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听懂他在吼什么啦,当时脑子里乱成一团,能反应过来有人在吼叫就已经是极限了。”奈莉详细回忆着当初发生过的一切,一百多年过去了,但是那时候的一幕幕都还能清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想忘也忘不掉:“不过,我也顾不上研究他到底在吼什么了,因为在骑枪刺中我自己以后,受到致命伤害的我就此失去了意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恩……后面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我们被强行驱赶出了达纳库斯的神国,过后我研究,可能是因为达纳库斯重归沉睡,神国失去了他的意志作为支持后自然消散了的结果。”潘尼斯对于奈莉的说法并不感到意外,甚至于早就有类似的猜测了,因此在她表现出疑惑的时候迅速答道:“不仅是神国,就连死亡之门也在渐渐关闭,这点原本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是和芬奇聊过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是因为他把死亡能量过多的集中在复苏亡灵这个任务上,以至于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强行拉近两个世界间最后一段距离,他一重新沉睡,被强行贯通的两个世界自然就重新分开了。那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现在的情况,两个世界是自然碰撞的,唔,的确是自然碰撞的吧。”
“恩,差不多吧。”奈莉点头道:“我只是做了些细微的调整,没有进行太大的改变,当然了,以为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在这方面做什么事。”
“所以,在我们被驱赶出达纳库斯的神国之后,大家发现无法再重新进入了,而且亡灵又都倒下了,然后在外面又游荡了一段时间试图找到你却未果之后,就拉着我离开了死亡之门。”潘尼斯叹了口气说道:“当然了,这些情况,也都是他们告诉我的,我自己完全不知道,那时候我的神志还没有恢复,否则,我是不可能让他们带着我走的。”
“那就难怪了,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奈莉点头道:“当我重新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用了一段才确认自己依然还活着,又用了好长时间,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刚刚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刚刚复苏的亡灵一样,从无数骸骨之间爬了起来,当时我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就连铠甲上被骑枪贯通的那个洞也不见了,一切就好像只是一场梦一样,也就只有周围的环境,提醒我之前发生的事都是真实的,并不是梦。”
潘尼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紧紧地握着拳头,连手臂都在颤抖。
“看来,你已经猜到我遭遇到什么了,你总是这么聪明。”奈莉温柔的笑了笑,没有隐瞒的说道:“刚刚醒来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活着,也就是说,说不定还有机会重新见到你。通过脑海里那些属于达纳库斯的残留经验,我知道逆转的死亡诅咒意味着什么,知道你也不会死,只要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那就总有一天会见面的。所以,我很开心,非常开心,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我就疯了。”
“我不该失去理智的。”潘尼斯双手搓着脸,悔恨的说道:“更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真是苦了你了。”
“所以才说,你总是那么聪明呢,我还什么也没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奈莉轻轻捶打着潘尼斯的胳膊,轻声说道:“好啦,别做出这幅样子,起码我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也真像我当时期望的那样,有机会重新见面了,这还不值得高兴吗?如果当时我知道会有今天的话,一定会更高兴的。”
“但是,随即也会更难熬的。”潘尼斯苦笑着说道:“很寂寞吧。”
“是啊,在开心过后,就开始痛苦了。”奈莉点点头,低声道:“无论我怎么走,无论我去哪里,天空都是一片漆黑,地面全是黄沙,黄沙上覆盖着数以亿计的骸骨。没有动物,没有植物,甚至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整个世界都想是凝固了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没什么,只要心怀希望,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总有看到未来的一天,但是几天以后我就明白,我还是太天真了,我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世界有多可怕。整个世界就剩下了自己,其余的只有单调和乏味,黄沙,白骨,已经让我看到就想吐了,然而这还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静,这个世界里几乎没有声音,简直可以称为死寂,我到后面几乎不敢走动了,因为每踏出一步,脚陷入沙地时的声音,踩断骸骨时的声音,简直就是巨大的爆炸声一样震耳。呵,你一定想不到,那时候我最期盼的,就是起风,那是除了我自己发出的声音以外,唯一的声音来源,每次起风,我都高兴地像疯了一样,唔,也许那时候已经是真的疯了吧,不过就暂时认为是‘像’疯了一样好了,每次都像是疯了一样,在风沙里疯狂的奔跑,只有这时候,我才能感到自己还活着,还没有被这个凝滞的世界同化。”
“唉。”潘尼斯的脸色更难看了,用力握紧奈莉的手,此时此刻,他也只有用这种方式给对方温暖和安慰了。
“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智,我拼命给自己找事做。”奈莉反而对潘尼斯露出安慰的微笑,继续说道:“我开始整理大地上散落的骸骨,把他们一堆堆得码放在一起,如果可能话,甚至会把一些骸骨拼成完整的骷髅,然后假装他们还活着,每天和他们说话聊天打招呼。我想,那个时候我其实就已经算是疯了吧,只不过自己还没有意识,还认为自己是正常的。不过,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一年?十年?二十年?我的理智越来越脆弱,头脑越来越混乱,终于有一天,我彻底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后面的记忆,我唯一能记起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不管怎么样也好,来个人和我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