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1章
已经过了困劲儿的她,没有躺到床上去转辗反侧,边做着绣活,边想着心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嗤笑一声,低喃道:“有意思。”
同样坐在墙角摆着的小杌子上做绣活的玉洁和诗兰齐齐抬头,异口同声地问道:“主子,您说什么?”
“没事,我是在想小乌拉那拉氏和那位老福晋喜塔腊氏的事儿,真挺有意思的。
你们有没有瞧见她们离开时候的表情,喜塔腊氏的表情还算正常,可是小乌拉那拉氏那脸都白了,连胭脂都盖不住她的难看脸色,也真不知道小乌拉那拉氏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竟然闹得乌拉那拉家的族长福晋都上门来找麻烦了,还直接找到圆明园来了!”尔芙轻轻放下手里做了大半的绣活,撩着耳边的碎发,柔声说道。
外界的传言,虽然长春仙馆上下都知道了,但是尔芙却是全然不知,不然她今个儿也不能那么平静地面对喜塔腊氏了,玉洁和诗兰闻言,皆是一怔,随即三言两语地就将外面的那些越来越不像样的传言都告诉了尔芙,直听得尔芙整个人都傻了,两人这才停住了话茬。
尔芙愣了足足有四五个呼吸的时间,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出身大家族,也并不全然都是福气,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哪怕是出嫁为妇,却也难以摆脱娘家的治辖,估计喜塔腊氏就是为了这事过来教训小乌拉那拉氏的吧,那她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来缠着我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算是喜塔腊氏做了件好事呢!”说到最后,尔芙话锋一转,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因为她今个儿真是被小乌拉那拉氏给缠怕了,一想到小乌拉那拉氏好似一尊大佛似的端坐在长春仙馆的样子,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请恕奴婢泼您冷水,依奴婢浅见看,这事怕不是什么好事。
外面的传言越来越过分,渐渐将您和小乌拉那拉格格之间的这点小矛盾,牵扯到家族大义上,难免会有些人非议您的做法,而且奴婢瞧着喜塔腊福晋的意思为了保证自家家族荣誉不受辱这乌拉那拉家必然要给在外当差的主子爷施压,倒是再有人从中挑拨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您和主子爷之间的夫妻情分呢!
奴婢觉得您不如抓紧给主子爷去封信吧也好探探主子爷的口风。”经历过齐家的阴险,玉洁显得更加沉稳她并不如尔芙那般乐观地觉得这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满脸忧色的提醒道。
“你以为这事能瞒过耳目聪慧的四爷瞧着吧估计四爷的信都已经在路上了。”尔芙淡淡应着,别看她不善宅斗,也不懂什么阴谋暗算之道,可是她来自资讯最发达的现代又看过不计其数的小说和电视剧、电影所以即便她再是愚蠢,也不会盲目自信地觉得四爷这样心思深沉、善于谋算的男人会信任她,她望着清晖阁的方向,流露出了些许孤寂、落寞的神色。
想来被四爷留在圆明园伺候的傅鼐和张保,早就将这事报上去了吧。
事实亦如同尔芙猜测一般越是心思深沉的人就越是难以信任一个人,即便尔芙一次次地经受住四爷的考验一直保持着最是娇憨坦直的好印象,却也没能得到四爷百分之百的信任四爷每次出去都会留张保和陈福中的一个在尔芙身边,一来是保护尔芙这个心思单纯的傻丫头二来就是防备尔芙可能存在的第二面而这次的小乌拉那拉氏事件从一件好似恶作剧般的惩罚开始到尔芙顺利收服小乌拉那拉氏,又闹出这样那样的传言为止,事无巨细,张保都通过驿道加急送到了正陪着圣驾沿官道往泰山去的四爷手里。
就在尔芙和诗兰、玉洁说话的时候,四爷的一封亲笔信就送到了前边的清晖阁,这封信,也很快就由清晖阁留守的张保送到了尔芙的长春仙馆。
