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奇怪,慕天遥,你跟踪我也不止一回两回了,我习惯了。
“拓跋云飞,你每次都能发现我跟踪你,看来你是个极难对付也难防范的危险人物了。”黑袍人似褒似贬地说。
慕天遥着一袭黑袍被风吹得鼓胀,手提大刀,迎风了,显得凝重无比。
拓跋云飞白衣出尘,手持利剑,如墨发丝被风吹得飞扬。
一黑一白,两两对峙,诡异无比。
“需要打一架吗?”慕天遥紧扣身后大刀,嘴角噙着一缕冷笑,他不怕拓跋云飞有多厉害。
“你觉得呢?”压低的声线里流露出一丝调侃,拓跋云飞显得云淡风轻,视刀剑相见为寻常小事。
若真打一架,在两人的心里,打架的场面不过是夜色中的一道风景而已。
对峙良久,两人忽然同时收起了冰刃,异口同声道:“不必了!”
两人相视而笑,接着,足尖一点,朝着对方飞身了。站定,两人隔的更近。
“你在找什么?”慕天遥问。
“我在散心!”拓跋云飞道。
“不可信!”慕天遥怀疑地看着他。
“只要不离谱就行!”拓跋云飞轻笑。
“你故意的?”慕天遥看定他,想要从他一个表情中捕捉到内心真实的想法。
拓跋云飞一笑,淡淡道:“可以这么说,既然你喜欢跟踪我,那我就只有成全你这个嗜好了。”
“你太无聊!”慕天遥蹙眉,忍不住呵斥。
拓跋云飞扬眉一笑,毫不在意他的呵斥,调侃道:“人生本无聊,天遥你何不当是一次逗乐。”
“都快天亮了,你还打算这样游荡下去吗?”慕天遥冷哼。
拓跋云飞调笑道:“如果你喜欢,我乐意奉陪!”
“有病!”慕天遥转身便要离去,他知道,拓跋云飞想要暗中寻找那宝藏的藏放地是不可能找到的。
既然被他发现自己在跟踪他,那么再跟着他也没意义了,他决定回去睡觉。
可拓跋云飞叫住了他:“先别走!”
慕天遥回身,蹙眉看他:“我很困了,你不要睡觉我要睡觉,没功夫陪你玩。”
清俊的笑依旧完美无暇,那温润的脸容即便在夜里也一点不褪色,拓跋云飞轻声道:“你可知道,凤国还有一位嫡亲公主活在人世。”
“什么?”慕天遥大惊:“哪位公主?”
“朝阳公主!”拓跋云飞语气肃然,再不是先前那般轻快。
“真的?”慕天遥不可置信地问。
“错不了,朝阳公主当年逃过大劫,她没有死,还活着!”
“她在哪里?”
“世上!”
慕天遥一愣,世上何其大,又该去哪里寻找朝阳公主?
拓跋云飞轻叹:“走吧,睡觉去吧!”语毕,人已经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又一个晨曦初透,簌簌的风声穿过树枝和瓦楞发出轻响,将一夜睡得不甚安稳的粉扇惊醒。
粉扇小心地翻了个身,接着努力撑起身子半靠在床上。动作已是极为小心,但那轻微的响动依旧惊到了小环。
小环立即出现在床侧,关切地问:“姑娘可是醒来了?”
“嗯。”粉扇侧眸看看她,见小环眼下浮肿,不禁歉然道:“你昨夜又没睡好吧?”
这些日子,为了更好的照顾腿伤未愈的粉扇,小环就暂时在粉扇屋子里的软榻过夜。
夜里,粉扇稍微动一下,不是撞到了受伤的脚踝就是牵扯到了膝盖上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那种痛总是让粉扇忍不住哼出声来。再加上粉扇本身夜里就容易惊醒,夜里辗转难眠便也是常事。粉扇一有响动,小环便也惊觉,两个人都未曾睡个安稳觉。
小环此时听粉扇话中满是歉意,不禁安慰道:“姑娘千万别自责,小环睡得还好。倒是姑娘,这些伤害得姑娘夜里睡不好,小环心疼姑娘呢。”
粉扇含笑看她,握握她的手,表示感谢。
看了看树枝花影在天光的照拂下透过窗纱在地面投下淡淡的暗影,小环道:“天这么亮了,小环先侍候姑娘漱洗,再去给姑娘准备早饭。”
粉扇微微颔首,见小环离去,便又重新靠在了背后的软垫上。
慕小狸伤了粉扇后,粉扇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管慕小狸和慕天遥之间到底是什么情愫,正常也罢,不正常也罢,都和她无关。以前不知道还算了,而此刻知道了,除了自己要坚决地避开,可是没有掺和进去的道理。粉扇已经三番两次见识过慕小狸的手段,若是再因慕天遥而触怒慕小狸,只怕慕小狸更会对自己恨之入骨,若要再次下手,必定毫不留情。她虽非贪生怕死之人,但这一条小命也不能莫名其妙丢在这。因着这样的心思,这几日慕天遥来看她,她都是冷若冰霜地对待他。除此,她吃得少,睡不好,人开始飞快地消瘦下去。而昨日小环归来对她说的那番话,她知道慕天遥除了内疚,更多的是关心自己,放不下自己。只是,太多的事情让她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心力来面对他。
粉扇半靠在床榻上,青丝迤逦地垂下,恍若墨云流转着闪亮的光泽,衬得她脸色苍白瘦削。卧榻之后,更是省却了胭脂水粉的点染,也让她的支离憔悴带着楚楚可怜的风姿。
这些日子的心境极是颓废和消沉,以至于总是感觉到,人活在世上是多么无味,苟延残喘只是一种煎熬。
小环出去打洗脸水还未回来,留下一屋子的清寂。
看着纱窗外的迷离树影,她的心只觉得笼上了一片迷蒙的忧伤。沉吟中,她缓缓吟出:“一夕东风荐好晴,青山斜对小窗明。欲描眉黛怜新柳,得见桐花忆旧行。往事从头缘是梦,浮生到底诺为轻。探春莫向人多处,已觉如今厌世情。”
正好小环端着一盆水进来,她将水搁到那木桌上,拧了把洗脸用的绢子走近粉扇。
粉扇正依靠在床榻上神色惆怅,小环过来,她也未有任何反应。
“来,小环替姑娘擦脸。”一边说,一边用湿湿的绢子在粉扇消瘦的脸上擦拭。见她消沉的神情,小环笑道:“姑娘真是未卜先知,这些日子没有出过这屋子的门,倒是知道屋子旁边那两树梧桐花开了。”
“哦?”粉扇微微抬眸,喃喃道:“桐花开了?”
