贲薨并不是不想除掉陈睿,但是从利益上出发,她目前更需要借助陈睿的力量再次进入光明圣山感悟创造本源,毕竟,这是她潜伏了这么多年继而来到地面世界最重要的目的。
陈睿对贲薨的杀心更重,因为贲薨已经威胁到了他在魔界最珍视的亲人和朋友的安全,他与贲薨的合作并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形势所迫,无论是光之煌雷或是圣杯,都不足以真正控制贲薨,只是加重了他手头的筹码份量,使得他在现有实力的对比下,算是争夺到了最好的结果。
至于辉煌之塔,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同样也是一个双方合作的台阶。
贲薨提出要继续寄居在陈睿的手腕上的六星印记上,被陈睿以修行和生活需要、目前暂不方便的理由拒绝了,只说等去光明圣山的时机成熟后再行寄居。而陈睿试探地将话题引到平等契约上来,也被贲薨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在亲身经历过陈睿废除伪神级的契约以及那个“神国”的奇异力量后,至少在能力和心计方面,贲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心态,而是把陈睿放在了一个几乎是同等对手的高度来看待了。
有圣山一役的前车之鉴,无论是陈睿或贲薨,对于对方的戒备心都更甚了几分,事实上,双方真正的底牌肯定不止明面上看到的这些。究竟是与虎谋皮,还是黄雀在后,目前谁都没有确切的把握。
就这样,贲薨在领主府留了下来。陈睿随后对罗拉和伊莎贝拉说明了贲薨的来历,就算是罗拉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上门拜访、对魔法有着相当见解的“客人”竟然是暗月领地那个银匣子中的强大伪神!
不过,这个可怕的敌人如今已经从暗处走到了明处,又转换了一个拥有共同利益的“临时盟友”身份。无论如何,在前往光明圣山之前,贲薨这个危险性因素暂时不具备太大的威胁。
傍晚。
龙煌帝国皇宫。
雷克斯大帝正在王座上沉思,最近的阿瑟失踪事件,使得和蓝耀帝国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必须认真梳理,力求利益的最大化。
事实上,作用拥有血脉感应的父亲,他比谁都清楚,阿瑟或许失踪了,但并没有死。
此时禁卫队长乌尔瑟前来报告:“陛下,菲尔公主有要事,想要向陛下报告。”
雷克斯大帝略一沉吟:“让她进来。”
“是。”
不久,菲儿公主出现在雷克斯大帝的面前。
对于这个女儿,雷克斯大帝还是很喜欢的,因为菲儿不仅乖巧温顺,而且还是已故皇后伊卡琳娜所生。雷克斯大帝的一生有多少女人他自己也记不得了,已经册立的妃子就有上百名,但是,他挚爱的女人始终只有伊卡琳娜一个,伊卡莲娜因病逝世后,至今他依然没有再立皇后。
爱屋及乌之下,雷克斯对伊卡琳娜留下了的一对子女阿瑟和菲儿也是倍加宠爱,只是阿瑟七年前离奇失踪,如今重新出现后又掀起了一系列的波澜,尤其是蓝耀帝国当众拒婚,简直难以想象是那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冷静而心智非凡的儿子做出来的。不仅如此,令雷克斯费神的是,在这次沸沸扬扬的拒婚后,阿瑟再度失踪……
“父皇。”
菲儿公主的声音打断了雷克斯大帝思绪,看着俏生生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女儿,雷克斯依稀看到了几分伊卡莲娜的影子,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菲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父皇,我……”
雷克斯见她支支吾吾地模样,笑道:“是不是担心普罗约?他现在正作为特使留在蓝耀帝国交涉阿瑟失踪的事宜,要不我把他调回国吧。”
“不是……”尽管菲儿对那位联姻的对象普罗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对方毕竟是被确定的未婚夫,少女的脸顿时红了,一个劲地摇头,又看了看左右的禁卫:“父皇,这件事我想单独向你报告,好吗?”
