣服最漂亮,尽管她的皮肤确实很黑。
“卡!好!过!”
“大伦,把车再往前挪一点,就到前面对面有个电话亭的大树下面。”
“赵海,你带人把车轮卸了,现场布置一下。”
导演张扬大声指挥,扭头又问徐婧蕾:“小徐,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导演。”
“好,下一场,准备开拍。”
“action!”
徐婧蕾在照相馆没有找到王大伦,她很失望,拖着拉杆箱,茫然地大街上走着。张建扛着摄像机,一路跟拍。
她走过人流密集的人群,走过空旷的走廊……
这一条除了因为有路人刻意旁观卡了两条之外,都很顺利,尤其是老徐从照相馆出来,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她站来门口,长长叹了一口气,那种失意,那种茫然,表现得完美无缺。
原本今天的戏张扬打算拍一天的时间,由于两位演员非常给力,刚刚大半天就剩下最后一个两人重逢的镜头。
切诺基被千斤顶顶起,卸下一个轮胎,美术师赵海还专门布置了一下。化妆师把王大伦的头发打乱,头上,胸口上喷了一点水。
“好了,导演。”
张扬还特地走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表示满意。
“各人员准备。”
“摄影就位。”
“action!”
王大伦从后车门上拆下备胎,汗水淋漓,他抱着备胎,眼睛的余光突然发现路对面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仿佛是心灵感应,对面那个百无聊赖的人儿此时也停住了脚步,朝路对面看过来。两两相望,王大伦没料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居然会在他最绝望的时刻出现了。手一松,轮胎滚落在地上。
徐婧蕾同样非常惊喜,她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声音,脸上满是笑意,她飞奔着想要去拥抱爱人……
张扬盯着监视器,皱了皱眉头,左边的画面非常真实饱满,活灵活现的;右边的则看上去比较假,干巴巴的,毫无精彩,看着很别扭。
他不由喊停:“卡!”
“小徐,不要反应这么大,你应该含蓄一点。”
“好的,导演,再来一遍。”
徐婧蕾也感觉到刚才自己不够感情不够投入,很表面化。她酝酿了一番情绪,朝张扬点点头。
“action!”
王大伦抱着轮胎转过头的一瞬间,原本呆滞的目光,象是突然出现了一个焦点,一下子凝结了,手一松,轮胎掉落在地上,竖着滚了两圈,晃晃悠悠的倒下。
徐婧蕾在同一时刻也发现了他,神情不可思议,继而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眼睛亮了,紧走几步,然后小跑,去拥抱自己的爱人……
“卡!”
画风虽然比之前和谐了很多,但是张扬还是不满意,问题依旧出在徐婧蕾的身上。
“小徐,你这反应不对。”
“导演,我再试一试。”徐婧蕾明显不服气道。
“不不不。”张扬一边摇头,一边索性起身跑到她面前,道:“你的情绪不对。你看到夏小万的一刹那确实是惊喜,但紧接着是什么?你千里迢迢从外地回来是要寻找原来的爱情,但一开始你没有找到,所以你失落、茫然,但又在不经意间你又找到了,除了惊喜,你还应该感到……”
“感到委屈,对,为之前的失落和茫然感到委屈。”
徐婧蕾不是个笨人,要不然她空负才女不但称号了,听到张扬的提示,马上就反应过来。
“对,就是要有这种委屈的感觉。”张扬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酝酿酝酿情绪?”
“不用了,导演。”
徐婧蕾很要强,尤其是看到马路对面,那个跟自己演对手戏的家伙,居然还悠哉悠哉的跟美术师赵海在一起抽烟聊天。
“注意了,各人员准备。”
听到导演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王大伦有些舍不得手里的半根烟,猛吸了一口,才扔掉,跑过去再次抱起备胎,回头朝张扬的方向,做了个OK的手势。
“action!”
王大伦再次扭头朝马路对面看去。马路很窄,能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表情。其实前两次王大伦也感到很别扭,就跟自己在家里排练时的感觉差不多,好象一个人在唱独角戏,根本感受不到对方传递过来的感情。
但这次不同,只见徐婧蕾先是眼睛一亮,发现自己了,然后却又微微偏过头去,咬着下嘴唇,眼中泛着水光,一股幽怨之气扑面而来。
哎哟,总算有感觉了,手下意识一松,轮胎第三次掉落,眼中闪烁着狂喜。让他意外的是这次徐婧蕾没有先动,当他不顾车流迈开大步走过来的时候,徐婧蕾的嘴角这才微微弯起,快步迎上来,越走越快,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几步两人同时变为小跑,徐婧蕾乳燕投林般扑进他的怀里。
王大伦搂着她的腰,把她高高抱起,两人在车流中紧紧相拥……
今天的最后一个镜头终于完美收官,张扬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不由又皱着眉头,摇头道:“这鬼天气都快一个月没下雨了。”
旁边的张建点头接口道:“今天早上出门我还听了天气预报,未来一个星期恐怕都是大晴天。要是再不下雨,恐怕就得停工了。”
《照片》是拍摄的最后一个故事,其中有一段情节必须在雨中拍摄。《照片》拍了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由于拍摄进度很顺利,眼下除了还有一场夏小万和林雨青在照相馆暗房里吻戏之外,就等着老天下雨了。
“那就让赵海抓紧时间把暗房布置好,明天下午把那场戏拍了。剩下的就要看老天爷帮不帮忙了,要是不帮忙,那就暂时歇两天。”
张扬原本想把暗房的吻戏放到最后,这样男女主角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水到渠成。但眼下老天不帮忙,只能提前了。
“哎,你去哪儿?”
导演喊收工了,王大伦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就准备撤了,这时徐婧蕾跑过来问道。
“还能去哪儿,回家呗。”王大伦道。
徐婧蕾嫣然一笑,道:“那正好,不介意搭个车吧?”
“当然不介意。”
话说一个星期前王大伦刚刚拿到驾照,就迫不及待的把张远的车开了回来,现在他也算是有车一族。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有车,还是让他很兴奋的。
“你去哪儿?”上车之后,王大伦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道。
“到电影学院门口,你把我放下来就行。”徐婧蕾道。
“学校都放假了,你去电影学院干嘛?”
“我跟朋友约好了,在学校对面的茶楼见面,正好你回家也顺路。”
“哦,咦,你怎么知道我回家顺路。”王大伦诧异道。
徐婧蕾笑道:“我听刘玲说的,说她经常到你那儿去蹭饭,还说你做饭可好吃了。”
王大伦一听,不吭声,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这个江德花怎么啥事都要往外说。
徐婧蕾看了看他,又笑着问道:“你跟刘玲是在谈恋爱吧?”
“没有,这事不是早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辟过谣了嘛,没有,我跟她就是朋友。”王大伦的头摇的象拨浪鼓似的。
“那就好。刚才导演说明天要拍暗房那场戏,我还想着要不要跟玲儿报备一下呢。”徐婧蕾咯咯咯笑的很欢快。
王大伦嘴角自抽抽,无奈道:“我记得你好象没这么八卦的。”
“玲儿是我的好姐妹,她的事我当然要关心了。”
好姐妹?哼,都特么是心机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