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尔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幽深的目光默默地凝视着放置在桌上的半成品肖像。
她伸出手来,纤纤玉指轻轻地点了在画中人的额头上。而画中那浅笑着的男孩却浑然不觉,他只是快乐的笑着,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幅肖像显然凝聚了创作者无数的心血,尽管尚未完全完成,但是画中的人儿却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安第尔凝视着眼前的画像,嘴角勾勒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画中之人,分明就是十年之前的辛洛斯!
比起现在的辛洛斯,画中的人儿更多了几分青涩和腼腆。但是比起现在厚颜无耻的梵卓伯爵,画中的男孩显然更加的惹人怜惜。
“十年啊,匆匆一别……你已经这么大了,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就算已经没有了当时的记忆,但是身体仍然在恨我吗?”
自从换了一具身体之后,受到身体的影响,魔法师原本理性的思维也变得感性了起来。原本不会想,原本不会做的事情,在此时却都被理性的法师顺理成章的做了出来。
不过和这具身体为她带来的其他改变比起来,这点点女性独有的多愁善感也并不是什么太过值得惊讶的事情。
和熊孩子们预想中的不同,被俗事缠身的安第尔并没有跑去睡得昏天黑地。尽管忙的焦头烂额,但是安第尔仍然抽出了些许的时间,想要完成手中的这张画作。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安第尔,一定会将时间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不过现在的安第尔……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准确的说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反正姐姐和弟弟感情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等等,明明是哥哥……
安第尔捂住了自己的头,眼中满是困惑。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一向条理清晰的魔法师第一次产生意识冲突了。在过去的时间之中,长时间累积之下的常识和新身体的本能总是在各种方面产生小小的冲突。
例如说话方式,作息习惯,乃至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以前明明不在意的,但是最近似乎变得越来越在乎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容貌和身材……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时魔法师的灵魂被重创,能够及时的找到一具适宜的身体已经是万幸。而在身体温养灵魂的过程之中,身体之中残存着的本能难免也融入到了虚弱的灵魂之中。身体原本主人的一些习惯,也进入了安第尔的灵魂之中。
凡是涉及到灵魂的,从来就没有简单的事情,灵魂之间的争夺就更是凶险异常。也就是安第尔根基深厚,再加上对方确实已经魂飞魄散,安第尔才能如此简单的就能接受这具魔法天赋不俗的身躯。
安第尔岔开五指,看着自己纤细而苍白的手掌,眼中闪烁着黯淡的光芒——幸好,至少辛洛斯并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看他,这就足够了。
魔法师的眼中升起丝丝暖意,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轻声念诵了几句咒语,安第尔的面前便浮现出了一面小小的水镜。
水镜之中,辛洛斯的形象正慢慢变得清晰。
她当然不是某些喜欢打着阳伞,用空间魔法到处跑来跑去的偷窥狂。但是辛洛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弟弟,她的身躯被毁灭之后,辛洛斯更是加洛林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直系继承人。不管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死去的老爹也好,安第尔都觉得自己有必要保护好弟弟的安全。
像这样有事没事就确认一下自己愚蠢的弟弟是不是在喝水的时候出现生命危险,是一位合格的姐姐应当做的事情。这是一件很正常,也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至少,安第尔并没有感觉其中有什么不妥。
不过看着水镜之中变得越来越清晰的影响,安第尔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影像中显现着的,赫然正是辛洛斯一个人披着斗篷,靠着炉火在进行预算计划的孤独身影。
伯爵的伤势始终没有痊愈,脸上更是有些苍白。本就没什么肉的双颊更是微微凹陷了下去,看的人一阵阵心疼。
安第尔略微一思索,也就明白辛洛斯是在干什么了——德斯蒙德的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倒也不用辛洛斯花多少心思。能让他这么伤神的,自然是格拉摩根的事情。
雷恩的血战帝国方的确损失惨重,但是如果比起实际影响,却还是诺曼人更惨重一些。帝国失去的,只不过是七个首府之一而已。而诺曼人丧失的,除了诺曼最精锐的数万大军之外,还有一名本来能够统一诺曼,一改几百年局面的强势领袖。
可以预见的是,正如布里塔尼亚无力反击诺曼一样,诺曼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恐怕都无法再度入侵布里塔尼亚——至少无法形成雷恩城外那恐怖的规模。
在这种大背景下,大体安全的辛洛斯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格拉摩根的事情。
领地的增长固然是一件好事,不仅如此,夺取格拉摩根顺便还向某位时日无多的公爵展示了自己的手腕和能力。不过真正的计较起来,对于此时的梵卓来说,格拉摩根真的是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而已。
没办法,格拉摩根并不和德斯蒙德相邻。虽然两者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是往来总有一些麻烦。而且格拉摩根和白纸一张的德斯蒙德不同,那里虽然同样不太发达,但是上面毕竟也有不少根深蒂固的贵族。
在魔法师们的手段下,他们这次或许屈服了,选择了支持辛洛斯。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愿意对空降的梵卓言听计从。
辛洛斯行事大胆,对于迂腐的贵族们并无任何好感。德斯蒙德也就罢了,毕竟主体统治阶级都是一群脑袋空空,只晓得愚忠的骑士。而格拉摩根则不然……恐怕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在格拉摩根贵族们的心中,他始终只是个冒牌货而已。这些家伙肯支持辛洛斯,未尝没有看原来那位格拉摩根伯爵不顺眼,顺便等着加洛林旁支收拾辛洛斯,好让他们在一旁看笑话的想法。
当然,如果辛洛斯愿意报出加洛林的家名……辛洛斯似乎不太在乎加洛林?
