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自当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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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记记载,苏定方十五岁便随父亲征战沙场,先后为窦建德、刘黑闼旧部,作战英勇非凡,冲锋陷阵无人能挡,其威名足以令敌人闻声丧胆。
    大唐立国平定天下后,苏定方又为李靖麾下前锋,曾在大唐对(东)突厥的战事中以两百骑杀得颉利可汗狼狈逃窜,一举攻破敌人中军,立下了显赫的功绩。
    高宗时期,这位少年便有威名的名将这才崭露头角成为独领一军的统帅,其后驰骋疆场数十年,万里,不仅前后灭三国,更是生擒其主,西域诸国尽皆震慑降服。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彪炳史册,功勋盖世的名将,却在后世如《隋唐英雄传》等一些小说中成为一个穷凶极恶、阴险狡诈的大反派,以衬托罗成、罗通等虚构人物的英勇,其遭遇与三国周瑜颇为相似,想起来便让人为之扼腕。
    苏定方见他神色有异,放下酒碗笑问:“余兄弟为何不饮,莫非醉了?”
    余长宁恍然回神,笑着摇手道:“若是醉了,岂能陪苏大哥尽兴?现在闲来无事,苏大哥你不如讲讲当初平定(东)突厥的战事,也让我能好生见识一番。”
    苏定方闻言大笑,大手猛然一拍桌子,说道:“余兄弟既然想听,苏某自然言无不尽,不过要说(东)突厥,却得首先从十四年前的渭水之盟说起。”
    余长宁笑着插言道:“此事我知道,那年天子刚刚即位称帝,(东)突厥颉利可汗便协同其弟突利可汗以及铁勒首领契苾何力率二十万铁骑南下,攻克泾阳,兵锋直指长安城,其时长安兵力不过数万,京师惶恐振动。”
    “然而天子临危不乱,设疑兵之计,亲率长孙无忌、房玄龄、侯君集等六骑到长安城外的渭水便桥南岸,隔河大骂(东)突厥背信弃义,弃昔日盟约为无物。”
    “那颉利可汗明知理亏,加之唐朝大将尉迟敬德于泾阳之战中击败了突厥的左翼军,便与天子在渭水便桥上斩白马为盟,签订了互不侵犯的条约。”
    苏定方捻须点头,笑道:“余兄弟说得不错,自从渭水会盟后,陛下便意识到了(东)突厥乃我大唐最大的外患,所以不仅在军事上积极备战,更联络西域、漠北各部孤立(东)突厥。”
    “到了贞观三年,(东)突厥又撕毁条约进攻河西,陛下闻讯不禁龙颜大怒,诏命兵部尚书卫国公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起大军共计十五万人分六路反击(东)突厥。”
    余长宁听到正戏开始,不由打起了精神聆听。
    苏定方思忖了良久,满脸缅怀像是陷入了回忆,好半响才开口说道:“那年是贞观四年正月,我记得并州大地还处处飞扬着飘散的雪花,主帅李靖率三千骑兵冒着严寒从马邑出发,乘夜袭占了襄城,颉利可汗认为我军孤军深入必有后援,慌忙将牙帐撤至碛口,后来又闻心腹大将康苏密不战投降,便继续率部向阴山撤退。”
    “不过卫国公高瞻远瞩,用兵入神,早已布下了大网,颉利领军刚渡过浑河,便遭到了早已等候于此的柴绍所部的埋伏,其后又在白道遭到兵出云中的李勣部截击,向来不可一世的突厥骑兵经过这两战后死伤过半,颉利自觉不是对手,便上表称臣表示愿举国归顺。”
    话到此处,余长宁摇头插言道:“此必为颉利的缓兵之计,以前汉朝征战匈奴,匈奴人也是打不过就上表投降,然则还未等汉军走远,却又立即反叛,根本没有任何信义可言。”
    苏定方闻言大奇,笑道:“没想到余兄弟竟有此等见识,所料竟是无差,当时陛下心念大漠遥远,不忍我军千里征战,便动了招降之心,派鸿胪卿唐俭前去(东)突厥抚慰招降,谁料唐俭前脚刚到突厥大营,卫国公却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理由,在白道起精骑万余奇袭阴山,并令在下为先锋,率两百骑兵准备杀颉利一个措手不及。”
    “那天正好是二月初八,颉利见唐使前来抚慰,自以为安然无事,便未加戒备,我率军在浓雾掩护下衔枚疾进,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躲避突厥游哨,到了离可汗牙帐一里之远时才被发觉。”
    “突厥人眼见我军到来,以为是唐军主力,还未交战已慌乱了三分,我见机不可失,便领那两百铁骑长驱直入攻下可汗牙帐,吓得颉利爬上马背便狼狈逃窜,其后卫国公率大军到来,突厥人溃不成军,被歼万余。”
    听他说得如此惊险,余长宁一颗心几乎要悬在了嗓子眼上,虽知道颉利可汗后来还是被俘,却忍不住追问道:“颉利可汗呢?难道你们当时没抓住他?”
    苏定方摇着头一叹:“颉利的坐骑乃是一匹神骏非凡的千里马,加之当时一片混乱,所以转眼便不见了他的人影,不过后来颉利率部向西逃窜时却迎头撞上了李道宗的大军,一番激战后,被张宝相生擒俘虏了。”
    听完,余长宁直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满脸神往地良久愣怔后,猛然站起高诵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卫国公不愧为千古名将!”
    “好一句不教胡马渡阴山。”苏定方闻言猛然击掌,振奋高声道:“余兄弟,就为此话,咱们同干一碗,遥敬卫国公灭(东)突厥,固我山河的显赫功绩。来,干了!”
    言罢,他端起酒碗,已如长鲸饮川一般大口饮尽,包揽不住的酒汁顺着嘴角流进了脖子,撂下大碗却是大呼过瘾。
    被他豪气感染,余长宁不由正色点头,右手伸出将酒碗揽起,也同样一口气饮干。
    那天他不知与苏定方喝了多少,醉得躺在地上便扯起了鼾声,连苏定方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
    后来在酒肆中睡了一下午,余长致又为他煮了一碗香辣醒酒的鱼羊炖,转醒后才扶着他离去。
    路上,余长致边走边笑道:“二弟,以前总看到你去喝花酒,我还是头次看到你和一个男人也喝得如此开心。”
    余长宁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苏大哥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看得起我,又能与我喝酒,便是我的福气,自然高兴了。”
    余长致不可理解地摇摇头,倏忽正色道:“我今晨听姨娘讲,家住荆州襄阳县的叔父二十天后满五十岁,所以准备让你前去祝寿,回家后可别对姨娘说你今日醉酒之事,否者她又要放心不下了。”
    “叔父?是否是爹爹死后窥视咱们家产的那个?”
    “唉,可不是吗,原本姨娘是不准备去的,不过念在大家终归亲戚一场,让你将礼钱带去便是。”
    “你是余家长子,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让我去?”
    “因为家中就你是闲人。”
    闻言,余长宁有些哭笑不得:“什么闲人,我一天还是很忙的,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余长致笑嘻嘻地一拍他肩头:“少跟大哥在这里假正经,你每天除了赌钱就是逛窑子,能有多忙?这段时间酒肆生意稍见起色,我和姨娘都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只有你去了。”
    余长宁无奈地点点头,看来自己的确是家人眼里的闲人,反正闲来无事,就当出去旅游了。
    不多时回到家中,晚饭时罗凝果然提及让他去襄阳祝寿的事情。
    余长宁早有心理准备,自然一口气应承下来,但罗凝让阿武用马车送他时,他却拒绝了,提议去西市买一匹骏马代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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