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是很传统的红线稿纸,字迹工整,一板一眼。邮票,也贴的是最传统质朴的普通邮票。
没有日期,没有发信人地址,甚至也没有署名。
随着现代科技发展,肯用笔写信的人越来越少,所以粉丝书友的电子邮件他基本都是交给幻萍在处理,而所有手写的信件,不说一封一封回信,那不现实,起码保证每一封都会被拆开来看。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封明显是在元旦前发出的信,现在才收到。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即便是像邓铮这样二世为人的文艺混子,此刻,还是被这封信给压得心里沉淀淀的。
情绪的引导下,脑海中忽的灵光一现,一段尘封已久的熟悉旋律很适宜的流淌了出来。
邓铮噌的起身,拍拍谈薇的肩头,眸中精光四射:“小薇,你先坐。等我一下。”
谈薇长睫颤颤,脸上写着讶异,不过还是很乖巧的点头。
邓铮闪出去后,她脱了棉拖鞋,并脚、抱膝,靠墙坐在床尾,望着对面的暖气片发了会儿呆。然后,又情不自禁的拿起那封信读了一遍……
七八分钟后,邓铮才头顶着蜘蛛网,尽管灰头土脸却是眉飞色舞的走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破木吉它。
谈薇“呀”的一声,忙起身跳下床,拿鸡毛掸子帮他扑尘,完了又拿来湿热毛巾给他擦脸,细声埋怨道:“铮哥哥,大晚上的,你这是钻哪里去了?”
“去楼下杂物间翻找这把吉它啊。”邓铮任由谈薇忙上忙下的“伺候着”,只顾乐呵呵的校音调弦,“这小东西还是你用压岁钱买来送我的呢。可惜中学的时候,太笨蛋,怎么学都学不好,就束之高阁了。谁知道到了大学。反倒无师自通,忽然就找到些感觉了。”
谈薇温腻绵软、葱白般的小手伸过来,帮他把耳廓上的最后一点蛛网捻去,柔柔一笑:“是啊,有时候真好奇铮哥哥你的大一是怎么过的,一年时间里,好像很多东西。一下子就通透了呢。”
邓铮果断避开这个话题,低头小拨弄了一段。发觉这玩意儿还算凑合,就笑着朝前一指,“别忙活了。你去那边。安安稳稳坐下。”
谈薇秀丽的雪靥上,微微晕起一抹酡色,舒展腰肢,踢掉鞋子,晃荡着小熊棉袜,俏生生坐在床沿上,拊掌笑道:“太棒啦。没想到送个信而已。还有这等福利。”
“这可不是福利。季明诚还有你老师库伯早两三个月前就向我邀歌,说你们第三张专辑准备向前一步,把少女阳光青春主题向女生情思情怀方面靠拢一些,差一首简单的抒情歌。我虽然硬着头皮答应了,可一直没什么想法,刚刚看完那封信后,突然就来了些灵感。我现在试着哼一下,你听听怎么样。”
谈薇一听是因为刚刚那封很让人遗憾的信带来的灵感,眼睛一亮,赶紧凝神屏息,生怕错过一个字一个音符,连小熊棉袜也顾不上晃荡了。
邓铮的吉它水平并不高。以前在酒吧唱歌的时候为了提升自身竞争力现学的,只在装文艺范的时候用用,但弹唱普通的歌曲还是刚刚的,尤其是这段曾经很熟的旋律——
不得不在热恋之中放开手
冷静的看待旁若无人的温柔
不得不在人往人来的门口
慢慢的学会平静的接受
我以为好不容易摆脱了从前
拥有了一个人就拥有一生
我以为不会重蹈覆辙的我们
原来一样天真
你总说有一天如果我们还有缘
走一圈还是会回到对方的身边
我总怕有一天就算感情没有变
我和你是在遇上别人以后遇见……
这首满江的,简单,小众,歌词旋律却极为优美动人。曾经有一段时间里。一直是邓铮晚上回到出租屋后自饮自酌、自弹自唱的必备曲目。
外面北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暖气片烧得整个人都有些晕陶翩然,仿佛,所有感官都虚无夸大了不少。邓铮温磁的嗓音,熟练的和弦,不缓不急,娓娓道来。而且,它的歌词,很好的和刚刚那封信述说的故事契合在了一起。瞬间就将还处在信件故事悸动恢复中的那颗少女心,给重新揉碎。
这样的傍晚,这样的人,这样的歌声,这样的故事……
女孩儿眼泪,就像珍珠般,一颗一颗往下滚落,怎么擦都擦不止。
“怎么样,好听吗?”
邓铮自己弹唱时,也有些唏嘘动情,说完这句话后,才发现谈薇泪留得比先前看信时更厉害了。不过这次了解情由,倒是没慌,放下吉它,靠了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
慢慢拍着。没有说话。
谈薇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大眼睛湿湿的、亮亮的,写满雀跃兴奋:“铮哥哥,这首歌真是给我们的?”
邓铮望向她:“会不会觉得……歌词内容有些太成熟沉淀了些?”
“不会的。这歌情绪点很容易找到,库伯老师肯定会特别喜欢的。他老人家常说,就喜欢简单情歌,越简单越容易打动人,可就是好听不好写。”
邓铮就点头,作为库伯最自豪的关门弟子,谈薇肯定是可以把握到他的喜好的。她既然说可以,那应该就说明可以交差。
“铮哥哥,你实在太厉害太天才了。我还想再你弹唱听一遍。”谈薇虽然打小很黏他,但一贯坚强优秀的她,此刻难得的满眼小星星,连声音竟也是湿糯糯的。
“再唱一遍倒是没问题……但是小薇,那个,你方不方便先把我右臂放开一些些?”
一遍、两遍、三遍……一向特会心疼人照顾人的谈薇,今晚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缠着邓铮一遍又一遍的弹唱,直到……最后靠着他的肩膀沉沉睡去。
尽管睡着了,小细眉还微微蹙着,暴露了愁思心事。而她招牌的长长垂垂的黑睫,还残存着晶莹的湿痕。吹弹可破的脸颊,因为一晚上泪洗、暖烫,红扑扑的,楚楚可人。
从小到大,她没少这样玩着玩着就睡着了。要在以往,邓铮肯定是把她抱回楼下她自己家,但现在寒冬腊月的零下七八度,楼道又没有暖气,担心她着凉,就没折腾。
安顿她在床上个睡好,给徐莹阿姨打了个电话,然后就从柜子里拿了铺盖,来到了客厅。
客厅里暖气很足,沙发也足够舒适,但邓铮却辗转反侧,迟迟难以入睡,隐隐的,总觉得谈小薇这姑娘今天表现的略略异样,却又实在想不出来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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