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高战局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情形,一边是国民军猛攻阳高城,一边是民团两个营在南关附近警戒,一个营在西边工厂所在地警戒,国民军频繁调整,难免会和民团打照面,双方像是有默契一般,都装作没看见,相安无事。
变化来自于张家口方向,鹿钟麟见阳高久攻不下,将一支俄国义勇队调来协助,这支俄国义勇队是骑兵,装备虽好,但攻城无用,阮玄武便让他们担任警戒任务。
说是俄国义勇队,不如说是流匪恰当些,这些老毛子来到这片土地上可不是什么崇高的理想,说白了就是为自己、为派遣他们的政权获取更大的好处。
这一警戒就出了问题,他们见阳高城外平静,很是不解,城里打得天昏地暗,城外像没事一般。当一支义勇军分队看见赵子梧在城外的工厂时,眼睛绿了,国民军条件很差,哪怕是额外照顾他们,也和他们想象的相去甚远,平时也到罢了,不好明抢,可这是战时,大战之地到处都是战利品,在他们眼里,可以随便拿。
张志新明显是大意了,国民军不来骚扰,他的警惕性松懈了很多,当俄国骑兵冲进面粉厂大门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留守在工厂里一个排的团丁也没回过神来,还以为是这些老毛子国民军误入,两个团丁背着枪过去询问,没想到一来语言不通,二来这俄国人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二话不说就开枪,两名团丁当场身亡,驻守的排长眼都红了,大骂国民军不是东西,直接下令开火,顿时将俄国骑兵放翻了好几个,双方于是发生激烈的战斗,团丁吃亏在仓促应战,没有有效的组合,对方装备又好,一时伤亡惨重,渐渐被压制在车间旁一个仓库,依托仓库顽强抵抗。
等张志新彻底反应过来时,双方已经交火二十多分钟,他连连骂自己猪脑袋,自责后,怒火万丈的张志新下令全营出击,近五百名团丁得到消息后早就热血沸腾,得到命令,顿时如潮水般朝工厂涌去,三个连长对地形了若指掌,按照张志新的命了,他们分东、南、西三个方向进攻,北面是厂房,可以暂时不考虑,二连、三连的任务是攀上东西的围墙,给从南边大门进攻的一脸提供掩护。
还怕将工厂毁于一旦,张志新严令不得动用重武器,三个连长快速商量后,决定二、三连先发起进攻,争取逼对方从大门走,然后再大门将其围歼。
二连长王贵是典型的西北大汉,长得比较粗犷,脸上的皱纹和偏黑的肤色与他的实际年龄很不相称,在民团中属于和常风一个类型的,崇尚武力。他带着人来到围墙根,见墙有些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二话不说拖过两个团丁示意他们蹲下,两名团丁如小猫一般乖乖照办,他踩着两名团丁的肩膀将头探出围墙朝里看,只见俄国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继续朝在仓库抵抗的团丁射击,一部分已经打开其余的仓库,正往外搬东西。
“狗日的强盗!”低声骂了句,王贵从团丁肩头上跳了下来,“身体壮实的托枪法好的上墙!”
很快,墙头上多了一片黑乎乎的脑袋,一名俄国骑兵正费劲的将一袋面粉从仓库里搬出,他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无意中朝东面望了一眼,惊叫道:“墙上有人!”
