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连秀儿和赵秀娥都是嗓音清亮、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的那种人。连蔓儿几个虽然正在干活,听见了动静,都不由得停下来,扭头望了过去。
周氏因为老闺女连秀儿受了赵秀娥的顶撞,骂赵秀娥没规矩。
赵秀娥皮肤较一般的庄户人家女人要白皙,所以红起来,也就特别明显。
无路可走,只得回连家来。来之前,她爹娘、哥哥嫂子轮番的开导她,就是让她改改脾气,忍一时之气,等以后苦尽甘来。她也听话地忍了这几天。
她虽还是看连家的人不顺眼,不习惯村里的生活,但是连家人似乎因为对她有愧,也不敢来沾惹她。她先忍耐了几天,就找了个机会,轻易地就打败了何氏,让何氏与她的婆媳关系倒转,连家没人出面,完全听之任之了。
这让赵秀娥的胆气壮了起来,而且,忍耐根本就是她最不擅长,也最讨厌的事情。
方才随着自己的性子堵了连秀儿,惹来了周氏。赵秀娥心中闪过一丝后悔,但这一丝悔意来的快,去的更快。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怨气和邪火。
她赵秀娥是谁,便是这连家的男人、女人都加在一起,她也不会怵头。何况,连家亏欠着她,还敢不让着她,在她跟前摆谱,讲规矩?她赵秀娥是好欺负的?
这股子怨气和邪火一上来,赵秀娥就将她爹娘嫂子的劝说都抛在了脑后。
“哎呦,你老这是跟我讲规矩那?”赵秀娥挺直了腰板,面对周氏毫不示弱“你老说别人,咋就不能照照镜子看看你老自己个?你老那是有规矩,你老那规矩大着了。啥都可着你老心上的这老闺女、大孙子媳妇、这个那个的。把别人都当成颗草,爱咋踩就咋踩。爱咋糟践就咋糟践?吃个饭。还都得定出数来,生怕谁多吃了一粒米?怀了身子的媳妇,还得给你老当牛做马?给你家生儿育女,你老连一口吃的也不肯舍!”
赵秀娥说着。就冷笑了起来。
“赵秀娥,你这咋和我娘说话那?”连秀儿见周氏被赵秀娥气的浑身发抖。立刻怒道“你有老有少没有?二郎,你就傻站着。看你媳妇骂你亲奶?”
“秀娥。别说了,你跟我回屋去。”二郎脸色铁青,伸手要拉赵秀娥回西厢房。
“你拉扯我干啥?”赵秀娥见二郎来拉她,更加恼怒,狠命摔开二郎的手“你看看你这个样。我咋就瞎了眼睛嫁给了你。这才过门几天啊,我把这一辈子没受过的气我都受了。你个没囊没气的。看着别人欺负你老婆,你一个屁都不敢放。”那些见不得人的,都站在日头底下的,我没啥见不得人的,我干啥屋里躲着去?”
二郎娶了赵秀娥这样人才的媳妇,心里面简直爱杀了。因爱本就生惧,又因为他性子木讷、口拙,而赵秀娥尖牙利嘴,兼又脾气火爆。两人成亲没两天,二郎就被赵秀娥拿捏的稳稳的了,在赵秀娥跟前,他是一点威势也拿不出来的。
何况,赵秀娥的嫁妆被抢走,他还对赵秀娥心怀歉疚那。
当然,对于赵秀娥来说,比较幸运的是,连家再怎样,也没有男人打女人的习惯。
赵秀娥甩脱了二郎,转回身来,又往周氏跟前走了两步。
连秀儿站在周氏跟前,见赵秀娥过来,就伸手推赵秀娥。
“你打,你照着这肚子上打?”赵秀娥根本就不躲,反而挺着肚子往连秀儿身上凑“这是你二郎侄子的儿子,你打死了他,咱们大家都干净。我知道,你心黑手狠,连都成形了的亲侄子你都不放过,我这肚子里这块肉算啥?你打,你快打死她,我要是还手,我就不姓赵!”
张氏手一抖,放下手里的鸡。在张氏看来,不过是一句口角,相互走开也就没事了。可眼瞅着就闹成了这样。虽然有些为难,但毕竟就在跟前,她不好看着,就想上前去劝架的。听赵秀娥这样骂,她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奇怪的是,连家这一大家子人,没有一个人出来劝架。难道大家伙都出门了?这不可能啊,刚吃过晚饭,连老爷子、连守义、连守礼看地去了,何氏出去串门子了,但是连守仁一家可是都在的。
是连守仁带人去的镇上,出主意的人也是大房的人。如果她们哪一个出来劝架,那不正将赵秀娥的火气引到她们身上去。赵秀娥的嘴巴可不饶人,不知道会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大房这一屋子,那可都是聪明人,她们怎么会出来劝架那?
