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玉衡宫……师父。求求你……师父。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那扬起的声音突然低低的。带着乞求。仿佛卑微得已经伏在地上。倔强而坚韧。
“师父沒有赶你走。你快出來。玉衡宫是你的家……是你永远生活的地方。师父不会赶你走。你乖乖的。听话。好不好。快出來。”洛辰逸追寻着那声音。不停的四下寻找:“杫儿。你快出來。别闹了。”
“师父。玉佩碎了……你亲手系的玉佩碎了……怎么办。杫儿拼不好它。求求师父。帮我把它拼好。好不好。师父。我不想走。师父。你可还记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待我长发及腰。你是要娶我的。如今我已长发及腰。师父。可你说好的要娶我呢。”那低低的声音说到最后。猛然凌厉起來。如同狰狞的剑气。一下子迎着洛辰逸的面门。扑面而來。
那精致如瓷的小脸。就在眼前。那侧脸上的伤痕。竟也消失不见。恢复一如往昔。青丝半挽。依旧是斜斜的。那是她的手艺。八年了。她总是学不好绾发。要么就是嫌麻烦的直接披散。要么就是高高束着一个马尾。通常是他看见了。才重新拆下來。帮她挽好。
可只是半年沒见。却觉恍如隔世。
真的只是半年吗。为什么。会觉得如此之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洛辰逸缓缓伸出手。动作柔柔的。像是怕吓到她。声音低低的。尽量放柔:“杫儿乖。你看。你的发髻又斜了。來。让师父帮你绾好。别总是调皮。大姑娘就该有大姑娘的样子……”
白杫却是静静的站着沒动。一双灵动的双眸。只是定定的盯着他瞧:“师父。我十五岁那年。你也说过这样的话……当初的话。我记住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忘了。”
白杫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右侧颊上的刀疤。又隐隐若现。声量突然拔高。带着质问:“师父。师父。当初翠竹林之下。那些话。都是你的戏言吗。我一直以为。我跟别人。在你眼里是不一样的。可是到如今我才发现。。沒有不一样。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不是的。杫儿。那年你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那句话的意思。倘若你这些年里又有意中人。我又怎能……”洛辰逸急急否认。向她迈出步子。想要伸手拉住她。
“师父……师父……我走了。我对你再也沒有要求了……真好……真好……”那清浅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满足。缓缓转身。
“杫儿。。。”洛辰逸猛的拉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身躯如同摧枯拉朽般的风化。消失。
他大惊失色。只觉心神欲裂。低吼出声:“杫儿。回來。。。”
掌心硌手。漂亮的桃花眸猛然睁开。
原來只是一场梦……
掌心之中。哪是白杫那素白的手腕。却是一截不知何时落入手中的寒梅枯枝。
洛辰逸缓缓仰着身躯。靠在身后的巨石上。闭上双眸。想起白杫以往练功怠懒之时。总是喜欢这么靠着。沒规沒矩。他说了她数次。也不见她改。后來。也懒得再说她了。
抬起手。遮住自寒梅树枝缝隙间透落下來的阳光。
多久沒有做梦了。他以为。此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她。第一时间更新却不曾想过。是在梦中的情况之下。将她的哀伤看得分明。
“杫儿。你可知。不是我不记得那年翠竹之下的约定。而是你年纪方小。世事多变。谁又能料定以后……魔界蠢蠢欲动。为师只盼你独守一方。能够平安。”温柔的神色随着那越來越近的脚步声缓缓敛尽。
洛辰逸坐直了身体。看着來人:“不知掌门师兄前來。有何要事。”
“不过一年的时间。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可还有蜀山上仙的样子。。”临渊怒气冲冲的看他。完全少了当初的冷静沉稳。
洛辰逸缓缓站起身來。低低嗤笑了一声。原來过了一年了。他恍然看到她。却还以为是数月。可今年的寒梅。怎么在记忆中。是沒有开过的呢。这一年來。自己做了什么……
是不是连寒梅都记得她。而自己。却在诨浑噩噩中度过。
“掌门师兄。我喜静。若是无事。还请回。”洛辰逸神色疏淡的看着他。面无表情。仿佛与世隔绝。世间凡尘俗事。皆与他无关。
临渊看着从容不迫的他。不由得唏嘘了一口气。当初关了白杫。也曾料到他照顾白杫八年。多少会有感情。可是如今看來。却像是。又像不是。
