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己的前尘往事,她该怎样说出口?若是她说出来,他又会如何想?他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会如何对她?
罢了罢了,那些早就淹没在滚滚红尘之下的往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提及,不要想起。这一生,找子卿最重要,这一生,为她可怜的女儿箫箫找到父亲最重要。除此,她已经别无所求。
“我猜得没错吧,林云和驸马,你必定是爱上了他们其中一人。否则,你不会这么想着离开我的相府,离开我,离开真儿。”郑谨逼近她,血红的眼睛恨不得杀死她。
他是那么爱她,可是她只想离开他,她只想着去别的男人身边,他不能忍受!
粉扇被他血红的双眼吓住,他逼近,她后退,一步一步,朝着身后的墙角退去。
“郑谨,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粉扇一边退,一边好言相劝,只希望郑谨激动的情绪能平复下来。
“那是怎样?”郑谨冷笑不已,他步步逼近,不消片刻,便将她逼到了墙角,她再无了退路。
她靠在墙壁上,紧张地看着他:“你听我说,公主给了你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里,你好好衡量一下,好好想清楚一下,你到底该如何决定。”
他冷笑,伸出双臂,撑在了墙上,将她掌控在他的施礼范围之内,让她无法逃脱。
“衡量什么?想清楚什么?你当我是糊涂还是神志不清?我早说了,这事无需再议。我郑谨这一生从来没为一个女人如此痴狂过,也就只有你林粉扇。告诉你,不管如何,我不会将你送到驸马府。”咬牙切齿,郑谨狰狞着面目说出这些话。
“我没想到你这么冷酷,自己的命不要也就算了,可是你为什么连亲人的命也可以如此漠视呢?”粉扇蹙眉深深,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焦灼地说。
“你认为我是冷血之人?”他喘着粗气,根本听不进去她半句话。她说这么多,他只当是一阵风,吹吹就过去了。
彼此之间近到能听见心跳声,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有些战栗,有些怔然。
她平复着心情,婉转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错了,我是。”
“你不是,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
“我更有我的谋略,一切都不需要你太过操心!”
“就算你足智多谋,然而皇帝身边并不缺谋士。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你能防得了他们几时?”她的眼里泛起雾气,迅速氤氲了眼前的景象。“郑谨,你就听我一次劝,答应公主的所求,让我去驸马府好吗?”
他凝住了她,受不了她氤氲的双眸,她含泪的眸子揪痛了他的心。他想不明白,她就这么爱去驸马府,她是撞鬼了还是发疯了?
“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郑谨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她,她不是一个攀龙附凤的人,可是今日的言谈却让人费解。
“对不起,郑谨,我知道我这样做可能、可能会让你有所误解。只是我、我不想说。你、你就不要逼问我了好吗?”她含泪的眸子不曾闪避他,直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体谅自己。
“若有苦衷,你说出来。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需要这样委曲求全的。”长长的叹息飘荡在花厅,郑谨剖心而语:“我不想失去你,我只想和你长相厮守。”
“你所求的与我相守岂是那么容易得?万丈红尘,何止荣华富贵是过眼云烟?又何止功名利禄是黄粱一梦?情爱又何尝不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你还真以万世沧桑之下真能容得下相爱相守的平凡梦想吗?郑谨,我们都想错了。这世上有许多的不得已,我们总是因为这许多的不得已而纠结和痛苦,做出另一个不得已的选择。这所有的不得已的选择,仅仅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仅仅为了保证自己眼下拥有的东西不失去罢了。”一言一语,粉扇说得无奈,这一生,她经历太多,失去太多。如今手中仅有的那一点,她不想失去。
她要去驸马府,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去!
可郑谨却冷笑不已。
看着她,郑谨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我听不懂你的这些鬼话,你什么也别再说了,我不会放你去驸马府的。至于皇上那边的阴谋,我自会有办法应付!”
“你真的是······”看着他冰霜般的脸,她说不下去了,唯有长长叹了口气。
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花厅。
书房。
“大人,公主来相府要人,这也欺人太甚了吧?”赵管家立在书案前,忿忿不平。
他赵管家是一心希望粉扇能做相府的女主人呢,今日问梅公主却跑到相府来索要粉扇,就连一向以大局为重的赵管家也不甘心了。
“这林云到底是什么人?”将手中书卷往桌上一掷,郑谨烦躁不已:“他充其量只是箫忘的一个幕僚而已,即便如今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可堂堂公主也没必要为了他而来向我相府发难要人啊!”
见郑谨恼怒,赵管家躬身提醒:“大人息怒······”抬眼看着他,赵管家若有所思,低声道:“有关林云的底细,谢飞所查到的与他林云所说无二,真的是天衣无缝啊。”
“越是滴水不漏,反而越可疑,我实在不信林云是一个落难的书生。凤仪湖上那事,看似巧遇,实际是一场事先预谋。我不信,四年前有箫忘在凤仪湖巧遇公主,四年后,又有林云在凤仪湖巧遇公主。”郑谨一手撑住了额头,浓黑的双眉紧紧锁。
“不管大人如何怀疑,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眼下重要的是,大人如何保住粉扇不被夺走,又保住咱相府满门的性命。”
“世间安得双全法?”抬眼望着半开的窗户,外面是白晃晃的太阳。瞪眼瞧着那万道阳光,不消片刻,郑谨只觉得要刺盲了双目。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脸色难看极了,一脸阴鹜。
“该死!”他低声诅咒了一句。
赵管家没听清楚,怔了一怔之后,疑惑地问:“大人有什么······指示?”
