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着,狂奔着。不同于朝日奈的小跑,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跑”,为了前进,前进得更快而闷头狂奔,机械地迈出间距相同的步伐。这种技能并不是每个人天生便会的,俗话说得好:未学走先学跑,说的便是人类的学习进程。从走,到跑,即两个完全不同的阶段。
所以,跑并不算是本能的一种,它只是人类后天学习而得到的一种技能。所以这种技能只要通过一定的训练,就能够变得更加完善。以她所学过的知识来说,或者说是几近本能的潜意识来说,跑步的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想,只要跑就够了。
如果想了,做了,便会拖累自己,使得整个动作不再完美,最后将会使得“跑”不再纯粹。她几乎是盲目地相信着自己的潜意识与本能,因为这在那吃人的战场上救了她无数次,所以她在跑的时候绝不会想或做什么。
这次也依旧是这样,在做的时候不要去想,去做,一切交给身体与本能。因为没必要,所以不需要思考,也不能思考。
这便是战刃骸,天生的杀戮者。她是军人,也是影子,她只要服从命令就够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所以她不去想,也不敢去想。只要是那个人认为是值得的,那便是值得的,没有任何不能做的。即使是自己的,唯一的、小小的私心,也可以抛离。
跑着,跑着,过了图书馆,过了楼梯,过了体育馆,过了厕所,过了保健室,才看见那大开着的门扉。战刃骸不由得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半俯下身子,靠着墙摸过去。摒弃呼吸,脚步放轻,就像一只偷偷摸摸的猫。
近了,靠近门。战刃骸整个人紧贴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小面化妆用的镜子。看了看周围的灯光,才小心翼翼地递出去,让内里的景象呈在上面。
大概是光源黯淡的原因吧,那镜子上的图像并不清晰,但也够了。舞园沙耶香背对着门,空门大开。她正把注意力放在“那台机器”上,完全没有设想过其他人要从后面偷袭会多么容易。如血般鲜红色,写着“钥匙”二字的扭蛋躺在凹槽里。
但是……他不在。即使战刃骸把镜子调整了数个角度,把整个小卖部内里的情况都探查清楚了,也依旧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不应该……他的确会在这里才对。正是因为她清楚着他的幸运,所以才会认定他一定在这里。那个也必须是他才能得到的东西。
但是,不在。真的不在,不是藏在了哪个角落,也不是被埋了起来,单纯的不在罢了。她的感知中,整个房间也只有一个人,再也没有第二个呼吸。
忽然,舞园动了,脖子微微扭转,略显紧张地回过头。
战刃骸自认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现藏匿中的自己的人应该不多,至少舞园沙耶香绝不在这个范围内。不过如果使用“谨慎”来解释的话,便解释的通了。
只是,战刃骸早就预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刻,即使在扭转角度的时候,镜子也从未离开过她。几乎是她有所动作的一瞬间,战刃骸便迅速收回了镜子,捂在怀里就地翻滚,迅速滚到那门前绝对看不到的阴影内。整个过程几近没有任何声音,行云流水得仿佛演练了无数次。
躲在墙角后,她没有再试图再用镜子照,因为那已经没有必要了,或者说不能这么做。某些人在极其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亦或者是在亢奋状态下,会发挥出比正常时更加敏锐的洞察力。很不幸,按她的观察与记忆来说,舞园就是属于那种人。所以比起可能被发现,她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式。
在心中默数着,在数秒后,她才沉默着,走出了墙角。
小卖部的牌子上灯依旧闪亮,照亮了整个牌子,唯有那扇敞开的门紧闭着,没有留下一丝缝隙,仿佛在拒绝着什么。
战刃骸并不清楚现在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如果硬要说的话,或许她和舞园沙耶香并不对付。因为那种人太耀眼了,以至于耀眼到连她容身的黑暗都没有了。现在要对着昔日的同学下手,她内心并没有太多的不忍,只是有种异样罢了。
要说下手的话,早就做过了。他们在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明。只是,只有舞园沙耶香……或者说是他,是特别的。她并不清楚这种感情是什么,所以她在思考,在思索,在追求。
必须感谢她的姐姐总是穿着一双长筒靴,让她即使在这种极静中也能抹除脚步声。如果是高跟鞋的话,恐怕她就必须脱下鞋子了吧。
战刃骸没有任何障碍地便直直地走到门前,望着门把,没有动作。
她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在破门而入的一瞬间控制住舞园沙耶香。也许用假装不知道也可以吗?不……这反而是下策。要是一发打不晕就麻烦了。
她必须控制住舞园沙耶香,然后让“钥匙”落到他手里。因为“钥匙”必须是他的才行,否则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不在,就等他在,就让他在。但在此之前,“钥匙”决不能被“使用”或是被藏起来。
