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卿······慕天遥心中有酸意泛起,只是表面上却未曾表露出来。.:。
黑发如云束着发髻,五官俊美微黑,朝气中又隐约透着些许沧桑。慕天遥整个人干净整洁,全身所散发的气质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公子,他更像那种行走江湖的邪魅浪子。
他戏谑地语气掺杂着淡淡的不悦:“真不晓得有什么事能够令我的未婚妻想得如此出神,连我进来老半天了你也没发觉。”
粉扇从沉思中惊醒,抬头望着不请自来的慕天遥不语。她眉梢眼角含着淡淡的嗔怪,仿佛在看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慕天遥的不悦又暗暗加深了几许,他不喜欢粉扇对自己的态度。同时,他的戏谑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那阴戾之气。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慕天遥蹙眉,盯着粉扇颇是不悦地问:“你真把我当大恶人不成?”
粉扇冷淡道:“你就算不是大恶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慕天遥,你我非亲非故,说吧,你这一路跟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若说不为什么,就是单纯的喜欢上了你,你信么?”慕天遥深深看着她,对于粉扇对自己的戒心,他感到无奈。
他不是什么风雅人士,不会婉转含蓄表达自己的情意。他只是觉得,对自己所钟情的人,就应该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意。
然而,粉扇却将这一番真实心意当做了别有用意。这样一来,自然是烈火遇冰霜了。
粉扇盯着慕天遥,冷冷说:“你少轻薄于我,放荡该是你的真性情,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慕天遥简直要翻白眼,近前两步,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粉扇,恼怒道:“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喜欢你,我又有什么错?”
粉扇一边躲避他灼人的目光,一边急切道:“好好说话,你先离我远······远一点。”
慕天遥却不依不饶,伸手捉住粉扇一只手腕,咬牙道:“我有这么可怕么?你见到我用得着这样惊恐?”
一甩手,粉扇挣脱他的钳制,并立即站起身逃开几步。她有些仓惶地看着慕天遥,语气微微凌乱:“别······也许是我说错什么,或者误会你了,可毕竟我们真的不是很熟,你不能否认这点对吗?”
慕天遥盯着她微微泛红的容颜,手指轻叩桌面,脸上神情因着粉扇的窘迫开始缓和。
粉扇叹了口气,忽然有些丧气道:“你这样一直跟着我,虽然并没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毕竟······毕竟让人觉得心慌。何况······何况,你已经让这客栈老板和伙计都将我当成了你的未婚妻。”
“你就因这些而变得不安,说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脸皮薄成这样?”
“我们本来就无任何关系,可是你让他人将我们当未婚夫妇,我在意······不是很正常么?”粉扇一边分辨,一边又开始面红耳赤起来:“何况,你一直来找我,这让我很不安。”
“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你这样子为难了?”慕天遥皱着眉,乌黑深邃地眼睛看着粉扇:“没别的吗?”
“那二十两银子······”粉扇说得犹豫,脸上的神情迷惘而又为难,仿佛慕天遥给她的不是赖以救急的银子,而是会要她命的毒药。
慕天遥一边走近她,一边缓和下语气:“愿赌服输,这是该你得的。你安心接受便是,何必要多想?”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粉扇的为难之情更深,望向慕天遥的眸子多了许多的惶然。
“没叫你以身相许,当然,你若觉得受之有愧,你也可以以身相许。”慕天遥微微含笑,眼前女人的羞怯惶然之态让他心生怜惜。望着她露在领子外的一抹白腻肌肤,他轻声道:“想得太多,你不累吗?”
说到此,慕天遥已经重新近身于粉扇跟前。
粉扇迎上慕天遥含笑的目光,喃喃问:“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是吗?”慕天遥低头直直凝望粉扇,轻声耳语,气息拂在耳畔,激得她一颤。
她该相信他么?
她早过了青春少艾的年纪,对于男人,特别是俊美的男人,总是会不自觉生出几许抵触。
子卿也俊美,但子卿的俊美是那种美玉般的温润,是文雅之中满含俊逸的风姿。与慕天遥这逼人的邪魅是迥异的。
慕天遥整个人带给粉扇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息,她没法由着他放纵地接近自己。
“可是,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渐次放低,微红着脸望着慕天遥坚持地问。
坎坷的往日时光带走粉扇曾经的青涩,如今的她虽然依旧娉婷窈窕,眼波含羞清丽,但心中,却多了一些沧桑之感。
虽然这样的沧桑,并不能让她对世事多一些圆滑。
慕天遥沉默,他也想问自己,我到底是谁?我是谁,我真正的身份,能告诉她么?
他是英挺傲然,双眼笑意深深中有刹那的迷惘,神色间亦多了淡淡地伤感。他轻声道:“我只是一个孤儿······这样的答案,你信么?”
信吗,其实不信。
可说不信,粉扇的心底却生出几许对慕天遥的怜悯,她想,她是无法再逼问他了。
“算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各有各的伤心身世,免得难过,我不问你了。”粉扇愣怔了半晌,方有些怜悯地望了慕天遥一眼。
慕天遥的神色恢复到之前的沉静无澜,见粉扇对自己抱有同情之情,不禁一笑,似是无意问道:“但不知你的伤心身世又是什么?”