郑谨看了看赵管家,心里叹气不已。他哪里有什么指示,不过是心中不快,一吐恶声罢了。
“你且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知道丞相心烦,赵管家也不想打搅他,便转身告退。
“你把门窗给我都关起来,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郑谨唤住了他,他转身,果真将半开的窗户关好。郑谨又加重了语气:“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赵管家领命。
书房剩下郑谨一人,虽然有冰雕来驱逐暑气,可是他依旧感觉五脏如焚。
心不静,如何凉?
他烦闷无比,倚靠在太师椅内,闭目沉思。
夜幕时分,华灯初上。
粉扇着一袭轻薄纱衣走在花阴小径,周围的空气满是花草的气息。因着夜色的降临,白天的炎炎暑气已经减退不少。
她漫无目的而行,不知不觉中,竟然是朝着郑谨的书房而去的。
待她回神过来时,她已经离书房很近了。
她看见赵管家在书房前徘徊,心里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朝着赵管家而去。
“怎么了?”她问一筹莫展的赵管家。
“大人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人打扰,也不许我进去,到现在饭也未曾用。真是急死人了。”见是粉扇,赵管家便实话实说。
粉扇道:“让我来吧!”
点点头,赵管家将手中盛着饭菜的托盘递给了粉扇,说了句:“有劳姑娘了”便叹息着离去。
见赵管家走远,粉扇推开了虚掩的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
“郑谨?”
“你怎么来了?”
小心地走到书案前将饭菜搁下,粉扇摸到火折子,将烛火点亮。
“吃饭吧!”
“不饿!”
“吃吧!”
“你改变了主意我就吃!”他开始耍赖。
粉扇淡淡道:“你饿死了也无济于事,只是趁了他人的心愿。而我,却还是要去驸马府的。”
“你就不怕去了驸马府再也出不来了吗?”郑谨隔着书案一把抓住了粉扇的手腕,他厉声问:“你以为你的身份能在驸马府呆下去吗?”
一听这话,粉扇大惊,她瞠目看着郑谨,紧张地问:“你、你说什么?”
“林粉扇,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是谁吗?”冷笑了一声,郑谨一甩她的手腕,“蹭”地一声,从桌子那头跃到了这头:“其实从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你别装了!”
粉扇转过身,背对郑谨,慌乱地问:“你知道了什么?”
“凤国的朝阳公主,我可有认错?!”郑谨抓住了她的肩头,扭转她,冷笑:“春花死的那天,你的玉佩在她手上,而那玉佩我认得,上面刻有朝阳二字。这是你父皇赐给你的,血洗皇宫的时候,这块玉佩在一个小内侍的手上。当时,我放过了那小内侍。你知道为什么吗?”
粉扇摇头。
“因为我知道那小内侍就是你,朝阳公主。我之所以放过你,是因为我、我爱上了你。”
“可我以为你真的仅仅当我是一个小内侍。”
粉扇脸色煞白,她瞪着郑谨,当日的一幕又掠过眼前。没想到,还是让他认出了她。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她长叹一声,道:“不错,我就是前朝朝阳公主。可是,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当年你们谋朝篡位,血洗中宫,一切还历历在目。即便我不在皇宫长大,可也无法不恨你们的恶行。可是我也不会忘记,当年是你放我一马,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我都感激你。郑谨,我不想提及过去。”
“你若真想同过去一刀两断,那就不该去驸马府,因为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我既然能知道你的身份,自然公主和驸马也会知道。你想想,驸马和公主会允许前朝的朝阳公主活在人间吗?”只要想起粉扇会有被驸马和公主揭穿身份的可能,郑谨就不寒而栗。
“不,我一定要去!”粉扇甩开郑谨的手,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去寻死呢?”郑谨气恼得无以复加,他拼命捶打自己的头。
“寻死又如何?”粉扇凄楚地笑,笑得眼泪纷纷从眸中滚落,她喊着:“我之所以要去,死也要去,是因为驸马箫忘是我的丈夫,是我女儿箫箫的父亲。我不明白他明明是箫子卿,为什么忽然变成了箫忘。我不明白一别四年他为何音讯全无,我万里迢迢找到他后,他却成别人的夫君?我不明白我的夫君为什么成了大庸朝的驸马?我不明白,为何明明重逢了,他可以视我为路人?我这么多的不明白,我要找他问个明白,我只想找回我的丈夫,帮我那可怜的女儿找回父亲,我有错吗?”
“粉扇······”郑谨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箫忘就是箫子卿,是粉扇的丈夫?
粉扇跌坐于地,前尘往事,纷沓而至······
第214章 飘零燕,往事几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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