所以,她才必须这么做。
她环视着周围,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在这有限的空间内也无法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而为了不暴露,此时她的身上也没有可以用的东西。不过已经不是抱怨的时候了,时间本来就不多,她必须速战速决了。
深吸口气,绷紧了身体每一寸,战刃骸背倚着门旁的墙,轻轻敲了敲门。
她低着头,脸上被阴影覆盖,就像是黑暗中的捕猎者。
“是苗木吗?”门后传出舞园沙耶香那特有的声音,有些慌张,过了一小会儿才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开门前,杂乱的声音响起,像是一大堆乱东西倒塌下来,又像是往垃圾堆里面硬塞了什么进去。
她小声惊呼起来,声音很做作,似乎生怕门外听不见。
近了。
战刃骸绷直手掌,死死地靠在墙上。她研究过,打在哪里才能够让人一击晕过去,而且能晕一段较长的时间。脖子,或是后脑。这是最容易,也是最直接的两个位置。所以她把目标放在了舞园沙耶香的脖子上,只要用手刀切到脖子的任何一侧,她都有九成的把握把她切晕过去。甚至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让她没看到自己便彻底晕过去。
但九成就是九成,还有一成的机会。只要还存在可能性,便是可能发生。所以战刃骸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速度……必须快。
门把扭着,微微往外打开。黑色的发丝飘扬着,胆怯着从门后探出,轻轻颤抖。
“苗木?”舞园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只能再打开些许门,往外弹出身子。但她的手依旧死死地抓在门把上,另一手微握覆在胸前。
门打开的角度并不大,但已经足够了。
战刃骸迅速俯下身子,直直地一刀切向舞园。她选的时机很好,不如说她的运气相当不错。舞园一出门,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她,而是下意识地往右边看了。她躲在左边。而且以这个角度,恰好在她攻击范围内。
噗。
手腕扭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手肘贴着门便直接切在了舞园的脖子上。她没有去看,因为看不到。但手侧打到肉体的感觉让她切切实实地松了口气。
迅速拉开门,舞园的身体在同一时间无力地向前倒下。战刃骸用肩轻轻扛住她并不算太重的身子,视线迅速在房内扫过。门旁的地面乱糟糟地散放着一大堆不明所以的废品,看不到“钥匙”在哪,大概就在门前的废品里。
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战刃骸这才理顺了自己的气息,扛着舞园沙耶香的身体便走进了小卖部,同时头也不回地带上了门。
把舞园沙耶香平放在一片空地上后,她便在门前那堆明显是被人为弄乱的废品里翻找起来。
她不清楚自己的时间还剩多少,只能尽快地找到“钥匙”,然后交到他手上。
可是……没有。那堆废品中,即使她怎么找,把所有东西翻了一遍也依旧没有找到。那扭蛋是血红色,没可能找不到的才对,除非根本不在这里。
只是,不在这里的话会在哪里?舞园身上吗?只是,她的服装是没有口袋的,如果要藏在哪里也相当困难。
她想着,忽然,留意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个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胸。
“钥匙”的体积并不大,只要把壳拆了,纸条撕了便能够很轻松地藏在那种地方,而且也不可能被发现才对。那里也是在那段极短时间内能够藏起来的地方了。
而让她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其实是在接住舞园身体时感受到的异样。
战刃骸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她偶尔也在怀疑着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身为“少女”的自觉了——毫不犹豫地便在舞园的胸前摸索起来,很快便发现了那种异样感出自哪里。在两胸之间的地方,摸索时手几乎是瞬间变感觉到了有什么硬物在。
她没有多想,微微拉开舞园的衣袖便伸手进去摸向感受到的地方。摸到硬物后便直接取出来。那是一个类似于电视剧里炸弹引爆器一样的东西,底座是金属圆盘,正中有一个大大的红色按钮,按钮上还盖着玻璃罩,看起来简洁至极。因为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战刃骸很清楚,这便是她要找的“钥匙”。因为她见过。
好了……回收完成了,自己该用什么借口&交给他呢?
还没等她开始想,一个略显虚浮的脚步声便从门外响起,而且逐渐变大,像是在向这边靠近。
战刃骸没有选择躲起来,只是直直地看着那紧闭的门扉。连她自己也不觉时,眼中闪烁,带着些许期待:
会是他么?
PS:我只是被时代抛弃的亡灵……让我沉到水底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