“哒哒哒…..”墙头上,王贵的花机关响了,东面墙上枪声顿起,十几名俄国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就纷纷中弹倒地,其余人纷纷四处隐蔽,然后与东面的王贵连对射。
紧接着,西面墙上也响起了枪声,三连开火了,腹背受敌,俄国人顿时慌乱起来,北面是不行的,那样会被彻底堵在这个厂里,领头的俄国军官嘴里大喊着,手下士兵开始相互掩护着朝大门退去。
王贵见状,朝左右大吼道:“进去!”然后双手用力一撑,上了墙,再纵身一跳,进了工厂,刚落地,手中的花机关响了,一串子弹将一个转身奔跑的俄国人打翻在地。
在南边大门树林边,一连连长李建波趴在地上盯着工厂大门,他和王贵相比,又属于那种打仗动脑子的人,人也长得瘦弱文静些,一番观察后,他发现对方还是很警惕的,五六名俄国人端着枪的四处望着,面前这片开阔地是个难题,李建波思索一番,觉得只能借助地里的庄稼尽量靠近,他判断王贵一定会按耐不住率先发起进攻,只要对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还是有机会的。他带着一连从庄稼地爬行到距离工厂外百米三处,不敢再朝前,被对方看见可不是闹着玩的,算算距离,李建波有些担忧,对方是骑兵,一旦上了马,绝对挡不住,就看二、三连的了,只要能给他几分钟,堵住对方不成问题。
没多久,工厂里枪声响起,门口的俄国人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机会难得,李建波大吼道,“冲锋!五十米投弹!”
一条条黄褐色身影从地上腾起,朝工厂狂奔,一百五十米,李建波手中花机关响了,这个距离打得中那就神了,他这是看见门口的俄国人已经发现他们,用枪声提醒手下团丁。
有些团丁没回过神来,伶俐的知道要开枪,随着稀稀落落的枪声响起,进攻的团丁开始边跑边开枪,准确率先不管,要的是密度,门口的俄国人不得不找掩护,时间就是生命,短短二十秒钟,足够一连冲到五六十米处,臂力大的一个急停开始投弹,二三十颗手榴弹飞了出去,“轰、轰……”爆炸声在旷野中回荡,工厂大门口烟尘弥漫,虽说这给一连提供了掩护,但也让他们看不清楚工厂里的状况。
“朝大门射击,不要停!”李建波果断下令。
团丁纷纷采用跪姿射击,看不到没关系,朝门口打就是,这个命令是有效的,俄国军官知道自己的优势,他已经带着三四十人上了马,正朝门口冲来,只要冲出大门,他发誓要对方付出代价。
一百多名团丁的射击完全封锁住了大门,当先几匹马连续中弹,嘶叫声中轰然倒地,朝前划出好大一段距离,这让后面的战马难以迅速冲出大门。
“投弹!投弹!”
上百颗手榴弹朝大门飞去,有些甚至越过大门,这次对于俄国义勇军是致命的打击,在二、三连的压迫下,他们几乎全涌在大门附近,随便一颗手榴弹就能炸翻三四人,一些人不但被炸死,还被炸烂。
从里往外打的二三连那里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大步朝门口走时,手中的枪可没闲着,尤其是连、排、班长手中的花机关,相当于十几挺机枪,发挥了强大的威力,团丁也不怕误伤,门口除了敌人没有自己人,朝晃动的人影打便是。
十分钟后,战斗结束了,受惊的马在工厂大院中四处乱跑,厂门口附近一地死尸,活着的趴在地上不敢动。
“清理一下,活着的押到那边的围墙边!”王贵一脸得色,到提着花机关嚷嚷着。
场面有些血腥,四处散落着手、脚、肠子什么的,满地鲜血,战斗时还感受不到这些,打扫战场让很多团丁当场就吐了。
“一群娘们!”王贵大笑道,“知道团长为什么平时那么狠训练你们吗?就是不想让你们变成和他们一样!”
“说得好!”
身着笔挺军装,有些意气风发的张志新大步走了进来,这正是教育团丁的好机会,“训练,就是少流血,少死人,以后要好好训练,听到了吗?”
“是,营长!”
张志新四处看了看,强压住胃里的不适,他心情非常好,虽然吃了个暗亏,但结果不错,在民团中这可是了不得的战绩。
“营长!营长!”
几名团丁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张志新见是留守工厂的那个排,心中有些歉疚,急忙走过去道:“辛苦你们了,是我一时大意,让你们被这些洋鬼子围攻。”
“营长,他们就是强盗,一个排…..就这么完了。”那团丁肩膀上缠着绷带,一脸血污哭道。
张志新心中一紧,“怎么,就剩下你们几个了?”