“是啊,一树绛紫的,一树雪白的,好看得很。”小环替她擦好脸,便又回身将绢子放入水中浸湿,重新拧了过来给她擦拭手臂。
“我竟是不知,桐花竟然开了。”粉扇惘然地说。
“姑娘不知,刚刚不是在念叨什么桐花么?”小环问。
“得见桐花忆旧行······”重复着那句诗,粉扇稍稍坐直了身子,伸出一手撩起纱幔,朝着门口望去。
小环笑道:“忆不忆旧行,小环不知道。”想了想,她一边擦拭粉扇露出的藕臂,一边道:“不过我知道,这屋子里是看不到屋外两树桐花的。”
闻言,粉扇放下手臂,任那纱幔半垂着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病来帘外即天涯”,看来,屋外的景致怕是要在这卧床的日子里溜去了。
擦完脸,小环又服侍粉扇就着床边漱口。粉扇稍稍将身子向着床边前倾,漱口后的水便吐在了小环手中捧的痰盂里。
一切妥当,小环出去给粉扇准备早上吃的汤食。
桐花紫轻罗裙裾逶迤如雾,轻薄的衣料柔顺地贴住了双肩,露出清冽的锁骨。而纤腰盈盈一握,腰间的束带垂着两串雪色璎珞,那是用来压住轻盈易飞起的裙摆的。
美则美矣,奈何在病重,今日唤小环为自己穿戴整齐,这让小环有些困惑。
粉扇却不多解释,只是简单地告诉她:“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慕天遥若要来这,也不能让他见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呀。就算是亲人,也始终要注意一下男女有别的吧?”
小环茅塞顿开,确实,不说这寨主大人每天都要来看粉扇几次,就是那温润的拓跋云飞,也是一天来一次。面对两个大男人,女儿身的粉扇自然要注意仪容了。
本来亵衣卧床也很正常,但男子前来探望,这样便便显得有些轻浮。
粉扇想着小环若时时刻刻呆在身边照顾自己的话也很辛苦,毕竟她年纪小,玩心也是有的。于是,便吩咐小环去屋外采摘些开得正好的花来。
小环挽着个小竹篮,雀跃着出了门。
此时,粉扇依旧是半倚在床榻上。想起小环服侍她穿戴时,可真真是花了不小的力气。她将手中的一卷《诗经》搁在了床边的小几上,另一手抚过桐花紫的轻罗裙裾,忽然记挂着屋外那开得灿然地两树桐花。
空气中隐约有清香浮动,闻着,恰恰像是桐花的。带着露水的清冽,淡淡地沁入心扉略感微寒。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粉扇低吟而出,她想起慕天遥对她说过,梧桐树是坚贞的树,是夫妻恩爱的象征。当桐花盛开时,满树紫的,白的在风里摇曳,清香暗送,那是何等的美丽?
桐花何须万里,其实一两株便足以。
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腿伤虽然未愈合,但一直躺着也未见得会有好处。稍微的走动一下,通络活血,有助于脚踝处肿胀的消失。不禁为自己躺得烦躁的心情找着最合理的借口,粉扇决定,起来到门外去看看那两树桐花。
她吃力地坐了起来,左腿的膝盖虽然也有擦伤,但行动是没问题。
当日伤到的是右腿,右腿脚踝肿了,到今日还未消肿,膝上跌伤的那一大块才结了痂。若要屈膝,便有刺心的痛。
穿好绣鞋,咬紧了牙关,粉扇扶着床沿缓缓站起。
还未开步,便觉得眼前发黑。她赶紧闭眼,静静立在了原地不动,让自己先适应一下数日卧床之后忽然下地的那种眩晕感觉。
直到眩晕不再侵袭她,她才开始迈动脚步。当受伤的右脚刚着地稍稍用力时,便觉得脚踝处刺痛不已。
“呀······”她痛得呼出声来,赶紧止住了脚步。看着窗外花影重重,她颓然一笑,喃喃道:“莫非我真要做个瘸子了么?”
第82章 得见桐花忆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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