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五日下午两点，子夜接到来自河南洛阳的长途电话，这是洛汝麟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问寒问暖，问她是否需要他在石家庄做停留，子夜说他可以直抵北京。她不是不想见他，只是怕自己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一听到的他的声音，她的心就震颤，整个下午，子夜在课堂上都无法集中神智。她努力地装出一副洒脱和大度的样子，努力地去忘掉他给自己造成的伤害，努力地去驱赶自己心中酸酸的阴影，可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尽管自己在伤痛中不能自拔，却忍不住地去关心他。他呢？也只有在闲暇中才会记起自己。还有什么比在明明白白和清清楚楚中忍受屈辱更痛苦的呢？是自己纵容了悲剧的蔓延啊！
她讨厌自己、憎恨自己、所以会时常惩罚自己。
难道纯情、善良、宽容和仁爱是愚蠢的代名词吗？
子夜在同学面前条件反射般地微笑着，所有的同学都认为子夜是快乐的天使，都被她近似童音的笑声所感染。大家都喜欢跟她在一起玩儿，她对大家也有求必应。事实上，她在被动地延续着自己的生命，如果没有与社会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早就潇洒地到另一个世界去报到了。何时才能得到这样安谧的时刻呢？她担心自己做出有负于父母的事情来，她的身边不会存放任何在她冲动时能帮她结束自己生命的道具。尽管如此，她还是担心自己管束不好自己，会在冲动是了却了自己。于是，她决定写一份遗言，以免事后给大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她把遗言写进日记：
遗语
我没有机会诀别人世，对此，我非常无奈。如若有一日机会来临，我定会激动万分，毫不犹豫。机会是不定的，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所以我必须有事前遗言。
我本自然之云气，回归自然，返璞归真，是必然的。所以，我恳求亲友们不必为我的消失而伤怀。别离人世，对我来说，是一种永恒的超脱。
我的诀世之举，无需劳顿世人发挥想象，是我自己想还原成自然之云气。周围的人可能对我造成过伤害，请求我的亲人们不要责难任何人，相反，我对他们报以祝福。
生死是人生的自然循环，是迟和早的问题，切勿为之伤怀。万物各有自己的运行轨迹，我也想早日转入属于自己的轨道，我本是空中浮云，还原成云气，才是我生命的本源。如若我走得仓促，来不及整编存留的文字资料，我请求能够理解我的亲友代为整编。至今日止，《梦魂》初步完稿，个别地方需要修订；《爱的主题》没有动笔，但有素材；《旅步》刚刚开头……日记多本，信札数封，均可作为日后的素材……
在这段生命历程中，我欠大家的太多，无以回报，就让空际的那片云为你们祝福吧！
请不要为我的离去伤怀，对我而言，这是最美好的去处！
1994。09。05
子夜庄重地合上日记本，把它锁进床头柜的抽屉。
过了两天，子夜觉得该收到李强的回信，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难道他所说的话只是国人惯用的客套？难道他没有收到自己的信件？或是……下午，子夜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拨通了李强留下的电话，答复是他不在。子夜心里很不是滋味，给李强写了第二封信：
李强：
好！
下午曾给你打过电话，只想听听我们这个“部落”以外的声音。然而，你不在。
我这里一切都好，按时间推算，该收到你的回信了，可仍然不见踪迹。也许你不想发信，也许你认为没有必要必要发，也许……不管那哪个也许，都在情理之中，这就是人情世故！
本来，在没有收到回信之前是不想在去信的，因为这不符合礼尚往来的习惯——准确地说，是我那点小高傲或小自尊在作祟。你留下的那行文字充满了期待和信赖，你说的那两句期盼的话语时时回响，我不忍心让你的期待和信赖收获失望！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你很可能没有收到我的信，所以再次匆匆起笔。
我做人的信条是宁可人负我，我决不负人。我做到了，内心也就坦然了。
人生几何？若只为生存而生存，只是奔命于生活的劳碌，似乎不能很好地诠释人生的内涵，因为还有一个超然其上的精神世界。只有这个世界也充实了，并且升华到一定的高度，才能完整地诠释人生的精彩。
如何处事为人，君自做主！
洛子夜
1994。09。08
这封信虽然措辞委婉，但字里行间着埋怨。如果这封信仍然石沉大海，这个朋友将永远从她的记忆里消除。
十号下午，李强突然来学校找洛子夜，她很意外。
“你怎么来了？”子夜问。
“我收到了你的信，自己又不会写信，干脆就直接跑来了！”李强道。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按照地址找到你们学校的，然后再打听你，有个老师问我是你什么人……”
“你怎么说的？”子夜笑着问。
“我说我是你弟弟。”
“这还差不多，弟弟！”子夜淘气地笑着。
“我算着时间来的，今天星期六，明天星期日，这样不会影响你上课……”
“有计划有准备而来？”
“是啊！”
“那你晚上住哪儿呀？”子夜问。
“随便找个旅馆住就行！”李强道，“我们经常出差，在外边住宿是常有的事儿。”
“我们该去哪儿玩儿呢？”
“你对石家庄比较熟悉，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今天时间晚了，咱们去长安公园转转吧！”
他们从公园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小餐馆，子夜要了两碗面条。
“再点俩菜吧？”李强道。
“我只有请你吃碗面条的能力！”子夜笑笑说，“我在花父母的钱，不能装大方，况且生活费还得由我自己想办法……”
“我请你！”李强道。
“你来看我，我是东道主，哪有让你请的道理？”子夜笑笑说，“你就凑合着吃吧！等我去你们那儿了，你再大排筵宴。”
第188章 结识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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