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生把两人领到最前排的一张白色小圆桌前。
    旁边那一张桌子坐着的，就是方绍为跟方正。
    方绍为出席这样的慈善宴不是第一次了，云汐以前跟着慕彦沉一起来也都几乎能见到他，但还是第一次看到方正也在。
    “方老。”
    慕彦沉先开口跟方正打招呼钤。
    林逸生引着他们过来的时候，方正跟方绍为也是看过来看到了的。
    方正笑：“彦沉，来了。洽”
    云汐也跟着唤一声：“方老。”
    “好好，大家都好，先坐下吧。”方正笑着说。
    而他旁边坐着的方绍为则笑着点头跟慕彦沉还有云汐示意。
    于是云汐跟慕彦沉在这边坐下，是临着他们的一桌。
    把人安排好，林逸生说了几句话，就重新往宴厅门口的方向走回去了。
    云汐看慕彦沉的脸色，刚才他对林逸生是很冷淡的，虽然确实是没有什么交情，但那样的冷淡，总有些异乎寻常。
    压低声音，她问：“怎么了？”
    “他是林圆的叔叔吧？看到他就想到了那个人。”慕彦沉淡淡道。
    “……”
    原来是因为这样。
    云汐对着他微微笑，慕彦沉目光瞥向她，两人就那么对望着，没说话，在这个场合里，显得默契十足。
    挑高的吊顶上，施华洛世奇的水晶灯光彩流转，投下透亮的光，整个宴厅，逐渐落座的宾客，穿梭其中端着酒水的侍者，衬着坐在其中一张白色小圆桌的他俩，男的一袭质感的黑色西服，双`腿交叠坐姿潇洒，女的一身淡雅的白，端庄大方，彼此对望的眼中，是情意流转的暗暗火焰……整个场景，定格成一幅美好的画。
    －
    “你看看人家，你什么时候才给我领回来一个，让我看着也高兴。”
    隔壁桌，方正目光对着另一处，嘴里悠悠道。
    方绍为抿了一口鸡尾酒，没回答。
    但是，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在方家还没有接纳小宝之前，他别的什么念头都没有，照顾好儿子，是他现在唯一的心愿。
    而关于自己……
    心中突然漫起一丝苦涩，他不想去想——
    或者说，现在的他，根本还没办法去考虑别人。
    他觉得累了。
    －
    坐下后不久，又有宾客被领着进来，无聊的云汐无意中目光转过去，扫了一眼——
    看到沈心还有宋清雅正走过来。
    今晚上宋家来的人，不是宋梓睿，而是沈心跟宋清雅？
    真是意外。
    在她们的目光转过来之前，云汐先收回了视线，转回头跟慕彦沉说话。
    但是她耳朵是有听到的，她们也被安排在靠近她跟慕彦沉的另一桌。
    谁让第一排都是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席位呢，总难以避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也听到宋家跟方家双方的寒暄，可慕彦沉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坐着，双`腿交叠，兀自慢慢抿着酒，视线也并没有往他们那边看。
    可是，你不理会，不代表别人就不能过来。
    一阵清晰的高跟鞋声音，很近了，就在云汐身边，站定。
    “彦沉，你也来了。”
    宋清雅笑着对慕彦沉说。
    慕彦沉大概点个头，轻应了一声“嗯”。
    没有下文了。
    这样被冷落的，宋清雅站在那儿有点尴尬，而且现在又是在这样大家都看着的场合——
    慕彦沉的冷淡，她心里介意。转头，笑着对云汐：“慕太太。”
    云汐这才不得不转头看她，也学着慕彦沉的样子，淡淡地勾着唇角，礼貌地点个头，算是回应。
    宋清雅暗自咬牙，这算什么？
    “清雅——”
    这时候，身后传来轻唤，宋清雅转头，看到自己的母亲在看着她。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回去。
    等宋清雅回到座位上坐下，沈心看着她：“你去跟他们说话做什么？”
    “我就是想跟彦沉打个招呼啊，可是他那么冷淡，还有那个——”
    说着她转头看过去，对着的是云汐的背，“装什么清高。”
    她轻声嗤哼。
    “别忘了你自己是宋家千金，别给自己掉价儿。”
    沈心微微皱眉。
    “妈，之前你说过帮我——”
    宋清雅的话才说出口，就被沈心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说了我自有安排，你就给我乖乖地待着，先不要添乱。”