面对慕天遥并不分明的态度,粉扇还是颤抖了一下。有关她的身世和过往,她并不想提及。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早日抵达帝都,早日知道真相。
“一个平凡妇人而已,所谓的伤心身世,在别人的眼里也许不值一提。好了,我想休息了,请你出去吧。”她语气矜淡,不多赘言,亦不留余地。
慕天遥料到了她的冷漠,也不奇怪。他亦不再纠缠,转身朝门外而去。直至走到门边,他忽又回头看着粉扇道:“来日方长,歇着吧。”
一句“来日方长”让粉扇杵在了当场,看着房门被慕天遥轻轻带上,她无法言语。
慕天遥,你到底是什么人?
入夜,小镇长街尽头。
一条小河,一座石拱桥,一轮缺月。虽是春夜,可莫名地让人想起那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河水轻盈流动间有着动听的声响,石桥的旁边种着几株垂柳。春色未深,寒气未褪,这垂柳只是冒着零星的碧意。柔软纤枝微微摆荡,拂过水面,缠上石桥栏杆。
月色拉长了一人一马的孤寂身影,身着绿衣布衫,头戴扁笠的女子放任坐骑饮水吃草,自己徐步踱至河边微微垂头凝望水中身影。
随手掐断一根柳树枝,她突然道:“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虽然是小镇,此处却冷沉死寂。突地一阵凉风飒来,空气中浮动逼人的凌厉之气。
她腰身一晃,迅速往旁边跃去,再回首时,她的手中俨然多了一条红绫。只见她纤臂一抖,红绫便如灵动蛇影在空中蜿蜒游动。
红影曼妙,可这绝对不是艳惊四座的舞技,相反,这是杀人的招式。
顷刻间,一道青色身影自女子身后窜出,手中雪白钢刀直直劈向女子的红绫。女子冷哼一声,手中红绫猛然收住,跳开几步看住那青色身影。
“你舍得出来了,哥!”绿衣女子杏眼瞥过男子,嗓音甜美却稍显稚嫩,隐隐还透着几许不满。
青衫男子正是慕天遥,他收起钢刀嗔怪地望了一眼绿衣女子。他低沉的语气含有责备:“横眉怒目地,你不开心吗?”
绿衣女子抬袖轻扬,霎时便见有隐约的白雾弥漫于空气中。而这原本清冷的空气开始浮泛着诡香,随着白雾的散开渐次稠浓起来,甜腻得窒人。
可这香气让慕天遥脸色阴沉,他责怪之意加深:“你又开始乱下毒了!”
“这可不是被你逼的么?”绿衣女子轻叹了一声,手上递过来的一枚白色药丸。
慕天遥并没有去接,摇头看着她道:“你的性格我一清二楚,在来见你前,我就服下了解药。”
“是哦,你从来都没有中过我的毒,我差点忘记了哥哥是对我处处防备的。”绿衣女子收回素手,将药丸藏好怀中,语气中的讥讽意味不散。
慕天遥两眉拧紧,闷声问:“你能改了这冷嘲热讽的语气吗?”
“哥哥何时同我回去,我便改了。”她轻盈的睫毛在月色下微微颤动,眼里,有着难以察觉的期待。
慕天遥转身背她而立,沉吟半晌,亦未表态。
绿衣女子凝望他的健硕身姿,娇俏的脸上流露着黯然。她低声问:“哥哥是不肯回去了?”
“事情还未办完我不能回去,小狸,你该懂我。”慕天遥迟疑了片刻,才语气凝重地说出。
身穿绿衣的小狸皱起了双眉,她冷笑一声,依旧追问:“在哥哥的心里,事情该怎样才算办完?”
慕天遥回身,嘴角微微牵动。
小狸盯着他,脸上满是失望之色:“是不是非要将她带回家,拜了堂、入了洞房、上了床、生下孩子才算事情办完了?”
“小狸······”慕天遥脸色有些难堪,浓黑的剑眉拧着,他说不出话来。
小狸说的,何尝不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小狸一撇嘴,双目凝视泛着微微月光的清冷河水,茫然道:“你竟为一个画中人倾慕四年之久,我想不通,和你一起长大的我,怎么就比不上一个画中的女子。”
慕天遥微微叹息,低沉道:“小狸,感情的事情不是这样来定的。以前,她只能算是画中的女子,可是如今,我遇见真正的她了,我是不会放手的。”
“你了解她吗?”小狸回眸冷笑,说话间,露出红唇内细白贝齿。她无奈极了,她只以为自己够痴心,却没料到,慕天遥比她更痴。不待慕天遥开口,小狸揪着手中滑腻红绫纠结道:“关于这个女子的过往,哥哥你又知道多少?”
“这个重要么?”慕天遥敛下眉眼,似是无所谓的态度。
可恶,可恶!对那女子一无所知,却任由自己深深沦陷还不肯反省,小狸气得直跳起来。
第8章 愿赌服输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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