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立刻问道:“什么歌?”
楚欢想了想,才缓缓吟道:“三十二相眼为先,次观头面要方圆。相马不看先代本,一似愚人信口传。眼似悬铃紫色浸,睛如撒豆要分明。白缕贯睛行五百,瞳生五彩寿多龄。鼻纹有字需长寿,如火如公四十春。寿旋顶门高过眼,鬓毛茸细万丝分。面如剥免肋无肉,鼻如金盏食槽横。耳如柳叶根一握,劲长如凤似鸡鸣。口叉舌深牙齿远,舌如垂剑色莲行。口无黒颜叶长命,唇如垂箱两合停!”念至此处,看向小公主,只见小公主乌溜溜的黑眼睛瞪着,一脸茫然,显然是一句也没有听懂。
反倒是琉璃夫人碧目闪亮,若有所思,微启那湿润红唇,轻声问道:“楚公傅这首相马歌谣,是说如果要相马,便要对骏马的耳、鼻、口、舌、肋细细观察,宝马有宝马的规格,必须要合上歌谣里的面相,才能够辨识宝马?”
她说话时很轻柔,似乎对任何人说话都是如春风般,只听她婉转柔和的声音,就能让浑身上下十分的舒坦。
楚欢此时倒惊讶于琉璃夫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这首歌谣他倒是记得滚瓜烂熟,背诵出来,字数不少,小公主茫然不解,但是琉璃夫人却显然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如此看来,这位琉璃夫人不但相貌冠绝天下,却也是聪明之极。
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还真是不敢让楚欢正视,就如同太过璀璨的明珠,看的久了就会灼伤眼睛一般,楚欢已经扭过头去,背负双手看着那匹白马,道:“夫人说的不错,这首歌谣,便是教授如何观看马的面相。不过只是懂得这首歌谣却是不成,只有看多了马,心中才有自己的界定,如此才能真正地评定出什么是宝马。”顿了顿,含笑道:“不过我辈凡夫俗子,也只能从形貌之上作出判断,真正的一流相马者,却不注其形,只是凭借骏马的精气神,便能够识别出真正的宝马!”
琉璃夫人似乎对此很有兴趣,问道:“有这样的高人吗?”
楚欢想了想,摇头道:“这倒是不知,在下直到今日也是没有见过这等高人。不过没有见过却并不等于不存在,在下以前听说过,从前有位叫做九方皋的古人,他的相马之术,便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完全忽略了骏马的外形,仅凭骏马的气神,便能够辨出好马。”
琉璃夫人美丽的眼睛微微眨动,灵动如水,雾气氤氲,求教道:“九方皋?这又是何许人?”
楚欢道:“那是秦穆公时候的相马高人。夫人可知道伯乐?”
琉璃夫人嫣然笑道:“妾身倒是听过伯乐!”
楚欢道:“伯乐乃是相马的大师,他曾经为秦穆公相马,有一次秦穆公便曾问他,天下间,可有比他更厉害的相马高手。伯乐性情通达,便举荐了九方皋。秦穆公找到九方皋,让其找寻宝马,后来九方皋果然为秦穆公找到一匹好马,秦穆公便问是何样的宝马,九方皋回答说是黑色的骏马。”说到这里,又瞥了琉璃夫人一眼,才继续道:“后来那匹马被带到秦穆公的面前,大家这才发现,那匹马乃是一匹黄色的骏马,根本不是黑色。当时便有大臣斥责九方皋,说九方皋连马匹的颜色都辨别不清楚,如何能看出好马,不少人更是谏言要治九方皋欺君之罪,处以极刑!”
琉璃夫人幽幽道:“后来大家一定发现,那匹骏马其实是万中挑一的绝世良驹。正如楚公傅所言,九方皋相马,不看其形,只看出那匹马乃是绝世良驹,却没有注意那匹马是黑是黄。”
楚欢笑道:“夫人果然是玲珑七窍心,事情正是如此,后来一试之下,众人才知道,九方皋找寻的那匹马,世所罕见,乃是真正的宝马!”
琉璃夫人听楚欢夸赞自己玲珑七窍心,白嫩细腻的脸庞泛起醉人的红晕,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美丽绝伦。
“楚公傅见多识广,妾身今日获益匪浅,受教了!”琉璃夫人盈盈一礼,体态动人。
小公主撅着嘴,道:“夫人,你别听他在这里瞎说,他就会胡说八道。”指着白雪道:“本公主就是觉得白雪才是真正的宝马!”