    “……哦。”宋清雅点头。
    “你哥今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为什么不能来？”沈心又问。
    “谁知道他啊，整天不着家。”
    宋清雅说，脸色有点不耐烦。
    她跟宋梓睿，最近是越来越少说话了，就算在家里碰到，她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因为之前的事情她还记着的。
    都是云汐，她的目光又转回去，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如果不是为了她，自己现在跟哥哥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仅抢了慕彦沉，连哥哥的维护跟纵容都抢了去。
    一向被人捧在手里习惯了，现在的她很不能适应这样子的状况。
    －
    没过多久晚宴就正式开始了，跟以往的其实差不多，有认识慕彦沉的人过来坐下跟他说话，自然会聊到商场上的事，云汐没兴趣，也听不大懂，目光偶尔就四处转一会。
    听到身后隐隐的说话声，有人去跟沈心寒暄，云汐听到沈心的声音，想起了那天她去办公室找自己。
    然后又想到刚刚宋清雅主动过来跟慕彦沉打招呼。
    ……是还存着期待么？
    “在想什么？”面前的人问。“是不是累了？”
    她抬头看他：“没……”
    慕彦沉还是蹙眉审视她的脸色：“这次是最后一次，下次我不让你来了。”
    等到下一次，她的肚子应该也已经隆起了吧，最好什么都不做，在家休息就好。
    又有一个人过来跟慕彦沉说话，然后那个人的女伴也找云汐寒暄，云汐就礼貌客气地应对着。
    林逸生上台去讲话，然后就是各种感谢，感谢为慈善基金出钱出力的企业家，感谢各界人士的爱心……
    云汐以前就是慈善基金会的义工之一，这些听多了，就走神。
    林逸生说完之后，突然想起一片掌声。
    她抬头，看到大家的目光都看着自己这一边，还疑惑呢，转头一看，才知道大家看着的人是慕彦沉。
    他起身，抬手扣上了西服的扣子，迈步往台上去，身影高大笔挺，步伐潇洒，很多宾客目光跟着他，然后低声跟身边的人交流着什么。
    云汐几乎没有听到慕彦沉现场拿麦克风讲话的场景，他的声音本来就很磁性，此刻在这样挑高的宴厅里，大家又都那么安静，他的声音响起，就显得特别的迷人。
    说的什么内容云汐其实没有注意去听，反正总归就是一些官方的话，她看着他在台上，能感觉到自己眼中的光，一定是仰慕的。
    是的，他一直在她心中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后来他出了车祸那一段时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他有一天能够重新站起来——
    现在，她真正地在现场看到了，他重新站在那个众人仰视的高度，回到那个原本就属于他的，耀眼高度。
    欣慰，高兴……还有安心，他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她跟他，现在每一天都很甜蜜。
    －
    后来云汐中途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在走道里遇到正在抽烟的方绍为。
    “你出来，小宝跟谁？”
    她走过去，问。
    “家里的阿姨带着，他还算乖，听话的。”
    方绍为淡淡笑道，云汐果然是很关心小宝，总是最先问起小宝来。
    云汐点点头。
    看到他手里的烟，忍不住说一句：“少抽点吧，虽然你们抽烟的样子都挺帅的，但身体更重要。”
    方绍为一怔，脸色随即又回复如常，“习惯了，难戒了。”
    “你先进去吧。”他说。
    云汐点头，先回了宴厅里，方绍为站在原地，转身面对着护栏，抬手看着自己手里的香烟——
    曾经，有一个人，也跟云汐一样，对他说过那样的话……
    ——“虽然你抽烟的样子很帅，可是抽烟不好啊，不许抽了——”
    那一道清脆的声音还可清晰回荡在脑海里，那个人的样子，还清晰印在他的脑海里。
    可是，他已经永远都听不到，那个人再对他说那样的话了。
    “如果，你还能回来，我一定为你戒掉……这一次，我答应你……”
    他心中说着，抬头看夜空，那颗最明亮的星，一闪一闪——
    深秋的风，吹拂在脸上，却能凉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