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奴婢是听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老福晋身边的小丫鬟说的。”小婢女闻言,微微一怔,慌忙应道。
今个儿一到庄亲王府上,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把身边这些小丫头就散到了各处,为的就是去打探各府的消息,原本她就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思,也没有指望这些丫头们能打探出什么要紧的消息,有总比没有好呗,但是她却没想到还真有收获,而且还是这种让她心惊胆战的消息。
庄亲王府要和自家弘晖结亲……真是想得不要太美了!
“你可知道福晋是怎么回答的么?”乌拉那拉侧福晋顾不上手上这些名帖了,急忙问道。
“这奴婢倒是不知!”小婢女有些抖瑟的回答道。
乌拉那拉氏闻言,眼前一黑,狠狠抹了把脸,咬牙道:“她一定不会不答应的,这种送上门的好事,要是我是她,一定会答应的。”
说完,她就如同被抽去了精气神般,满脸沮丧地靠坐在了软垫上。
庄亲王膝下有二女,早就已经出阁多年,分别嫁到了蒙古八旗,虽不知道是否已经诞育子嗣吧,但是从年龄上算,总不可能有合适弘晖年龄的女儿,而庄亲王和宗亲各府看似关系亲近密切,却一直远居在关外,肯定不可能插手其他宗亲府里的这种事。
再说,庄亲王福晋性格清冷,亦不是个多事的人,能求得庄亲王福晋出面说和,也唯有其娘家一脉的那些亲眷了。
这让乌拉那拉氏毫无意外地联想到了庄亲王福晋的娘家察哈尔亲王一脉。
那一脉,曾经是风光无限,但是现在……呵呵,那就是乱臣贼子。
乌拉那拉氏怎么能允许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大阿哥和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结亲,那岂不是自个儿主动放弃了亲王爵位的继承权,白白将偌大的四爷府让给尔芙那个贱蹄子所生的弘轩……
可惜,她现在不是弘晖的生母了,该如何阻止这桩亲事呢!
就这样,乌拉那拉氏胡思乱想地回到了府里,愣是连她自个儿精心安排的一桩好戏都已经忘到了脑后,如果不是回到府里,便看到傅鼐傅长史屁滚尿流地迎上来,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呢!
“福晋主子,佟佳侧福晋出事了!”傅鼐满头满脸都是汗地跪在地上,颤声道。
“她又怎么了?”尔芙带着几分不喜的开口问道。
傅鼐闻言,微微抬头,左右瞧瞧,却迟迟不敢开口……
“你们没事就先散了吧!”尔芙见状,摆了摆手,将身侧伺候的一并婢女和前来迎接的众多妾室都打发了去,招呼着傅鼐跟上,扭头往旁边的花厅走去,只留下了诗兰在身侧伺候着。
来到花厅里,傅鼐不等尔芙催促,便已经开口禀告。
原来是佟佳氏在回府的路上,被流民冲散了护卫,撞翻了车轿,摔伤了胳膊,这事不算大,却也绝对不能算是一件小事,也难怪傅鼐会惊慌成这副样子来。
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这也让尔芙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地。
不过她这口气是顺当了下来,心里头却是不高兴极了,冷着脸继续问道:“我就知道这个佟佳氏是一日不惹出麻烦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现在在哪里?”
“回福晋的话,佟佳侧福晋现在已经回到东小院里歇下了。”傅鼐苦着脸答道。
“太医可曾替她瞧过了?”尔芙接茬问道。
“已经看过了,轻微骨折,只要好好将养就是,可是……”傅鼐有些吞吐的答道。
对于傅鼐这种挤牙膏似的对答方式,尔芙很是不适应,加之她才刚回府,这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着,自是没有好脸色,直接冷声喝问道:“傅鼐,我记得你性格爽利得很,今个儿怎么说几句话都这般吞吞吐吐的!”
