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津转头，看到柜子上有一小滩水渍，再转头看向洗手间的方向，没一会慕悦然就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看向她的手。
    她大概是以为他没有看到，走到床边柜子前，继续拿了凉水倒进杯子里，然后转身递给他。
    “来，试一试烫不烫？歧”
    她是右手递过来的，岑津接了，看向她垂着的左手，微微发红。
    “手没事吧？去找护`士拿点药膏涂一涂。”
    慕悦然一怔，不再掩饰，很听话地点头：“没事，那你自己喝点水，休息一会，我去去就回来。”
    她出去了，岑津靠着床头，握着那个杯子，热度从杯壁传到手指上，或许是因为外面下着雨，夜也深了，闷热的空气变得有些凉，像是秋天骜。
    喝了一口，从喉咙暖到了胃，他靠坐在床头轻声叹息，为自己心中那一直挥之不去的莫名情绪。
    为了不让家里担心，他还是主动打了个电`话回去。
    就说自己刚回国在大彭的店里跟朋友们叙旧，估计要到很晚才能散，而且到时候肯定喝多了不方便开车，会在大彭店里过一`夜，他那儿有休息的小房间。
    慕悦然正好回来，要转进门里的时候听到了，在门边站了一会，等他打完电`话才进去。
    岑津放下手机，看她走进来，说：“你不回去，在这里怎么过夜，你不用睡觉了？”
    这里除了一个沙发，再没有适合休息的地方。
    “不睡就不睡，我在家有时候看片子都能通宵，没什么大问题——”
    慕悦然说完，窥看他神色，又赶紧补一句：“就是放假的时候才这样，平常不会的，作息还是很正常。”
    “总之你赶不了我，要不然我就告诉教授跟伯母了，说到做到。”
    她是真的担心岑津会继续说让她离开。
    岑津望着她，无奈。
    “而且现在外头雨好大，还不好打车，你忍心让我一个站在漆黑的路边等啊，到时候真没有车想回来还进不来我就才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慕悦然继续往可怜了说。
    岑津笑了下：“行了，好吧。”
    她说的那些确实有点危险，她想留下就留下吧。
    慕悦然笑了，心想，原来厚着脸皮比矜持着管用。
    “那我不吵你，你休息，有什么就喊我，我就坐这边。”
    即使能得到同意留下，慕悦然也很有自知之明不打扰，能陪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回到沙发上坐下，玩了好一会手机，才抬头看他，他靠着抱枕，闭着眼。
    窗帘被吹动拂起角度，她赶紧起身过去关紧了。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出门包里不仅有手机，还必定有个充电宝，所以慕悦然对于手机耗电方面的完全不担心，再不然，这病房里还能充电呢。
    于是她就放心地开始玩起手机游戏，静音的，室内就是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那边有响动，即使慕悦然玩得认真正也很快就抬起了头看过去。
    “怎么了？”
    也不管自己的游戏还处在一局当中，直接放下她就都到他床边。
    其实岑津就是一直躺着一个姿势累了换一个姿势而已，但现在的他连转身都有点难，要小心，因为胸腔那块儿疼。
    “没事，你在玩什么？”他刚才睁开眼，就看她很专心对着个手机。
    “就是手机小游戏。”慕悦然笑了笑。
    “长时间玩手机对眼睛不好，自己多注意。”
    岑津一派教师的口吻，慕悦然没意见，只说：“无聊的时候玩玩而已。”
    “别玩了，要不，陪我说说话吧。”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稍稍侧身靠着床头。
    慕悦然弯身把他身上的薄毯轻轻拉上去一些：“嗯。”
    他主动要跟她聊天，她再高兴不过，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岑津的目光看着白色的病房吊顶，眼睛眨了眨：“刚才，在路上出车祸的时候，第一时刻上来关心询问我情况的，是个环卫工人。”
    那时候透过车窗，他只看到了窗外中年男人穿着雨衣的样子，脸上的皱纹很深，显得很沧桑，但是看着就是特别的亲和，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质朴跟善良。