“是”几名团丁都大哭起来。
王贵心中火腾的起来,一个排居然就只有七个活着的,他牙咬得吱吱想,“哭什么!有仇报仇,敢杀我的弟兄,我要他们的命!”说罢,扶着其中两名团丁朝围墙走去。
看见他的表情和动作,对王贵性格了如指掌的张志新心道不好,急忙跟了过去,“王贵,你要做什么?”
王贵阴着脸不答,来到围墙边,被俘虏的三十多名俄国人见到一群人过来,急忙站了起来靠着墙。
“哗啦”王贵将手中的花机关上了膛,递给边上的团丁,“灭了他们,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王贵,你别乱来,他们都投降了!”
王贵抽出腰间的自来得,上了膛,“投降?我怎么不知道?”
俄国人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但看见王贵将枪上膛,知道不妙,一里哇啦的说着什么。
“你看不到吗?”张志新怒道,“我命令你放下枪!”。
“我看不到!”王贵吼道,“说,你们投不投降?”
俘虏不明就里,呆呆的望着他,王贵哈哈大笑:“营长,看到了吧,我问他们,他们可没说投降!”话音刚落,手中自来得响了。
俘虏见他动手杀人,自然不肯束手待毙,吼叫着扑了上来,张志新一看没辙了,也是抽出自来得,“快开枪!”
那名团丁手中花机关响了,这么近的距离,就是屠杀,不到一分钟,所有俘虏躺在地上不动了。
“老子回头收拾你!”张志新对他的抗令非常恼火,杀俘虏无所谓,关键是这王贵不听他的,当面违抗命令,让他很没面子。
南关外,国民军士兵看着远处迅速往西而去的黄褐色人群很是疑惑,这支地方民团这几天一直在他们附近转悠,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上峰下令说不要管他们,做好警戒就行,两边相安无事,他们也习惯了边上这支队伍,只是今天有些奇怪,这支民团居然迅速离开。不管是不是有事,警戒的国民军士兵还是将这一奇怪现象上报。
当方振武得到这个消息时,赵子梧的民团已经和俄国义勇军再次全面交火,还没想明白赵子梧的用意,阮玄武就急匆匆的来到他这里。
“军长,赵子梧和瓦西里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方振武大惊失色,阳高战局正处于关键时刻,他不想有太多变数。
“不清楚,我只知道赵子梧先动的手,伏击了义勇军一支分队,瓦西里得知后带着全部义勇军去找赵子梧算账,并让人来通知我,要我火力支援。”
“赵子梧先动手?”方振武有些纳闷,眼下的情形赵子梧发难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他这么做用意何在?
“又玄,你知不知道那支义勇军分队在那受到伏击?伤亡如何?”
“这个我了解了下,应该是在城西,据说那支分队全军覆没,三百人没一个活着回来。”
全军覆没?方振武暗自吃了一惊,要想全歼骑兵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除非……,想到这,方振武冷笑了一声,“又玄,我看不是赵子梧惹义勇军,怕是义勇军去惹他,十有八九是抢劫时被伏击的。”
阮玄武愣了下,旋即点头,“我说这俄国人怎么这么不经打,看来是这么回事,没在马上的骑兵根本不够看!”
“这事有些麻烦了,你继续攻城,我去处理这事。”
阮玄武不解,“军长,不如就让义勇军去收拾了这个民团,省得他们老在边上游荡。”
“又玄,你想得简单了,他们是本地人,打我们这些外来人士气很高,先不说义勇军能不能打得赢,一旦他们依托地形和我们周旋,你拿他们怎么办,要是不停的在铁路附近骚扰,那可真要拖住我们了。”
阮玄武有些气馁,要是守在阳高城里的晋军他不怕,但四处游荡的民团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一路赶到城西,在铁路边的民房里,方振武见到了瓦西里,这厮长得人高马大,足足高出方振武一个头,此时他正在咆哮,两片淡黄色的八字胡上下飞舞,表情异常生动。方振武先是拉过翻译,低声问道:“他嚷什么?”
“他一直在说阮旅长的火炮为什么还没到,他要的机枪再那里。”
“那战况如何?”
“不妙!”翻译有些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