楚欢摇摇头,也不争论。
小公主怒道:“你还不服气吗?”
楚欢道:“不敢!”
“你嘴上说不敢,可是你心里敢。”小公主不依不饶道:“那你说,这八匹马,有没有宝马?”
楚欢扫视了一眼,才道:“若说绝世良驹,没有一匹是,但是说千里挑一的好马,这里还真是有一匹。”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公主对它实在太不公道。”
“哪一匹?”小公主凑近过去,凶狠问道。
楚欢指着最靠近左边的一间马厩,道:“那批黑色的骏马很是难得,八骏之中,它是真正的良驹!”
小公主一瞧,顿时咯咯娇笑起来,向琉璃夫人道:“琉璃夫人,我就说他是胡说八道吧,那是最劣的一匹马,本公主若不是因为它是父皇赐给我的,早就赶出去了,这样的马,他也说是好马,夫人,刚才他说的话可别信,都是胡说八道。”
也怪不得她这样说。
相比起白雪所在的马厩,那匹黑马所住的马厩要狭窄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讨公主喜欢,所以宫女们疏忽照料,那匹黑马看起来有些瘦弱,鬓毛也十分凌乱,完全不能与威武的白雪相比,如果说白雪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那黑马倒像是一个落魄的浪人。
琉璃夫人只是微微一笑,俏容平和,她只是看向那匹黑马,清眸流盼,顾盼生辉。
楚欢对小公主这个马盲实在是无可奈何,咳嗽一声,道:“公主,我问你一句,这些骏马,你可让它们同在一室待过?”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道:“白雪这么好看,身上的毛色这么纯,若是与它们呆在一起,一定会被它们弄脏的。”
楚欢心中诽谤道:“其他几匹马与白雪待在一起,只怕还担心自己被辱没了身份。”挠了挠鬓角,道:“公主要是不相信,你现在将黑马牵到白雪的马厩之中,让它们待在一起,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好马了。”加了一句,“天才从来都不愿意和蠢材待在一起!”
小公主犹豫了一下,楚欢已经道:“公主如果害怕白雪原形毕露,大可不必如此!”
“来人,将黑丑牵到白雪的马厩里。”小公主经不住楚欢这一激,立刻吩咐道。
楚欢叹了口气,如此良驹,竟然被小公主取个“黑丑”的名字,这黑丑有知,心里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两名宫女急忙开门进去马棚,解开了黑丑的缰绳,将黑丑牵往白雪的马厩,只是到得那白雪的马厩前,本来一直不曾吭声甚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黑丑竟陡然长嘶起来,扬起前蹄,嘶声激烈,看起来并不愿意进入白雪的马厩。
小公主有些奇怪,但还是嘴硬道:“楚公傅,你看到了,黑丑一见到白雪就害怕,都不敢与它在一个马厩里。”
楚欢笑而不语。
那两名宫女既然在这里管马,倒也有些手段,折腾了片刻,终是将黑丑赶进了白雪马厩之中,那白雪见到黑丑进去,也长嘶起来,两匹骏马顿时都是在马厩中嘶叫,声音极响。
这两匹马长嘶,马棚内其他几匹骏马也都是长嘶起来,马棚一时变得十分的热闹,马嘶声此起彼伏。
白雪体型比之黑丑要大上不上,但是却似乎已经有些不安,四蹄在地上来回走动,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体型,白雪也并没有完全示弱,黑丑长嘶,它也跟着长嘶,小公主眼睛眨动,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阳光之下,倒也是青涩可爱。
陡然间听到一声悲嘶,那黑丑也不知为何,竟是陡然抬起两只前蹄,猛地往那白雪的身上踏了过去,那白雪一时闪躲不开,竟然被踢了个正着,悲嘶声正是白雪所发出,被黑丑所踢,那白雪虽然是大块头,竟然不敢反抗,只是象征性地蹦了两下,黑丑再次扬起前蹄,白雪受惊似地往后退,退到了马厩的角落边,嘶声低了下去。
黑丑则是居于马厩中央,打了几个响鼻,嘶声也停下来,又恢复了先前无精打采的模样,但是那个架势却分明在说,这处马厩已经不属于白雪,而是属于它黑丑老爷。
小公主撅起嘴来,粉嫩的腮帮子鼓起来,她便是再没眼力界,可是眼前黑丑与白雪谁强谁弱,那也是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