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被慕天遥的苦肉计而弄得泪眼迷离，看着她被慕天遥的威逼利诱而穿上嫁衣，再看着她半夜里出逃然后奇怪的失踪。
他原本可以帮她逃离这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莫非他也想时时见到她？哪怕今生，她真的做了慕天遥的女人。
直到失踪的她和失踪的慕天遥一起出现在了山寨，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是喜欢上了她，他不想她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虽然他有自己的决定，可是谁又规定，选择了江山就一定要放弃美人？
拓跋云飞他，不会这么傻。
他决定，想尽办法，一定要再度亲近她。
于后山，他一路跟随她，那遗落的簪子，给了他接近她的机会。真是有缘，那簪子正好是元宵灯会上，他两一起猜谜得到的。
于断崖，他发现一树白梅，清香冷冽，一如那淡泊的女子。他认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配得上这白梅。原本，他最钟爱的便是白梅。
雨夜送梅，除了让名花伴着美人，更抚慰了自己的刻骨相思。他送的不是白梅，而是自己隐藏于内心不便说出的柔情。
英雄气短，只因英雄也是一个人，一个流着热血的男人，为所爱的女人情长一回又有何不可？
他没有想到，雨夜送梅一事被慕天遥知道了。更没想到，一向疏狂的慕天遥竟然醋意翻涌。
慕天遥找他理论，叫他远离粉扇，不要用不可告人的手段来接近粉扇，否则他必定不会放过他拓跋云飞。
他告诉慕天遥，对于粉扇，他不会放手，可以公平竞争。
慕天遥打翻了茶杯，推翻了桌子，摔断了椅子。骂拓跋云飞不安好心，一个有着无数女人的男人如何会会去真心爱粉扇？
拓跋云飞冷笑，态度傲慢而不屑，他说慕天遥不是自己的对手，粉扇不喜欢粗暴的男人。
一旁冷眼旁观的慕小狸煽风点火，将这场战争撩拨到最极致。
她让两人同时约粉扇，粉扇先见谁，另一个就放弃粉扇。当然，她一定会让粉扇先去见拓跋云飞的。
这一点，她胸有成竹。
拓跋云飞微笑点头，慕天遥怒气冲冲答应，慕小狸以为这一次自己能稳操胜券。她要借粉扇先见拓跋云飞的事情，狠狠打击慕天遥对粉扇的执着。
可是，一切都没发生。
粉扇选择了放弃，独自一人去了山寨外看风景。
慕天遥铁青着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下午，他拓跋云飞则在后山静心练剑。其实，当慕小狸说出这主意时，他就猜到，粉扇两个都不会见。
果然，一语中的。
他一点不气恼粉扇的决定，相反，他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当时，她若选择见他们其中的一人，不管是谁，必将又是一场惊涛骇浪的争执。
争执到最后，伤害最深的人，只能是粉扇。
拓跋云飞不愿意看到粉扇因此伤心落泪，他希望这一辈子，她都不要流泪。
半开的窗户外是茫茫夜色，即使有疏星淡月悬挂天幕，也不过是为这人间添了一抹清冷。
“相思易老流年寂，万丈红尘转瞬空。”他低吟出声，望着那抹清冷之光，越觉得浮生多苦。
人世间的情仇爱恨，终有一日会淡去，他拓跋云飞，何必纠缠一段无望的情缘，让自己禁锢于宿命？
夜色凄迷，月光清冷，春风浩荡。
一身水红衣裳的慕小狸立于屋顶上，手执红绫，默默凝视几步外同样和她立于屋顶的男人。
“天遥哥哥，你就这么喜欢她吗？”慕小狸悲伤相问。
黑袍男人是慕天遥，慕小狸引他来这屋顶，所为何事，他不是不知。夜色中相对，他能看到小狸脸上伤感的笑容。
“小狸，你问这些有什么意思？”慕天遥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回答，小狸都会失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叫小狸将他放下。
“我知道，天遥哥哥的心里，始终只有粉扇姑娘而已。”相伴她慕小狸的，仍然就是失望。小狸心里明白，却不甘心。
慕天遥无言，不错，他的心里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都只会是只有粉扇。他的心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再容不下其他的人。
“天遥哥哥，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上我，是吗？”问得如此伤情，慕小狸哽咽了语调。
“我喜欢你，但仅限于兄妹之间的情愫。小狸······放下吧，不要太执着，执着只会让你痛苦。”慕天遥深深地凝视小狸，这个自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子，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
她很美，很聪慧，可是，他只当她是妹妹，也只能是妹妹。
慕小狸明白，却从来不肯接受，甚至，从心底里装糊涂。因为她太执着，太执着的人，总是会活得很辛苦。
她从来不会明白，她自己所认为的深情不悔，带给自己所爱的人是无法承受的疲惫。
她不明白！
一如慕天遥不明白，他太过浓烈的情意除了让粉扇无所适从，剩下的就是疲惫。
她和他，何其相似？