还有赵氏和连叶儿。赵氏是个特别胆小的人,周氏生气瞪眼,她都会吓的心咚咚跳。现在这个阵仗,不知会把赵氏吓成什么样,哪还能出来劝架那。至于连叶儿,连蔓儿往西厢房看了一眼。西厢房门半掩着,连叶儿正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连叶儿的目光与连蔓儿的对上,就吐了吐舌头,立刻缩回了头去。
这个时候,连秀儿哇的一声哭了。
“我推你,我就推你,咋地啦。”连秀儿伸着手,胡乱地推。
连蔓儿抚额,连秀儿还真是,又笨又犟,让人目不忍睹简直。
赵秀娥更得了意了。
“你推吧,你不就是弄死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省得我们娘俩在你们跟前碍眼……”
“二郎媳妇你住嘴!”张氏突然爆发出一声吼。
是的,是吼,连蔓儿就站在张氏跟前,耳朵都被震的有点疼。她一边摸了摸耳朵,一边扭头瞧了瞧,小七也正很无辜地摸着自己的耳朵。
连蔓儿搂住小七。
五郎和连枝儿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你怀着身子那,说啥死不死的。那是你的孩子……”张氏显然非常激动,词不达意地说了两句,蹬蹬蹬扭头就往西厢房走。
“四婶,你快劝劝秀娥。”二郎似乎看见了救命的稻草,忙向张氏道。
张氏却充耳不闻,几步进了西厢房,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连蔓儿几个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地转身也回了西厢房。
赵秀娥被张氏突如其来这一下,也愣住了。
“你个黑心尖的婆娘”周氏这个时候,却缓过了气来,一边心疼地将连秀儿拉到自己身后,一边指着赵秀娥骂“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你自己不心疼。还在这撒泼打滚的,血口喷人,混赖别人。你个缺爹生少娘教的东西,你还不如个畜生。我们老连家是上辈子做了啥孽,咋就娶了你这个丧门星进门!”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的周氏,真的骂起人来,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架的住的。
被骂了的赵秀娥,岂是个肯吃亏的,她立刻还击。
“我咋不疼我的孩子,可这孩子他以后姓赵还是姓连,你们连家的孩子,让姓赵的帮你们养活?也不怕出门让人戳脊梁骨?”缺爹生少娘教,你这是骂你们自己个吧?”赵秀娥眉毛都立起来了,标识着她全身心都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吵架阶段“谁家老公公不走正道,让衙门的人找上门来了?谁家公公和大伯公公不要脸抢儿媳妇的嫁妆?这都是你老生出的好儿子?要说作孽,你老还攀扯啥上辈子,你老咋不往自己个身上瞧瞧?”
“我呸,你个臭婆娘,当你们老赵家是啥好人,你没擦干净屁股你就出来得瑟,你那猴子屁股还露在外面那。”周氏回骂“你们老赵家,开个铺子,坑蒙拐骗,坏事都让你们干绝了。”赵秀娥,你当你是啥好鸟,不就是攀高枝没攀上去,你嫁不出去了,要不是我们老连家娶了你,你现在还在家里没人问那?”
不得不说,以前周氏还是对赵秀娥这个孙子媳妇留了情面的,现在完全撕破了脸,周氏的斥骂,一句句地就像一把把尖刀,都刺到赵秀娥的心口上。
“……你们赵家,穷的没裤子穿了?开口就要百八十两银子聘礼,我呸,你们是几辈子没见着过银钱,卖闺女也没卖这么狠的。说啥嫁妆也有一二百银子,就你那几件破烂,还一二百,扔当街上都没人捡。还骗我们,说啥在嫁妆里带回来,你带回来一文还是两文?我们老连家的血汗钱,就这么让你们老赵家给吞了。”
说到这,周氏也动了真感情,声音都带上了些哭腔,完全是被人骗财后的痛心模样。
“卖人家一斤白糖,都要少给一两分量的,你们看银钱就那么亲,挣那亏心钱,急着给自己个买棺材那?你还跟我这摆啥大家千金的架子,嫌二郎配不上你,我们老连家亏待了你?我呸,你个恬不知耻的东西,也就是我们老连家,搁在别人家,你就是拿银钱买来的骡马,该拿鞭子抽你。你还挑吃挑喝,踩着鼻子上脸。你不是不跟二郎过了吗,?我们可没要去接你,是你们老赵家请来人求着我们,你自己腆着脸回来的。这家你不愿意待,你趁早滚。”
周氏的一声滚,嘴里喷出的吐沫星子直喷到赵秀娥的脸上。
“我走,我这就走。二郎,你快送我走!”赵秀娥被骂的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倒进了二郎的怀里。
第二百七十一章 相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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