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福晋跟前儿的诗兰姑娘过来了,快快起来说话吧!”陆格格笑着颔首答道。
“奴婢谢二位格格。”诗兰又屈了屈膝,垂首谢道,这才话锋一转地说起了自家主子已经歇下的事儿。
陆格格闻言,心下暗恼,面上却仍然挂满了温煦随和的笑容,柔声道:“那倒是我和荿妹妹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了,稍后等福晋得空,咱们再过来给福晋姐姐请安吧!”
这话并不是陆格格对诗兰说的,而是她和荿格格说的。
荿格格笑着点点头,随着陆格格站起身来,对着还戳在旁边候着的诗兰颔首一礼,便跟着陆格格一块离开了正院。
只是二人一出了正院的门口,这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
虽然诗兰说尔芙睡着了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是在荿格格和陆格格看来,却是十足十的借口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了,明明之前尔芙还很是精神地送着李荷茱李侧福晋出远门,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这摆明就是尔芙瞧不上她二人是没有娘家做靠山的小格格呗,竟然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找了……
“咱们怎么办啊,陆姐姐!”荿格格扯着手里那块绣着兰草的娟帕,扁嘴问道。
陆格格闻言,瞧瞧身后那扇已经重新关起来的院门,摇了摇头,叹气道:“算了,既然嫡福晋指望不上了,咱们就只能跟着我们公主做跟班了,本来姐姐还想着傍上嫡福晋做靠山,这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呢!”
说完,她就又是一叹气,拉着荿格格往自个儿的院里走去。
陆格格这心里是说不出的憋屈,她和乌拉那拉氏这个重生的本土女一样,亦是重生归来的本土女,只不过她没有乌拉那拉氏那样的好运气,不但重生到了自个儿的本族,更是进门就顶着侧福晋的头衔,而她就重生成了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要不是好运气地碰到被藩属国送来和亲的李荷茱李侧福晋,还不知道自个儿混成什么样呢!
只是这人都是有野心的好伐……
她做小乞丐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吃饱穿暖。
她成为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婢女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傍上李荷茱的大腿。
而再一次来到这个她一败涂地的地方,她又一次成了四爷的妾侍格格,本已达成的梦想就又随之而改变了。
这次她希望她能够压下尔芙这个后来居上的宠妾,成为四爷的新宠。
只是上辈子一手好牌都能被她打得七零八落,也并非都是运气所致,和她本人的性格缺陷,亦是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她明明是佟佳皇后特地留给四爷的妾室,明明有着从小就陪在四爷身边的情分,明明先于所有人和四爷同房共寝,明明先于所有女人诞下大格格,但是却一点点丢掉了所有优势,混得连被废的大李氏都不如,最后更是连她千辛万苦生下的两个小格格都没有护住,直接被人玩死了……
那她又怎么能寄希望于重来一回就翻身做主、吊打女主呢!
正是因为她看不清楚现实,正是因为她总是管不住心里那点不成熟的小算盘,所以她进府没多久就被四爷赐下了绝子汤,要不是尔芙劝着,要不是尔芙不愿意养育其他女人生下的四爷骨肉,连小四阿哥的边儿都占不到,偏偏她还觉得是四爷心疼她,自我感觉良好地将自个儿的地位抬高了许多,愣是想要和府里的侧福晋比肩,这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么!
这也得亏她没有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旁人说,不然一定会笑死几个人的!
不过即便如此,她却也觉得重新回到李荷茱李侧福晋跟前儿去伏小做低,有些丢脸跌份,不然她也不会愚蠢地赶在李荷茱李侧福晋一离开正院,便找到倚月阁的荿格格,跑过来正院坐冷板凳了,而是该去无双阁找到旧主子李荷茱李侧福晋去刷好感度,毕竟有个侧福晋肯护着她的话,她这日子也能过得安稳些。
躲藏在暗处算计旁人,总比明晃晃地站出来上蹿下跳吸引火力,显得更智慧吧!