而听到外面宫女通禀的诗兰飞快地瞟了眼廊下的动静,一见来人是张保,不禁满脸古怪地转过头来,轻声调侃了一句:“主子,您这嘴儿好像开过光。”
“别玩了,快去外面问问。”尔芙闻言,拿过手把镜看了看,轻声吩咐道。
诗兰得了吩咐,不敢再继续耽搁,忙应了声是,拎着门边放着的油纸伞就迎到了廊下,她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张保空空如也的双手,满脸带笑地礼让着张保,来到了上房,恭声禀报道:“主子,张公公从前面过来给您请安了。”
东次间里,尔芙正装作托腮小睡的样子,听见外面的动静,有些迷糊地愣愣神儿,随即对着站在诗兰身后的张保招了招手,很是热络地招呼道:“这阴雨绵绵的,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说话吧。”
说完,她笑着抬腿儿踢了踢玉洁坐着的小杌子,催促道:“你也别坐着绣花了,赶快去后面给张保取热帕子和热姜茶来,这一头一脸的水,再着了风寒。”
安排完这些琐事,她又指挥诗兰取来绣墩给张保,招呼着张保坐下说话。
“福晋,您别忙活了,奴才坐不住。”张保躬身一礼,谢过尔芙赐座,面露几分亲近地客气推辞道,“奴才顶着雨过来,就是过来给您送信的,主子爷特地托驿道加急送回来的家书。”说着话,他就从袖管里取出了一封书信,恭敬地送到了尔芙手边。
信封上,铁画银钩的几个行书墨字写着福晋钮祜禄氏亲启的字样。
“送信的人走了么?”尔芙一边拆着信,一边随口问道。
“还没走,傅鼐大人吩咐,说留来送信的差役在前面住一晚。”张保恭声答道。
“哦,那也正好,我稍后就写回信,正好你带回去,交代差役再转送给四爷。”尔芙大致扫过信上的内容,暗地里撇了撇嘴儿,嘴上很是客气地吩咐道。
信里的内容和她猜测的差不多,没有情侣间的甜言蜜语,也没有措辞严厉的怪罪责问,措辞稳妥,字里行间都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不过这就是四爷的风格,那些温情抚慰都是留在两个人最私密的时候了,平时都是要多稳重就多稳重,那样子就好像是个睿智且稳重的父辈。
尔芙吩咐要回信,张保自然不敢催促,正好玉洁取来烫过的帕子和热茶给他,他一边接过热茶捧在手里头,一边拿过热帕子擦拭着脸上的雨水,收拾齐整之后,这才低头凝视着脚尖,等待着尔芙去写回信。
一会儿工夫,尔芙就写好了给四爷的回信。
内容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没有甜甜蜜蜜的私房话,最后着重点出乌拉那拉氏族长福晋喜塔腊氏来访的事儿,便用朱漆火封封好了信封,直接交给了张保,她并没有在信封上多做注释,因为她知道张保必然会给四爷回信,她这封信就捎带脚送过去的,而且她的那手字也真是拿不出手,还是就不要写在明面上给人笑话啦。
“既然福晋的回信写好了,那奴才就先回去了。”张保接过信,躬身道。
“行吧,现在四爷不在京里头,这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压在你和傅鼐大人头上,你也是忙,那我就不多留你说话了。”尔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客气了两句,招呼着诗兰出去送送,便也就让张保拿着信下去了。
打赏这种小事,自然有诗兰这个大宫女会安排好的。
“真是的,这鸿雁传书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呢!”打发了张保,尔芙重新拿起了那封看过一遍的书信,闻着纸上淡淡的墨香,她有些无奈地叹气道,通讯不发达,让她真有些思念出门都快小半个月的四爷了,细细看起纸上的内容,想象着四爷写信时候的表情,她淡淡笑了。
只是晚上传来张保又去了翠微堂、一方楼的消息,让尔芙有些不高兴了。
她闷闷地将贴身放着的书信丢到旁边的锦盒里收好,拿起窗边放着的银簪挑了挑不甚明亮的蜡烛,喃喃自语道:“这家书,怕是也是一式几份的吧,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闲工夫,还真是个多情体贴的好男人呢!”