    后来120来了，他被他们从车里扶出去，上了救护车的时候目光无意间一扫，才看到站在车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扫帚。
    这一次意外，岑津没有受多大的伤，虽然现在躺在这儿休息，心里并没有觉得多郁闷，相反，很感激那个环卫工人。
    “有时候开车路过，看着他们起早贪黑工作那么辛苦，还得时刻注意往来的车辆，真的挺不容易。”
    为了养家糊口，做着社会最底层的工作，他们在马路上工作时出事故的新闻也不少见……
    慕悦然那儿没声音，岑津回神，说：“哎，我是不是突然有点——”
    “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会有那样的感激之心蛮好的，至少证明这次的意外事故让你感受到的并不全是负面的东西。”
    她跟岑津之间，极少有这样的谈话时候，这是她一直希望的，他能对她真的像是对亲近的朋友一样，像对云汐一样，有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甚至是漫无边际的想法，都可以很随意地说出来。
    她喜欢他，所以她愿意当一个聆听者，从云汐跟哥哥的相处当中，她学到了爱情不是两个人整天情情爱爱的腻乎着，而是有共同话题，有共同的理想，相互分享，共同进步的那么一对默契的伴侣。
    情侣之间要保鲜，要能长情，不光是要做`爱人，更要做知己，她在家中看着哥嫂做榜样，已经学会了。
    现在她跟岑津还看不到任何可能，但她的心态已经比以前开放，她想要当他的知己。
    岑津有些意外的目光，含笑看着她：“悦然，你真的变了。”
    这样的感觉回来后就一直有，也亲口对她说过，但他发现，她的变化再一次在他预料之外。
    “跟汐姐相处久了，自然懂一些，再说，一转眼我们认识都两年了，我当然不会跟当初一样——”
    她能放开，都得力于云汐的那些书还有云汐有意无意地开解帮忙，她并不刻意去忘掉岑津，也做不到，可是现在的她内心真的平静了很多，没有以前那种浮躁的患得患失。
    “做你喜欢的自己就好。”他淡淡勾唇。
    “我就喜欢现在这样的自己。”她说。
    “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了，好好睡一觉起来明天一定恢复得更好了。”
    她走回沙发那儿坐下。
    女生个子娇小，沙发还算是个能睡的地方，岑津说：“把被子抱过去，半夜冷。”
    “不用。”慕悦然说。
    “听话，男人的体温高，我有毯子，如果你想我睡得安心就拿过去，然后赶紧好好躺下闭上眼睛。”
    慕悦然却转身往外走，嘴里说：“我再去跟护`士要一床就好了。”
    看着她出去，再看着她抱了一床毯子进来，岑津突然觉得，这一次自己的这个小事故，确实算不得什么，至少，他的心，从事故发生起，就有不同的人在温暖着。
    果然还是回国来好。
    而慕悦然躺在沙发里，闭着眼，虽然没有家里自己的床舒适，心里却格外踏实。
    ……
    －
    翌日
    岑津上午就想出院，但是其实医生不建议，同在一个医院上班，即使是不用科室也算是同事了，他的主治医生兼同事劝他再多住两天比较好。
    慕悦然也着急，她知道岑津是顾虑家里的两老知道了担心，突然灵机一动，说：“要不，你说你带我出去玩去了吧，我哥今天带着汐姐还有言言去云归住几天，我家里也没人。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在医院住着，教授跟伯母不会知道的。”
    岑津望着她：“我带你出去玩……去了哪里？”
    “唔……宁城周边的小镇，就说是我要去见朋友，汐姐不放心让你送我去的。”她补充具体。
    “你就再住两天吧，为了自己康复快一点。”她满眼恳求之光。
    岑津叹息：“好吧，就照你说的。”
    他终于答应，慕悦然放心了，心里开始计算着，哥哥跟嫂子都不在，她在家熬鸡汤什么的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岑津，我听他们说你出了事故，就立刻下来看看——”
    打着小算盘，身后有人走进病房都没注意，慕悦然听到说话声才转回头看，是跟岑津同个科室的徐柯，她认得，而徐柯身后跟着的一个女的，慕悦然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