偏偏她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善于鼓吹煽动,要是让她在现代做一个传销讲师,那才是将她的优势发挥到最大限度的工作,只是仅仅这点小优势,也足够她忽悠住荿格格这个不太熟悉权贵后宅斗争凶狠程度的小萌新了,加之她到底曾经是四爷身边有头有脸的宠妾,摆起谱儿来,还真有那么几分狐假虎威的虚架子,也就让荿格格更看不透她现在的心虚气短了!
无双阁,李荷茱李侧福晋正坐在矮凳上,身心愉快地领着小五阿哥做游戏呢!
她猛然听说陆格格和荿格格过来求见,先是一怔,随即对近身伺候的婢女点点头,又给了旁边照顾小阿哥的奶嬷嬷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奶嬷嬷将小阿哥抱到后面暖阁里去玩耍,这才起身来到上首位置落座,吩咐近身婢女去外面领陆格格和荿格格进来见自个儿。
“快坐吧,怎么还抱着这么些东西,该不会是过来给我送礼的吧!”她如同没事人似的瞧着陆格格和荿格格,满脸是笑地轻声打趣道。
别看李荷茱李侧福晋是番邦属国嫁过来的和亲公主一枚,但是身边也有忠仆,手里也有大把嫁妆,进府没多久就在府里各处都收买了眼线,她早就知道荿格格和陆格格跑去正院献殷勤的事儿了。
不过陆格格是她随手从街边捡回来的丫鬟,也是她瞧着陆格格模样不错,亲手推到四爷跟前儿固宠的,现在陆格格生出旁的心思来,她也并不觉得意外。
别看她是出身藩属小国的公主,却也是见惯了自个儿父皇宫里那些宫妃斗狠的人。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为了陆格格另攀高枝的做法就怒不可遏呢!
只是显然陆格格并没有看透这一点,她仗着她曾是宋氏的这点小优势,借着以前掌握的一些阴私秘密,收买了在无双阁当差的两个小太监和李荷茱李侧福晋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便自以为自个儿能彻底掌控了李荷茱李侧福晋的耳目,实在是太天真了,她现在还以为李荷茱李侧福晋并不知道她已经去过正院那边讨好献媚了呢!
陆格格笑着推推身侧的荿格格,拉着荿格格往李荷茱李侧福晋跟前儿凑凑,指着荿格格怀里抱着的几块绣活,柔声说道:“公主,奴婢和荿格格知道了乌雅格格有孕的好消息,想着挑礼物送过去道喜,只是这挑来挑去的,也拿不定主意,奴婢知道公主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贵人,必是比奴婢和荿格格的眼光更好些,特地拉着荿格格来找公主您讨主意了!”
说着,她就半蹲在了李荷茱李侧福晋的腿边儿,好似仍然还是那个在李荷茱身边伺候的婢女般笑嘻嘻地做着捶腿的活儿。
“快起来吧,你现在也是这府里有头有脸的格格了,便是不为自个儿着想,不怕旁人说三道四的,你也得替小四阿哥想想啊,再说这要是让别人瞧见,还不得以为是我故意折腾你。”李荷茱李侧福晋有些不适应地将腿往旁边挪挪,忙伸手扶住陆格格,轻声提醒道。
她可不能让陆格格这般做小伏低地伺候自个儿,这要是传扬出去,自个儿不就成了故意作践四爷妾室的坏人了……
陆格格亦是就做做样子而已,见李荷茱李侧福晋阻拦,便也就转身坐回了位子上。
“好了,将东西拿过来吧,我瞧瞧都是些什么!”李荷茱李侧福晋瞧着陆格格重新坐好,扭头对着身边诚惶诚恐的荿格格点点头,似是问好,又似是在打招呼,笑着对荿格格伸出手的说道。
一摞绣活儿,足足有七八份之多。
李荷茱李侧福晋抱着颇有些分量的绣活儿,柔声说道:“你也回去坐吧,这都是自家姐妹,不需要在意这些虚礼。”
说完,她就招呼着婢女从外面抬进来一张长条几案,将绣活一块块地铺在了上头,起身细细端详着。
不得不说,这荿格格的一手绣技,还真是不比针线房那些绣娘差,针线细密,配色巧妙,一针一线都透着灵气,不论是那副用色大胆的马上封侯,还是最为常见的福禄双全,亦或是寓意极好的胖娃坐莲,皆是栩栩如生,光艳夺目,放在哪里都是一件不错的摆件。