安第尔伸出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桌子,眼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她再次念诵起了咒语,水镜之中的画面也是一阵变换。辛洛斯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化成了玛丽安娜和阿瑞安赫德的模样。
魔法师脸色不变,她随意的看了一眼沉睡着的两位女士之后,便再次切换了画面。而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则是一群咋咋呼呼奔跑着的熊孩子。
面露惊讶的娜诺卡被自己的姐姐,混在人群之中一溜小跑。不过稍稍让人有些在意的是,这次领头的却不是修奈泽尔,而是那个新来的夏尔。一群人急匆匆的跑着,看那行动的方向,赫然正是阿萨辛的房间。
这群死孩子又搞什么。
娜诺卡,怎么连你也……
安第尔面露不善。在她的心中,她一度以为,娜诺卡才是最合适的梵卓继承人。
不同于那个半路捡来的小傻瓜爱丽,魔法天赋卓绝,心性发育的不错,为人处世都很稳妥,血管之中更是的确流淌着弟弟血脉的娜诺卡,才真正符合一位伟大家族继承人的要求。
不过现在看来,娜诺卡未必如她想象中的那么优秀——娜诺卡毕竟是一个九岁的女孩,如果放在其他人眼中,娜诺卡已经优秀的过头了,但是在安迪尔的眼里,却总是少了一点什么。
梵卓诸女之中,没有梵卓血脉的爱丽不算。娜诺卡被她寄予了厚望,平日里更是给了她不少机会,让她好好的亲近自己的弟弟,不过现在看来……进展甚微。伊丽莎白和维多利亚因为神格的关系,可以说的上是天资绝顶。不过两人的身体都不太好,能不能成长起来还是两说。
至于阿萨辛……那根本是只猫。
梵卓的下一代里,竟然找不出合适的继承人?
这可不妙。
辛洛斯不太在乎老古董一般的加洛林,但是从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却对自己一手建立的梵卓却异常的关注。不管是于公于私,安第尔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弟弟陷入后继无人的窘境。
当然,辛洛斯今年还不满二十岁,以一位贵族来说,可以说是非常的年轻。但是考虑到玛丽安娜和阿瑞安赫德的态度……
玛丽安娜确实是个优秀的战士,不过对于一名贵族夫人来说,最重要的偶尔“失明”她却做不到。辛洛斯身边明明有着那么多的优秀女性,他却始终无法和对方产生朋友以上的感情。
作为一名身体正常的男人,这当然不是辛洛斯不行了。很显然,玛丽安娜……不过话又说回来,辛洛斯似乎十分在意自己的妻子啊……比起自己,世界上显然没有人更懂得辛洛斯的想法,知道他需要什么,为他开解烦恼,为他提供帮助……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亲兄弟……等等,现在不是了……
安第尔沉默着,关闭了水镜。
她垂下眼眸思考片刻,已然有了主意。
……
辛洛斯对着眼前的格拉摩根财务预算,苦恼的抓着自己的脑袋。
不同于德斯蒙德这样知根知底的地方,他对于格拉摩根实在是一无所知。就算有着赫尔明特提供的少许资料,想要做出一个完整的计划来,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谁说当上贵族就能逍遥快活了!
他解决了邓加尔和克里斯提娜那两个小麻烦精之后,还得对着眼前的这个大麻烦发呆。
算了,让克莱斯头疼去吧……
正当伯爵想要撒手不管的时候,他的身边却传来了一阵淡淡的香风。辛洛斯抬头,正好看到眼前的虚空一阵扭曲。手中端着一碗魔药的安第尔,正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对于其他人都不假辞色的绝世女子,望向他的时候,眼中却满是温柔之意。所谓红袖添香,大概就是这样了。当然,如果她手中端着的那碗玩意不是苦涩无比的魔药,那就更完美了……
“辛洛斯,你身体还没好,该吃药了。”
“……”
……
“总感觉这群小家伙好像在瞒着我们什么……去看看吧。”
“嗯,正有此意。”
……
而另外一边,在夏尔的带领下,一群人也终于来到了阿萨辛的房前。
“排除掉所有可能性之后,哪怕看上去再怎么难以置信,剩下的却也只会是真相……阿萨辛小姐,并没有失踪!这是一起捉迷藏事件!”
...
第十二章 事件扩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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