若说有感情。他却可以从來不去锁妖塔。连寒石与陆怀英都会一月一次。而他。一次也沒去过。
若说沒有感情。可是他方才看到那个怠懒的人。又会是谁。
他的师弟。他自己了解。向來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更不会怠懒修行。如今这样子。不是为了白杫。又是为了哪般。
“魔界已经将修仙的门派灭得差不多了。很多小门派也向我们求救。我的意思你早就明白。何需多问。”临渊叹了一口气:“白杫那小丫头关了也差不多一年了。不如就将她放出來。说不定还可以利用她。知晓魔界之事。我听说。你们之前也去过魔界。那魔君还想……”
说到这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临渊倏然顿住。洛辰逸忘记了他与白杫成亲的事情。这魔界之行。他又怎么会记得。
洛辰逸缓缓眯起漂亮的双眸。极其缓慢的问道:“我去过魔界。”
“或许是我记错了。”临渊露出一抹笑容:“这不是重要的。那丫头毕竟是你的门下。当然。放不放还在你。不过有一件事情。如今却迫在眉睫。”
“不必放。”洛辰逸负手而立。等着临渊将下文说出來。
“蓬莱岛主已经來信了。邀他相助守一方安宁。他沒有意见。但是唯独有一个条件。”临渊看着洛辰逸那冰冷的神色。斟酌着。想着怎么开口。
洛辰逸缓缓垂眸。沉默不语。
“他说。要他倾力相帮。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须娶了墨如冰。”临渊斟酌良久。还是打算直接说:“蓬莱仙岛避世独居一方。易守难攻。他若要保一方安宁。十分容易。而那墨如冰本就为了你。才会前來蜀山拜师。如今不过是修成正果。”
洛辰逸背对着临渊。突兀的想起梦中白杫那凄厉狰狞的脸。不停的询问着他:师父。我已长发及腰。可你说好的要娶我呢……娶我呢。
见洛辰逸不说话。临渊当他态度松动。便继续劝道:“墨如冰那丫头虽说刁蛮了一些。可这八年里。对你真心不变。由此可见。她也不是如同儿戏般來蜀山。更何况那丫头长得也不错。身后更有蓬莱仙岛。你若是娶了她。就算与魔界对峙。也能不输分毫。”
可是。他的杫儿。也真心实意守了他八年……
“师弟。当初花弄影之事。做师兄的明白。是师叔处置得太过严厉。到时候也可以趁着大喜的日子。把花弄影放出來。还她妖界一个人情。说不定。到时候大战在即。她们还能帮我们不少的忙。”
“此事便由师兄裁决。只需通知我婚期即可。”洛辰逸迈步。头也不回的向翠竹林中走去。
临渊看着洛辰逸背影里。那透露出來的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缓缓的笑了。这蜀山。终是保住了。而且还终成了一桩喜事。
原本想着他不容易劝说。却沒料到事情成功得如此顺利。临渊带着满意的笑容。出了玉衡宫。
物事人非。
洛辰逸在玉池边上定定的停住步子。他犹记得。她仰起小脸。带着羞怯的笑意。接过自己手中的发钗。身后是一片翠玉般的绿意。那一句向他讨要的承诺。那份心意。仿佛从來沒有变过。
今年的年初。已经过了。她已经双十年华了吧。
洛辰逸定定的看着那空无一人的碎石小径上。曲径通幽。却再也等不來那如同风一般的女子。轻盈若水。浅颦淡笑。仿若三界之中最纯净的水。缓缓流入他的心间。
待他发觉之时。已然深入骨髓。世世相随。
若她知道自己成亲。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质问。哀伤。还是不置一词。
想到这里。洛辰逸突然勾唇。讽刺的笑了。锁妖塔又岂是泛泛之地。沒有人通知。她又岂会知道。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洛辰逸恍然抬头。惊喜在触及那人的时候。如冰霜般凝住。声音冰冷。如同透着寒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杫儿那丫头告诉我的。你若不在玉衡宫内。便是在这玉池边上打座。”青瑶缓缓一笑。又倏然被焦急的神色替换:“师兄。你真的打算娶墨如冰吗。难道我们蜀山就真的走到了这一步。非得靠这样的关系。才能稳定吗。”
杫儿。是他的杫儿……她总是比他自己还了解他。可是却从來什么都不说。
洛辰逸缓缓的移开了视线。除了他的杫儿。他此刻谁也不想看见:“此事已定。不必再说。”
“师兄。。。你知不知道杫儿她……”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了啊……青瑶捂住嘴。泪水毫无预兆的滚落而下。
180 一梦千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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