“奴才不敢说。”傅鼐闻言,心底发苦的回答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尔芙耐着性子问道。
就在此时,外面如同一阵风似的刮进了一伙人来,领头的就是黑脸状态的四爷。
“你怎么这会儿工夫回来了?”不同于傅鼐抖似筛糠的反应,尔芙倒是笑着迎了过去,一边替四爷摘下裘皮大氅,一边低声问道。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爷怎么可能不回来!”四爷冷着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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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芙就算是后知后觉,也能听出四爷语气里的不满了,但是她压根不知道这府里府外的出了什么事儿,反倒是瞧着傅鼐和其他人都知道,她真是讨厌死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了,不过她知道这会儿不适合和四爷闹性子,只能耐着性子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这都是唱得哪一出呢?”
“佟佳氏衣衫不整地被送回府,你会不知道?”四爷冷着脸反问道。
“啥玩意儿?”尔芙有些不敢相信自个儿耳朵听见了什么似的急声问道。
“你们都下去吧!”不过四爷刚才就是气急得秃噜出一句话而已,这会儿自是先要打发了花厅里伺候的诸多婢仆,这才将满脸羞恼的咬牙道,“佟佳氏从信郡王府回来的路上遇到流民冲击车驾,摔伤了胳膊,本来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但是也不知道是谁擅作主张,竟然将她直接送到了街边医馆里救治,然后……你应该能想到了吧!”
说完,他就满脸义愤地甩着袖子往外走去。
可惜尔芙这脑子不好使的人,愣是琢磨了有一盏茶时间,这才在诗兰的提醒下,猜出了四爷未说完的内容。
佟佳氏在街上摔伤了胳膊,送到医馆救治,必然是要露出洁白无瑕的胳膊,兴许还要袒胸露背,在这个女子的贞洁比性命还要紧的时代,佟佳侧福晋如此,岂不是如失节一般,加之傅鼐说起佟佳侧福晋回府的时候,似乎还衣衫不整……
啧啧……想到这里,尔芙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再也站不住了,忙招呼着诗兰上前搀扶,拖着还有些发软的双腿,便直接往东小院的方向赶去。
而此时,四爷府的东小院里,已然是哭声震天。
佟佳侧福晋如同木偶般呆坐在堂屋里,任由那些凶神恶煞的奴才将自个儿的私房体己都装进箱笼贴上封条,紧紧地盯着那条被绷带固定在胸前的胳膊,仿佛要将胳膊看出窟窿般似的。
直到此时,她都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被抬进那家医馆的。
“主子,您快说句话啊,您快说句话啊!”
“这个时候,主子您可不能不出声啊!”
“主子,您再不管管,这院子里就要乱套了!”
……
佟佳氏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瞧着周遭这些已然乱了神的婢女,扯着嘴角笑了。
事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话好说呢!
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东小院就要易主了吧……佟佳氏无声地笑了许久,摆手道:“别围着我了,我还死不了,我也不会寻死觅活的,你们快去盯着那些个恶狼吧,别让那些人将库房都搬空了!”
“主子,您……”菊香是最憨直的丫头,她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呢!
不过佟佳氏也不想要和她多解释什么了,咬牙道:“快去吧!”说完,她就摆摆那条还能自在活动的胳膊,迈步往一旁的内室里走去。
她要将妆匣里的银票都收起来。
佟佳氏知道等待她的就是去庵堂清修的命儿了,但是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总要为顺利回府做些准备,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她也不知道清修的庵堂是个什么情形,也许那里的修士各个都是清心寡欲的活菩萨,也许那里是个不被世俗沾染的清净地,但是有备无患,还是是要有些银两在身边,真要是有需要打点的地方,也省得两袖空空的尴尬。
抱着这样的想法,明明已经半残的她,这动作竟是比好人还要更灵活了几分。
可惜,她还是动作慢了些,还不等佟佳侧福晋将那些银票都塞进衣襟内兜,四爷就已经来到了东小院,紧接着尔芙也领着人进来了。
尔芙瞧着东一伙、西一伙的奴仆,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旁边盯着下人忙活的苏培盛闻声,不敢怠慢,匆忙迎上前来,恭声道:“奴才奉了主子爷的吩咐,特地赶过来安排佟佳侧福晋出府清修的事儿,这会儿正在清点佟佳侧福晋的私产,一一装箱贴封,也免得那些留守院子的奴才们手脚不干净。”
“那也不必急在一时吧!”尔芙不喜地蹙着眉头,叹气道。
“主子爷吩咐,奴才不敢耽搁。”苏培盛陪笑答道。
尔芙知道自个儿拦不住苏培盛,也拦不住打定主意的四爷,但是瞧着这种人未走、茶已凉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替佟佳侧福晋觉得悲哀,她摇了摇头,迈步往上房走去。
上房里,佟佳氏神色淡然地跪在地当间,四爷冷着脸坐在上首宝座……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尔芙的心。
本该是至亲,却如此疏远,一跪一坐,尔芙快步上前,一边扶起佟佳氏,一边柔声安抚道:“侧福晋,还是起来说话吧!”