“兄妹······”慕小狸落寞地笑，如果是兄妹情愫，她如何能够甘心？
可看他的神色，坚硬，认真，已无转圜的余地。
她也许不该一问再问，更不该一逼再逼，如今给出的答案，让她无法淡然，无法接受。
他的决然，刺伤了她的心。
脚下用力，借着夜风，她掷出红绫，决然飞翔。
放下他吧，放下他，她才不会痛。泪水悄然滑落，散落于夜风中，无声无息。
不是他就能决然，她慕小狸也可以决然。
慕天遥看着慕小狸黯然而去，伸出的手僵在了夜色中。最后，他决定不去追。小狸需要冷静，需要好好梳理自己的情绪，此刻，他不该去打搅她。
也许她哭一场，骂一场，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可她，没有哭，也没有骂。
回到屋子里，她放肆地喝酒，喝到不能再喝，喝到倒地而卧。原来，情伤是如此痛不可挡，痛不可言，既然如此，何不一醉方休？
醉意熏熏中，慕小狸瞅着地面暗影，指着那暗影问：“天遥哥哥，你告诉我，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肯接受我？你说，我一定做得到！”
可那团暗影无言，只是冷冷地任由慕小狸瞅着。
“你走吧！”慕小狸一笑，她觉得，天遥哥哥既然连话都不肯说，也没有必要这样陪着她了。
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流泪的她，只会让他看着笑话。笑话她，她才不愿意呢。
那黑影还是不动，一点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好似要陪她到底。
“天遥哥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我？论样貌，论武功，论才智，我哪一点不比她林粉扇强。论爱你，谁更多一些，我与她，更是有着天壤之别······”慕小狸嘴里念叨着，这些都是压抑在她心里的话，平时，因着自己的倔强，她是不肯轻易说出口的。
黑影凝固不动，似是一僵化的石雕，没有一丝情感，不为慕小狸的痴情而感动。
慕小狸觉得她的天遥哥哥太无情了，这样的哥哥，她不喜欢。
她扑上那暗影，叫着：“你走，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走呀！”
黑影依旧无动于衷，只是一味任由慕小狸扑在身下。
“你······”慕小狸气极了，酒醉后变得酡红的脸在灯火下更显得娇艳。她从地上踉跄着爬了起来，接着全身扑倒在桌边上，看着那黑影，怒道：“慕天遥，你以为你是什么！深更半夜还赖在我的屋子里，你觉得合适吗？你既然不喜欢我，你就走开，你滚，滚出我的屋子。”
她抽出腰间红绫，毫不迟疑地掷向黑影，像索命般，带着凌厉的气势。只是，已经醉得不浅的她已经无法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手下的招式终究是一偏再偏，最终，扑灭了那桌上的烛火。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她眼里心里的天遥哥哥也不见了。随着这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笑了起来，好似天真的孩童。天遥哥哥终于怕她了，躲藏了起来，终于不敢出现了。
笑得满脸是泪，带着醉酒的眩晕，她又扑倒于地。
她醉成这个样子，那黑影根本就不是她的天遥哥哥，而是她屋子里的一张木椅投映下的暗影而已。
次日，粉扇是在鸟儿的欢叫声中醒来的。
旭日东升，万丈清辉铺洒大地，给笼上一层浅淡的金色，带着暖暖的气息。
小环进来侍候着粉扇起床，洗漱，梳发，换上一套樱花色的迤逦长裙。襟前和袖管绣满一小朵小朵颜色微深的樱花花瓣，臂弯挽着一袭浅金色丝线织成的披帛。
粉扇待穿戴好，站在铜镜前一看，不禁愕然。
小环浑然不觉，只顾着替粉扇上下左右整理妥当，她一边整理一边暗暗想，这套衣裙穿在粉扇的身上真是太美了。
粉扇却犹豫：“小环，那件月白绣有兰花的衣裳呢？”
“姑娘，那件衣裳姑娘已经穿了好几次了，就不要再穿，你现在不缺换洗的衣裳。”小环想了一下，不懂粉扇为何问那件最不起眼的衣裳。
粉扇微微蹙眉，觉得素淡的衣裳才适合她。只是这慕天遥，短短时间里，竟然命人做了许多的衣裙过来，即使每天一套，也够她一个月里每天穿不一样的。
想了想，粉扇又问：“若是那件太素淡，到也罢了。只是我还记得，有件粉黄绣有折枝桃花的也不错。”
小环听罢笑道：“那件穿上虽然显得姑娘更为袅娜，可是到底缺少一种端庄。姑娘，你就不要老是惦念着之前的那些衣裳了，这里不是有更好的么？”
再度无语。
小环的话，让粉扇觉得无奈。只是一件衣裳的，在这小环的心中，是不是太过讲究？
虽然只是一件衣裳的是，在慕天遥的心里，会不会太过重要？
为她做那么多衣裳，一件比一件好，一件比一件更费心思，慕天遥的心思，难道就都扑在了女子的衣着打扮上么？
她该如何看待这个男人？
依言穿上，下面长长的裙幅褶褶如明月光华流动，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裙上系紫色缎带，佩以数颗琉璃，为的是遇风时也不会扬起裙幅而让人失了矜持之态。
第57章 百转柔肠各因谁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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