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强颜欢笑
慈宁宫里已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四妃外，先帝的其他妃嫔也赶了来。虽然大家心中都在疑惑为何太后会突然提前回宫，但碍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没有人敢同人议论此事。
宁贵妃也颇感意外。
自打她派人给太后送了封信，详细介绍了后宫里慕氏姐妹的情况，极力劝说太后回宫主持大局后，太后那边一直杳无音讯，以至于她还曾担心过那封信是否真的送到了太后手中。
送信的内侍信誓旦旦说他肯定送到了，至于太后看了还是没看，他便不得知晓。
宁贵妃将信将疑。事情走到这一步，也只能静待佳音——还不知道等待她的，会不会是佳音呢。
而今站在慈宁宫内的大殿之中，她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和别人一样的诧异。虽然她还不能确定太后回宫是否和她所写的那封信有关，但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突然间她心生悔意，后悔自己不该做这只出头鸟。
正在忐忑不安中，有内侍高喊了一声：“太后驾到！”
众人立即列队站好，恭谨相迎。
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款款走了进来。她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由于保养得当，她看起来要年轻许多，乍看上去甚至比蓄着胡须的龙傲天都要年轻。只是走近细瞧后还是会发现，岁月在她的眼角依然留下了痕迹。
她径自坐到了大殿正中的凤椅上，脸上含着微笑，抬手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宁贵妃不安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目光，心中暗自祈祷着，太后千万不要找上她的麻烦。
太后环视了一周，和气地问：“哀家不在宫里多时，各位都还好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托太后洪福，臣妾一切都好。”
太后略一点头，说：“那就好。这些日子哀家在白云庵休养，多亏宁贵妃忙里忙外主持大局。来人，赐宁贵妃黄金五十两，绸缎五十匹。希望宁贵妃以后可以继续恪守宫规，打理好后宫，替陛下分忧。”
“谢太后！”宁贵妃简直受宠若惊。可听到她后半句话，她的心又凉了半截。
她黯然道：“臣妾自当聆听太后教诲。只是陛下最近已另立新妃，封号为和妃，位居五妃之首，想来今后打理后宫的重任，就要由和妃来承担了。”
“和妃？”太后看了看众人，道，“怎么没见和妃前来？”
众妃嫔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太后不动声色地问：“你们在议论什么呢？”
四妃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选择保持了沉默。
恰在这时，宫门外有内侍在高喊：“和妃娘娘请求觐见！”
“请她进来吧。”太后下意识整了整衣裳，坐得比方才更加端正了。
慕离歌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淡紫色的束袖紧身长袍勾勒出几近完美的身形，长袍领口袖口及衣襟处镶着白色貂毛，更显华贵端庄。看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泉，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脸上略施粉黛，清丽脱俗，宛如水中仙子，飘然清逸，令在场之人顿生自惭形秽之意。
她稳稳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个万福：“和妃参见太后！臣妾刚刚得知太后回宫，故而来迟一步，万望太后恕罪。”
太后很是和善地笑道：“你远道而来，对我虢国后宫还不太熟悉，哀家今日回宫，本来没准备通知大家的，可没想到这宫里的消息就是传得这样快。你无需自责。再说，你还不是来得最晚的那个呢。”
慕离歌明白她指的那个“来得最晚的人”正是秋荷，不禁会心而笑。
想来，秋荷是故意晚到，替她做了垫底。
太后话音刚落，就听到秋荷娇滴滴地嗔道：“母后，您又说人家坏话了！”
秋荷从大门直接跑进来，站在慕离歌身旁，冲她挤了挤眼。
慕离歌低低说了声“多谢！”
秋荷微微一笑，已是心照不宣。
她仰头对太后道：“母后，您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怎么不通知儿臣去接您！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太后笑盈盈地望着她：“陛下新娶和亲公主，道理上哀家是应该赶回来道贺的。只是那段时间哀家身体不适，无法成行。现在好多啦，不就回来看你们了吗。”
慕离歌恭谨地说道：“太后娘娘，臣妾听说娘娘回宫，特意为娘娘准备了些薄利，希望娘娘喜欢。”
她略一抬手，绮翘和彩云各自端着礼品走上前来。