“妾身谢福晋美意。”佟佳侧福晋淡笑着瞧向尔芙,淡然道,但是她还是坚持跪在原地,并没有想要挪步到旁边去。
“此事本不怪你,你又何必如此呢!”尔芙低声劝道。
只是还不等佟佳氏说话,坐在上首的四爷就已经满脸不耐烦地冷声道:“你不要管她。”说完,他就已经迈步走到尔芙的身边,将尔芙拉到旁边,按着尔芙的双肩,直接塞近了铺着软垫的官帽椅上坐定。
其实四爷也并不是绝情绝义的人,只是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都已经传进宫里去了,康熙帝亲自下令,令他处理好府中内务,他不狠心不行,他不绝情不行,走到他现在的位子上,越来越多的身不由己,逼着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还知道他不将佟佳氏送到庵堂里清修,那等待着佟佳氏的就是一纸赐死的诏书了。
如此,还不如他出面,起码能保住佟佳氏的性命。
想到这里,四爷冷着脸,走到佟佳氏跟前儿,沉声说道:“此番你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旁人,只怪你言行失仪,只怪你不遵福晋安排,如果你按照福晋安排,和乌拉那拉氏一块前往信郡王府,带足了护卫随行,便也不会闹出如此荒唐事了,现在就算是爷想要回护你,却也已经是无能为力,小善庵是皇家庵堂,庵里的静云师太亦是位德行了得的人物,你跟着她修行,亦是你的福气,此番你去了就安心修行吧。”
“妾身谨遵王爷吩咐。”佟佳氏闻言,无喜无悲地应道。
或许是四爷不忍心,亦或许是佟佳氏的识趣,让四爷不禁心软地说出了自个儿的安排:“小善庵那边儿,爷已经命人打点妥当,你身边伺候的婢女都会随你去,负责照料你的衣食住行,待过些日子,兴许不用等到年后,你这事儿的风波过去,爷就派人将你迎回。”
“妾身再谢王爷悉心安排。”佟佳氏心里冷嘲地笑了笑,淡声应道。
她相信,此时此刻四爷这番话是发自内心所说,但是这府里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她轻而易举的回来呢,先不说府里的其他人如何想、如何做,便是这算计陷害自个儿的幕后黑手就不可能放过自个儿,不然那人这番安排不就是白费心思了……
可恨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陷害自个儿的人是谁!
“你这些私房体己,稍后都会贴上封条,送往公中库房封存,你还是安排个人过去盯着些,也免得有人趁机私藏。”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四爷有些尴尬地搓搓手,指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婢仆,低声吩咐道。
这次,佟佳氏没有拒绝四爷的好意。
她再次叩首谢恩,迈步走出了东小院的上房,招呼过最信任的菊香,低声吩咐道:“你家主子我这次是要倒霉了,这一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打算留你在府里,你可要替我看好院门。”
“奴婢遵命。”菊香闻言,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哽咽答道。
“别哭,你主子我早晚能回来的。”佟佳氏抬头瞧瞧有些阴沉的天空,如许诺般的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