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李白鹿,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火.关明彦注视了两个人片刻,一举手,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长长的利刃。
由于过于伤感和绝望,李白鹿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世界上有些东西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它可以驱使人做许多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可以让心里的关切连自己都看不起。它可以让人做出疯狂的事、愚蠢的事,也可以把人变得极度冷漠无情。
关明彦就在这片刻之间就改了主意,他是在后悔。他在后悔为什么要求她使用“绝杀”,他连她有一点纠结和悲伤都不愿意,为此,他宁可亲自痛下杀手。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任川晴一闪身到了关明彦的面前,一把捉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她很危险,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危险。”关明彦说。
李白鹿的性格、理念,都与任川晴大相径庭,从表面看上去,她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关明彦自己也是魅,他明白,无论世界会如何改造他们,把他们变成怎样的人,有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他们三个,在抛开了理性思维之后的潜意识,其作用方式是相通的。
也就是说,即使互不相同,依然可以互相了解,准确地把握彼此的决断方式,以及弱点。
这样的人,不能是敌人。一旦成为敌人,将会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而且,如果是李白鹿的话,那将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因为她的性格里,有一种十分极端的东西,那是让关明彦自始就十分忌惮的。
这一刻的李白鹿是极其脆弱的,她忽然放弃了抵抗。当她不再这样脆弱的时候,就不会像此刻这样容易对付。她将变得极其危险。她的存在,对于任川晴来说将会是致命的。
任川晴紧紧地抓着关明彦的手腕,沉默了一阵子,忽然对白鹿说:“你走吧。”
李白鹿不屑地望着她。似乎一点都没有奇怪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有病吧!”白鹿锐利的言辞不带丝毫客气。
“没有。”任川晴的语气意外地十分沉静,“你走吧。你也不会再留下来了。”
李白鹿笑了一下。
“你不用再来这一套,我走不了的。他会杀了我的。”
“不会的。”任川晴说,“你走吧。”
关明彦沉声道:“你这样做,将来会把我也害死。还会害死其他的人。”
“不会的。”任川晴的回答依然是那几个字,“她没有伤害你,她想要的,只有我的命。”
白鹿望着关明彦,见他握着刀的手在轻轻地颤抖。但是,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这一刻,白鹿甚至希望他能甩开任川晴,用他那永远坚若磐石的冷静和理智,把尖刀插.进自己的胸膛。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他遵从了任川晴的意愿,即使任川晴的意愿连白鹿自己看来都是愚蠢至极的。
遵从她的意愿,就代表着与她的共同承担,就意味着操不完的心,数不尽的殚精竭虑,就像这么久以来明彦沉默地作出的任何一个选择一样。
“从今往后,我是你的敌人。”李白鹿宣布。
任川晴点了点头。白鹿身上纠缠的封魔之蛇忽然碎成寸寸段段。
“从今往后,希望你能过得好。但是,如果真的会来找我。我也并不会逃避。”
李白鹿注视了任川晴一会,忽然转身,掀开帘子,走出了帐幕。
任川晴闭上眼睛。隔了一阵子,两行眼泪滑落下来。她松开握着明彦手腕的那只右手,明彦白皙的腕子上显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帐子里没有人出声,连呼吸的声音都是屏着的。寂静使后厨远处的劳作声隐隐地传来,而近处并没有脚步的声音。
任川晴忽然疾走两步,揭开帘子。
外面的天空正中。悬挂着永恒的巨大的蓝色月亮。
“对不起。”任川晴放下帘子,哑着嗓子说,“但是我做不来。”
“嗯。”明彦答。
似乎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空虚和孤寂,就连刚刚坠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也没有。那个时候有的只是恐惧,而不是迷茫和怀疑。
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魅所背叛的主,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种背叛的含义,就是你死我活,几乎没有其他的结局。
她已经离去,不会再回来。对于被创造者,创造者是有责任的,是自己让她成为了这个样子,这是自己亏欠了她的。
因为现在的她,看上去非常痛苦。
但是她的命运,自己却并不曾主宰,也没有试图主宰过。
所以,这是一个人的战斗,是不得不去直面的未来。
关明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刀收了起来,说:“不用再想了,没事的。”
任川晴沉默着,看上去似乎思索了许多事情,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她望着明彦,说:“我没有想过要控制和利用你们,你们和我是一样的,希望你们的意志是自由的,我没有权利干涉那些。”
“我的意志一直是自由的。”明彦沉声道,“所以,不用再想了。”
“也许白鹿是因为……”
“我已经说了第三次,不用再想了!”关明彦语气凌厉地打断了她的话,但是瞬间就现了自己的不妥,重新变得柔软下来,“一切,都不是因为你,和你没有关系,你没有做任何不妥当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就算是……”
“就算是”三个字后面的话被明彦吞了,他顿了一顿,仍然是改成了:“这与你无关。我是你的朋友,会陪你一直走到底,永远不会背叛你。”
似乎有点不受控制似的,“朋友”两个字说得稍微重了一点,听上去略有些异样。
任川晴还没有怎么样,这一刻,反倒是柚子再飞忽然“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好伤心!”柚子似乎忽然忘记了刚刚生在她自己身上的巨大危机,情绪完全被眼前生的一切捕获了,“要是舒锦走了,我也会很伤心的!”
“我不走,走不了……”躺在地上的舒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只是说话的声音极其微弱,“要是连我都走了,你都不一定能活过明天……”
“啊啊,舒锦醒了!”柚子再飞惊喜地大叫了一声。
一直挡在她前面保护着她的臻空冷峻的面孔上忽然出现了一种难言言喻的表情,他的手疾如闪电般地一挥,一把扯住了自己的衣服。
“放手……”
“啊?”柚子再飞坐在地上,不解地抬头望向他,这才忽然现,刚刚一激动,一直扯着臻空裤腿的手用力实在大了些。现在,臻空正用力扯着自己的腰带,努力地阻止着裤子被她扯落的噩梦,原本高冷的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虽然很不合时宜,可是被他们这样一折腾,原本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空气反倒忽然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