李荷茱李侧福晋就这样伏着身子,如同是在做精密实验的科学家般的细细观察着,最终满脸钦佩地点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妹妹这手绣活,绝对是咱们府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婢妾谢侧福晋夸赞。”荿格格有些害羞地颔首谢道。
“这不是夸赞,这是实话实说。
要我看,你这里的每一样绣活儿送过去都是绝佳的礼物,乌雅格格绝不会不喜欢,不过论起寓意来说,还是这副胖娃坐莲更贴切些,不过这副孔雀回眸来说,寓意倒也是不错的,所以要送那副过去,怕是还要你自个儿做主了!”李荷茱李侧福晋恋恋不舍地瞧着长几上摆着的绣活,给出了一个很是诚恳的意见。
好漂亮的绣活,尤其是那副一枝独秀的空谷幽兰,好有意境喔……
李荷茱李侧福晋好不容易才将开口索要的冲动压下去,再也不敢去瞧那些绣活了。
她太过明显的目光,却还是被荿格格瞧个正着,荿格格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为何物的白目一枚,她顺着李荷茱李侧福晋的角度往长条几案上一瞄,便知道了李荷茱李侧福晋的消耗,荿格格笑着上前,随手拿起那副一枝独秀的空谷幽兰绣活儿,柔声说道:“侧福晋如此帮忙,婢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还请侧福晋不嫌弃婢妾的绣技粗糙,收下这副绣活。”
李荷茱闻言,脸上一喜,半点都不曾推辞地就接过了荿格格送上的绣活,爱不释手地连连抚摸着那支如真花般秀雅矜贵的兰花,口是心非的假装推让道:“这怎么好呢,我也就是随口说上几句而已,实在是不好意思收这么重的礼啊!”
“侧福晋,您这话儿说得就不对了,这俗话说得好,宝剑赠英雄,红粉送知己,以婢妾浅见,这副空谷幽兰的绣活和您的气质最为相符,若是落在旁人手里,那才是一大憾事。”随口就能说出各种奉承人的好话,这绝对是荿格格的最大本事,她笑呵呵地退到旁边站定,柔声赞道,便好似这副绣活就是为了李荷茱李侧福晋才绣出来的一般。
当然,这幅绣活,亦是她特地为了这府里的其他女人绣出来的。
别以为荿格格大手笔地将这么多幅绣活儿拿出来就是为了讨好府里的女眷们,她还真舍不得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别人,这里每一幅绣活都是她的心血之作,如果不是有着某种不为外人道的目的,她恨不能将所有绣活都永远留在自个儿身边。
这里的每一幅作品所用的丝线都是她托人从滇南带出来的宝贝啊……
瞧着这些绣活是这般鲜艳夺目,瞧着这些绣活是如此精致巧妙,那都是她为了让这些绣活能更久远的留在那些女人身边特别费心设计的,荿格格笑眯眯地瞧着李荷茱李侧福晋抱着那幅绣活就不撒手的样子,很是委婉地提出了告辞的想法。
“瞧瞧,你们这过来一趟,我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们,改明儿我让人备上桌席面,咱们姐妹好好热闹热闹……”李荷茱李侧福晋不舍地将手里捧着的绣活,交到身旁伺候的婢女手里,一路浅笑地送着荿格格和陆格格出了无双阁得门口。
这就是传说中的拿人家的手短啊……
另一边儿,荿格格抱着这些绣活儿回到了自个儿院里,本想着抓紧吩咐人将那幅胖娃坐莲的绣活装裱好送去秋雨楼,还不等她这话说出口,陆格格就笑嘻嘻地直接开口讨要道:“没想到妹妹的绣活儿如此得李侧福晋的喜欢,弄得姐姐的心里都痒痒了……”
说完,她这手就已经摸到了荿格格放在角几上的一摞绣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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