显然,尔芙是吃醋了。
这也就是她早早就写好了回信,不然定会在字里行间中带出几分酸气来,她动作粗鲁地胡乱将手边还没有做完的绣活儿团成一团,撒气似的丢到一边儿,翻了个身就直接躺在了罗汉床上,将罗汉床当间摆着的小茶桌踹得都歪了,茶杯、茶碗都叮叮当当发出了一阵碰撞声,外间里摆膳的玉洁和诗兰这才注意到尔芙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两人都是聪明人,哪里会不知道尔芙是为何动怒,不禁齐齐瞪了眼摆桌的小宫女,诗兰忙飞也似的跑到尔芙的跟前,语气带着几分调皮地转移话题道:“主子,您看小生子给您准备了什么吃食,正儿八经的川锅子,您最喜欢的。”
另一面,外面堂屋里,正在摆桌的小宫女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动作更加麻利,几乎是眨眼间就将冒着滚滚气浪的火锅从大食盒里搬了出来,随后几碟洗干净切好的蔬菜摆好,她连抬眼瞧瞧的勇气都没有,敷衍地对着东次间里躺着生闷气的尔芙屈了屈膝,便直接拎着大食盒跑路了。
长春仙馆这边儿的大宫女太可怕了,眼神好似能吃人。
没有了摆膳的外人在,玉洁细细调整好锅下的炭火,放下了夹炭的大粗筷子,也转身来到了东次间里,她瞧着仍然坐在罗汉床上生闷气的尔芙,笑着道:“主子,您可不能辜负生公公的一份心意,这为了给您张罗这桌川锅子,他可是没少费工夫,瞧瞧这切得都快透明的肉片,这么一大盘子,估计都够他坐在案板后头忙活一下午了吧。”
“别哄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也就是下午的点心吃多了些,这会儿还不大饿,不过既然是吃火锅,那也就没有什么所谓了,你就去招呼孩子们过来吧,他们俩也馋着这口吃食呢!”尔芙苦着脸起身,瞧着堂屋摆满两张桌子的盘子,瞧着上面一样样挂着水珠的蔬菜和肉片等食材,呼吸着房间里弥漫着的麻辣味道,叹气道,她并不是容不得人,只是一想到连收到家书都是和其他女人一块,她就觉得心里头闷得慌罢了。
不过‘天大地大,没有吃喝二字大’的吃货精神,让她还是做不来不思饮食的怨妇范,所以她就是闷闷地坐了会儿,便还是痛快地坐到了饭桌旁边,一边挑着自个儿喜欢的小调料做吃火锅用的蘸料,一边翻动着锅里不容易熟透的地瓜片、土豆片等食材,耐心地等着小七和弘轩过来。
一会工夫,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动静,尔芙动作利落地端起盘肉片放在了红汤滚滚的火锅里,同时起身来到了房门口,盯着小七和弘轩洗手,她发现这两个小家伙儿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竟然连饭前要洗手这规矩都忘了。
盯着两个小家伙洗好手,尔芙拍了拍两个小家伙儿的发顶,指着桌上已经沸腾的火锅,笑着说道:“好啦,快去吃吧,不过记得吃完要喝酸梅汤解腻去火。”
许是因为子女的口味都容易受到父母的口味影响吧,小七和弘轩都很喜欢**过瘾得川锅子,两人一闻到屋子里的麻椒味道,便已经在狠狠吞口水,得到尔芙的准许,更是齐齐奔到了桌边,连本来和四爷一样口味清淡的弘轩,瞧见锅里翻滚着的牛肉,也不嫌腻得慌了,狠狠夹了一筷子,蘸着麻酱就塞到了嘴里边儿,嘴角都挂着一流芝麻酱的痕迹,倒是真有几分饿狼下山的架势。
“慢点吃,别再掖着。”尔芙看着,满脸宠溺地笑着,轻声唠叨着。
火锅是人越多就吃着越香的东西,本来还有些没胃口的尔芙瞧见小七和弘轩狼吞虎咽的样子,也觉得食欲大开起来,也大口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