她落落大方地介绍道：“娘娘请看，这枚祖母绿宝石，是从南疆进贡来的，色泽艳丽，珍稀无比；而这盒黑珍珠，是从东洋进贡而来，也是难得的珍品。这些都是臣妾的父皇曾经赐给臣妾的礼物，因为太过珍贵，臣妾一直没舍得用。而今臣妾就借花献佛，转送给娘娘了。这宝石可以做成发簪，黑珍珠可以做成项链耳环什么的，但凭娘娘喜欢。”
“你有心了。”太后笑容可掬。她看了看身旁的宫女，说，“绿萝，去收起来吧。”
秋荷拉着慕离歌的手上前一步道：“母后，您回来就好了。以后儿臣同和妃都会经常过来陪您，照顾您的。”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说：“和妃，这名字取得好啊。这孩子长得也好，心眼也好。难怪陛下会喜欢。”
慕离歌不禁涨红了脸。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温婉笑了笑。
眼看着又让慕离歌唱了主角，宁贵妃心中一千个不服气，一万个不乐意。她偷眼瞧了瞧其余三妃，她们都装得好自然，脸上挂着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看了真让人咬牙切齿。
太后又和秋荷说了几句话，这才对众人道：“见到大家都好，哀家也放心了。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刚刚应了声“是”，却听到一个女子突然开声道：“太后娘娘，臣妾有一事相问。”
太后正诧异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从人群最后面闪身而出，不卑不亢地走到她面前，从容跪下，不等太后发问，她已抢先做起了自我介绍：“太后娘娘，臣妾叫慕景黛，是和妃慕离歌的亲妹妹，也是陛下从瑞国迎娶回来的和亲公主。臣妾进宫当日，陛下曾经许诺臣妾，会封臣妾为妃。但现在臣妾已等了十天了，陛下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敢问太后娘娘，难道虢国的国君就是这样信守承诺的吗？”
“有这样的事？”太后看了看众人，似在求证。
这个人见人憎的女人一出现，宁贵妃突然充满了战斗的活力。她脑子一转，一个主意已是油然而生。
“回太后，”她抢着说道，“陛下的确说过要封慕景黛为妃，但陛下并没有说何时会行册封之礼。陛下这些日子每晚都在和妃的映月阁度过，又哪有精神分心于他人呢。还请太后千万不要因着这点小事责怪陛下。”
她这表面上是在维护龙傲天，可骨子里根本就是在昭告天下，那慕离歌一人独得国君专宠，长此以往，她们这些妃子们还如何自处！
后宫之中，得专宠之人最易招嫉。这番话一出，不由又引来众人低声议论。
她这主意并不高明，慕离歌岂有听不出来之理。但她所言亦是事实，她也无可辩解，只得低了头，任凭太后处置。
太后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哀家本来不想说的。但现在看来，有话还是说出来得好。你们刚才议论的，只怕就是这件事吧？”
众人立即异口同声地回答：“臣妾不敢！”
太后从凤台上缓缓走了下来。秋荷和慕离歌一左一右将她扶住。她看了看慕离歌，又看了看其他人，这才说道：“哀家在白云庵就听到了一些关于和妃的风言风语，哀家心里很难过。陛下已年过三十，至今一无所出，你们作妃子的，难道从来就没有自责过吗？陛下一向都很照顾你们，你们四人进宫时间差不多，陛下什么时候不是在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你们不讨陛下欢心也就罢了，而今陛下好不容易娶回了心头之爱，你们应该祝福新妃能早日为陛下诞下龙子龙女才对，怎么反倒在背后说三道四，冷言冷语？”
四妃被数落得抬不起头来。
太后踱到她们面前，面色已渐变严厉：“再说了，哀家回来的时候查过敬事房的记录，这些天陛下也不全都在映月阁过的夜。对不对呀，邓容妃？”
众人一惊，目光齐刷刷投向了邓容妃。
一向淡然自若的邓容妃垂着头，颤颤微微地应道：“是……”
太后说：“那你告诉大家，是怎么样一个是法？”
邓容妃咬着下嘴唇，挨了半晌，这才道：“陛下，陛下昨夜宣了臣妾入明颐宫……侍寝。”
慕离歌脑子一嗡，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秋荷也怔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想不到这个从来都与世无争的邓容妃，竟有如此魅力，能同和妃一争高低！
宁贵妃气得脸涨得通红；崔丽妃连翻了几个白眼，心中一百个不服；何淑妃瘪着嘴，好像快要哭出来；而慕离歌却转过脸擦掉泪，镇定如初，现出自己的倔强与坚强。
秋荷大为不解，上前对太后道：“母后，您怎么……”
太后却做出手势打断她：“皇帝陛下是哀家一手抚养长大，哀家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虽贵为一国之君，说到底也还是个男人，喜新厌旧总会有的，等这股新鲜劲过去了，不就又各归其位了吗。”
太后所言明褒暗贬，句句直戳人的痛处。
慕离歌紧咬牙关，硬是将泪水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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