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整天蜗居家中,安安静静地写书,闲暇时便给几个孩子灌输后世的理念,原先也写了不少,但那都不很系统,此时给予修补完善再进行扩充。
当然,他讲的并不全面,自我感觉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好在孩子们如同一张白纸,可以由他来临摹,他也并不是灌输式的教育,而是把实际情况结合起来,一点点地让他们去接受,至少让他们自己去体会。
在讲到马洛斯人生五种需求时,他用了很残酷的例子,以老人和孩子们的经历让孩子们自己接受,让他们自己去体会最低层次的生理需求,然后是安全、情感上的需求,借此用尊重和自我价值实现来激励他们。
“自我的体现,难道就是功成名就?”刘仁凤提出了问题。
王秀摆了摆手,正色道:“不,功成名就不过是得到尊重的体现,并不能说明自我的实现,二者相差十万八千里。”
“自我,功成名就,难道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一件件得到了实现?”刘仁凤很不满,更不理解。
王秀对刘仁凤锲而不舍的态度,并没有半点不快,学术上就要争辩,一潭死水不利于思想的升华,他耐心道:“登坛拜将,将兵十万,开疆扩土,还是位列公卿,金紫朱佩,衣锦还乡,难道就是你说的自我体现?”
刘仁凤不语,但他心里不服,反倒是李长昇高声道:“先生,人最终最求,不就是当大官,掌权柄吗?”
“我就想掌兵十万,杀尽胡虏。”封元一脸的兴奋。
“能深入上京,斩杀契丹国主于睡梦中,那才是人生价值的实现。”秦敏目光闪烁。
“能让天下生民吃饱穿暖,没有人流浪,没有人担忧温饱才是人生价值实现”薄章笑咪咪地道。
王秀面带微笑看着孩子们,待他们叽叽喳喳说的差不多了,才说道:“你们的理想都很不错,四哥的说法是实现了得到尊重,向自我体现的迈进,六哥的就很不错。”
“只有通过不断地努力,得到了你想要的官位、财富和权力,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也就是自我价值的实现。是想,你有地位、财富、权力,得到的是别人的尊重,姑且不论其中的虚伪成分,至少你得到别人的承认,得到了别人的尊重。”
“自我价值的实现,就看你们个人的人生目标,有的想做一富家翁,你有了财富,这一理想就得到了实现,人生也就到达了顶峰。但是,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当你得到了财富、权力,得到别人的敬重,欲望就会再次膨胀,也就是从尊重迈向自我的阶段。”
“刚才,四哥说掌兵十万,便是权力的象征,是某种人生巅峰。杀尽胡虏则是不满足现状,向人生最高层次迈进的步骤,杀尽胡虏是要做什么?不外乎收复疆土,开疆扩土,不仅让自己名垂青史,还能够向时人和后人展示你的能力,不会身死道消,人生到达此境界,才是道家所说的大乘。”
“那完成自我体现,还能有什么最求?”秦敏眨了眨眼睛,尽是机敏的光芒。
王秀一怔,笑道:“你这一生,能够达到自我实现层次,便已是难能可贵了,要知道很多人,包括时下的名人重臣,也不多是受人尊敬而已。”
“岂不是说,往后就没了追求?”秦敏又来了句。
王秀一阵暴汗,这些小家伙还这能想,五个需求层次,看是非常简单,其实每一步都是艰难无比,有人一辈子在第一层上挣扎,还是社会上的大多数人,能达到第四层的,哪一个不是名垂千古的人物。
当王秀玉孩子们将人生需求时,张文山却在朱家酒楼和陆大有吃酒。
陆大有听了女儿的话,抱着有早无早打一杆子的心,约张文山出来吃酒,却不想张文山竟然欣然而来,让他大为惊喜,立即好酒好菜上菜,甚至要了五十年窖藏商阳浊酒。
“的确是好酒。”张文山不是第一次吃,每次却都赞叹不已,这酒实在让人回味悠长,酣之若怡啊!
“许久不曾得张兄赏脸,今个可要多喝几杯才是。”陆大有一脸的恭维,生怕慢待了张文山,误了他儿子的性命。
“老弟太可气了,你我是什么关系,不要太见外了。”张文山何等人,姿态拿捏得恰当好处,早就处于不败之地,陆大有充其量就是他掌中玩物。
陆大有长叹一声,苦笑道:“本打算常和张兄吃酒,也好聆听老兄教诲,在营生上赚点好处,无奈犬子太不争气,让在下焦头烂额,实在腾不出功夫。”
话转到了正题上,张文山眉头微挑,夹了口菜放在嘴里嚼,笑道:“我也听说二哥的事,太不谨慎了!”
陆大有揣摩张文山的意思,似乎感到对方有点意思,按捺心下狂喜,谦卑地道:“家有不幸,实在让张兄见笑。”
“我倒是纳闷,二哥平素里也不是惹是生非之人,为什么会去刺杀王秀,就算是他前去找事,王秀竟然毫发无伤,这也太说不过去。”张文山咽了菜,放在嘴里咀嚼,腔调拉的长长地。
“可不就是嘛!谁知道里面隐情,王家太强势了。”陆大有又是一阵欢喜,张文山分明是有意帮衬,事有可为。
“算了,王秀和沈家有了交情,现在王秀又是陈州头名举子,或许来年就成了天子门生,你我升斗小民,还要为城外田产奔波,只能怨二哥命不好。”张文山一阵叹息,脸色可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慈悲。
陆大有脸色微变,嘴角一阵抽缩。心下暗骂张文山不是个东西,这话明显在要挟他,想要他陆家在城西六百亩上好的良田。
这块田地可是土地肥沃的良田,每年收成都颇为丰足,交了皇粮每亩还能收入三四石,可以说是商水最好的田亩。
张文山不止一次表示羡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虽然对张文山可以结交,却也是防备十足,田产可是立家之本,老祖传下来的,怎么能轻易拱手相让,他生怕这个老狐狸咬上一口,却不想这个时候对方提了出来,分明是在要挟讹诈他,真想一拳头砸上去。
但是为了儿子,他不得不强忍一口气,心里滴着血,做最后一步的努力,勉强笑道:“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惜家门不幸,我有看那王秀小人得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却又不得不咽下去。”
张文山倒是一怔,陆大有分明是不舍得那块田地,这让他心里很不高兴,端起酒杯看着里面的酒水,玩味地道:“要是你家不和王家退了婚,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陆大有一听,气更不打一处来,暗骂要不是你这老东西,他也不会坐下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更可恨的是,女儿一门心思落在张启元身上,看平素身姿举止,恐怕是落了红。
几乎要忍不住暴起,但一想起儿子,一肚子火顿时灭了,但他还是不甘心被讹诈,毕竟是自己家立业的本钱,一下子被人拿去,实在很不甘心,于是试探着道:“张兄,我的境况你也是知道的,这年月实在是艰难啊!再说,五姐和小官人情投意合,张兄看这婚事。”
张文山浅浅饮了口酒,笑道“婚事要贡举后再说,也不急于一时嘛!”
“是啊,是啊!张兄所言极是。”陆大有是有把柄在人手,心里再有怨恨,不低头不行啊!
“不过,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
张文山淡淡地笑道:“王秀从一开始,就要把二哥往死里整,难道你没看出来?”
陆大有一怔,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什么田地和面子,急忙道:“实不相瞒,此番还望张兄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若有花费用度,我绝对一力承担。”
张文山这把火加的,让陆大有彻底崩溃下来,与儿子性命相比,六百亩田产又算得了什么!
好大一块肉,张文山看着陆大有,捻须斯文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