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也瞧看了林锦湖一眼，神情平淡，对林老太太说道：“姑太太膝下虽说有两位姑娘，到底不曾送哪一个出阁，不懂待嫁规矩也是有的！但母亲可不能糊涂了咱们是什么样人家？咱们家的姑娘可是名门闺秀，即将出嫁的闺女是不见外人的！这闺房最是清雅金贵，除了小姑娘们可以来相聚说话，外人不能轻易进，母亲都忘了么？”
范老夫人面露尴尬，林锦湖不依了，指着沈氏道：“二嫂什么意思？你这话不仅冲着我，还责怪起母亲来了！难不成做祖母的，竟不能来看自己的孙女儿？”
“姑太太听清楚了，我可没说那样的话！至亲骨肉什么时候来瞧看六姑娘都是可以的，自家人上楼说说话儿无妨，若人太多，只在楼下坐坐便好，何苦一股脑都挤上楼，把姑娘家原本清爽雅致的房间弄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碍你什么事了？六丫头都没说什么，方才还十分谦和地请范老夫人吃茶用点心呢！”
林锦湖看向范老夫人，范老夫人连连点头：“是是，六姑娘谦和着呢！”
沈氏冷笑：“我们家姑娘教养自然是极好的，她便是不喜欢，也不会口出恶言！况且你们这吃大户的架势，还仗着长辈身份，小姑娘家她敢不谦和么？换了是我，都还害怕被你们吃了呢！”
林锦湖气极：“你……二嫂你欺人太甚！当我们是什么？”
沈氏道：“瞧姑太太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仇人呢！”
姑嫂当着客人起争执，林老太太觉得失了颜面，瞪向沈氏：“老二家的，少说一句罢！你个做嫂嫂的，怎能这般对待小姑？我这儿要陪客人，不用你侍候，你该做些啥，自去忙去！”
沈氏敛衽道：“母亲，儿媳来这，可是奉了父亲之命！”
林老太太神情变了变，接收到女儿林锦湖带着祈求的目光，忽然就发起怒来，对沈氏斥道：
“他又要做什么？他一个男人家，外头事务忙都忙不过来，如今更是连一顿饭都不能在一起吃，倒有闲心管起后宅琐事来了！你去跟他说，就说是我的意思：六丫头这儿有我，我管了！用不着他再来操心！”
沈氏垂着眸，根本不看林锦湖得意洋洋的脸，听着林老太太发完牢骚，便走近她身边，附在林老太太耳边，却故意用足以让林锦湖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老太太可不好这般心浮气躁，老太爷方才说了：老太太若总是心气不稳，易发怒，怕是欲起病症之兆！京城寒冷不太适宜调养身子，咱们常州老家倒是又重置了田地房产，不若送老太太回常州，与族里妯娌们聚居一处，日常说说闲话、诵诵佛经，又能时常回娘家看看，想必对身体、对心情都是极好的！”
林锦湖听了悚然一惊：如今的林府可说是蒸蒸日上，母亲若是在此时回常州居住，那可亏大了！沈氏管着林府中馈，如果没有母亲压制着，沈氏是绝不会给自己这个姑太太捞到半点好处的！
旁边林老太太更是目瞪口呆，半晌作声不得去年老太爷就曾劝她回常州，她是明白老太爷心思的：常州是故乡，祖产祖屋祖坟宗祠都在那里，老太爷自己在京城施展抱负，却想要她回去守着那些，等着他们一年一次甚或三五年才一次的还乡祭祖探亲！林老太太不要过那种孤寂日子，她有丈夫有儿子有媳妇，孙子孙女绕膝，享福都享不过来，作什么死去找那种罪受！
母女呆滞间，韩珍和韩珠打闹嘻笑着从门外跑进来，双双扑到林老太太身边，一人挽住她一边手臂，争着道：
“外祖母，我们姐妹看好了，也商量好了：珍儿住着这里间卧室，珠儿住隔壁，但得把隔壁房间照着六表姐这间布置，特别是那幅珠帘，要一模一样的，就行了！”
林老太太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沈氏却听得糊涂，问道：“这怎么说？珍儿要住哪里？珠儿又住哪里？”
韩珠抬头看看沈氏，笑着回答：“二舅母有所不知，外祖母答应我们：一待六表姐嫁出去，这落幽小筑便归我与珍儿姐姐，我们俩就在外祖家长住了！娘说当年大舅父请得高人来用心堪划、精心修建了这个园子，还有这座楼，所处位置和朝向都是有讲究的！所以六表姐才会这般好命，不管被退了几次亲、怎样落难，最终她都能嫁进王府做王妃！等我和珍儿姐姐住进来，日后也能行好运！”
沈氏呆了一呆，气笑了：“咱们只当外甥女这是童言无忌，私底下说着玩罢了，可千万别出去乱说，更莫让你舅父或外祖父听去，仔细他们拿你去训话！你六表姐还没嫁出去呢，你们就在这候着、一心一意要占她的闺房，这得让她多伤心啊？舅母今日便教外甥女知道：但凡咱们家姑娘出嫁，闺房都会给她留着，留等她回娘家探亲住住，重温做姑娘的清闲！三五年之内，绝不会改动她的闺房，更不允许有人占用！等到有小辈姑娘长大了，看中那院子，也先得跟嫁出去的姑奶奶说一声儿，才能搬进去！你且去问问你母亲：她出嫁至今，十七八年了，她原来住着的闺房谁动了？又有谁去占了？外甥女啊，咱们林府地儿宽着呢，大大小小院落那么多个，你们喜欢哪个，愿意长住尽管去住，这落幽小筑，就不要挂念了！”
韩珍韩珠听了二舅母的话，心下不服，韩珠道：“二舅母说了不算，外祖母答应过的！”
韩珍一头撞进林老太太怀里，含着泪道：“外祖母，珍儿喜欢落幽小筑，珍儿要住这楼！”
林老太太禁不得外孙女这一撞，护着胸口直哼哼：“小祖宗诶，这是要我的命了哟……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扶她起来！”
韩珍兀自赖在林老太太怀里，顶牛似地顶着她的胸腹：“……外祖母你刚才说了没有？得跟六表姐说好：出嫁时这里边的东西不要带走，都留给珍儿，珍儿喜欢，珍儿都要！”
沈氏看了看林锦湖，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姑太太，劝劝姑娘罢！大外甥女也十六了，若是这副样子让外人瞧去，怕是不妥！好在今日姑太太带来的客人是韩家至亲，都不用避嫌的！”
范老夫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揪了揪林锦湖的衣角，然后走去和她那些媳妇、女儿孙女凑成一堆。。
林老太太还在连声哎哟，林锦湖涨红脸，一把拉出韩珍，咬着牙轻斥：“别闹了！也不分场合的……看把你外祖母撞坏了，快给揉揉！”
沈氏了解自家姑太太，当娘的什么都不会，哪里敢巴望做女儿的会替人揉摸，别又把老太太给弄坏了！
她示意身边一个婆子过去和梁嬷嬷照看林老太太，又吩咐另一个婆子赶紧请客人们下楼，再叫几个仆妇帮着柳眉儿把起居间归置好，打扫干净，然后才换了个宽松慈爱的笑脸，走进内室去看林雅青。
第140章 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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