雷克斯点点头,对左右挥了挥手,禁卫们尽数退了下去。
“好了,菲儿,现在你可以说了。”
菲儿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是三皇兄……”
“阿瑟?”雷克斯皱了皱眉,蓦地瞳孔一缩,目光落在了菲儿身边渐渐凝聚的一个人影身上,原本的疑问语气也变成了震骇:“阿瑟!”
原本雷克斯大帝对子女都有一种特殊的血脉感应,但如今不知是受某种特别的隐匿能力还是有菲儿在旁造成的错觉,这个失踪的儿子忽然出现,事先竟然没有丝毫预兆。
“陛下。”陈睿对雷克斯行了一礼。
“对不起,父皇,我……”菲儿低下了头。
“不管菲儿的事,”陈睿微笑着看了一眼这个妹妹:“是我让她暂时保密的。”
雷克斯感受着那种清晰的血脉之力,微微颔首:“菲儿,你先出去,吩咐乌尔瑟加强戒备,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菲儿给了陈睿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屈身行礼退下。
等到菲儿离去后,雷克斯方才开口问道:“阿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天你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具体的地名,只知道,那是一个类似地狱的存在。如果不是运气好,我的生命和灵魂早已灰飞烟灭了,光是为了保住这条命,就付出惨重的代价——三位守护者尽数陨落。”
“以你那三位守护者的实力,竟然……全都陨落了?”雷克斯动容地露出惊色,原本在他印象中,那个外表惫懒、手里拿着酒瓶的超阶实力男子才是最强的守护者,即便是某只诡异的葱头也有令普通圣级强者颤栗的气息,那三个女人要逊色得多。
然而在接到普罗约随后传来的情报中,他才知道,真正最强的守护者是那位带着面纱的神秘女子罗拉,她还有一个身份,是“阿瑟”的女人。
阿瑟,居然有这么一位强大的女人。
最不可思议的是,三个如此强大的守护者,竟然都陨落了!可见“阿瑟”所经历的凶险有多大!
“是的,他们都死了,不过,不会白死。”陈睿的脸上没有什么戚容,眼神却仿佛冰一般,就算是雷克斯都不由生出一种寒意来。
雷克斯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开来:“为什么要拒婚?”
“我记得当初与奇奎宗师初次见面后,陛下将我留下来谈话,”陈睿目光中的冰冷渐渐收敛,“在最后离开前,陛下问我了我一个问题。”
“我问的是,‘你想要什么’?”雷克斯的记忆力相当好,立刻就想了起来,冷哼道:“当众拒婚、引起两国纷争……这就是你想要的?”
“不,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或许,是陛下想要的。”陈睿摇摇头,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
“荒谬!”雷克斯重重地一拍扶手,那特殊金属制成的材质发出沉闷的回音,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是否记得,我还曾对陛下说过一句话——‘我的再次出现虽然会打破原本的平衡,甚至会破坏更多的东西,但我可以承诺,我不会动摇陛下的统治,只会让它更巩固’。”
“你确实这么说过,但眼下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破坏平衡!就为了那个死了丈夫的女人,为了所谓的旧情,你甘愿抛弃了等待你七年的未婚妻!而且还狠狠地打了蓝耀大帝科瓦隆特的脸!”
面对着雷克斯毫不掩饰的怒意,陈睿笑了,摇摇头:“兰碧丝不是等了我七年,而是‘被’陛下等了七年。这七年中,她从一个茫然四顾的无知少女一步步在波橘云诡的斗争中崛起,甚至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我猜……这后面陛下的推手应该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尤其是在她的起步阶段——蓝耀帝国虽然强大,但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攻陷的。从这个角度来看,陛下这一步深谋远虑,算是好棋。”
雷克斯的怒意渐渐平息下来,深深地看了陈睿一眼,没有说话,食指开始继续在扶手上点动了起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动作,通常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有这种动作,第一是不安,第二是,杀意。
“只是,近年来兰碧丝所展示的能力和魄力也包括某种叫‘野心’的东西,已经超乎了陛下的预期,同样变得越来越难以掌控。如果真让她继承了蓝耀帝国,那么那座堡垒极有可能将更难攻克。用一句陛下陌生的话来形容,就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所以在我回归以后,陛下很快就重启了与蓝耀帝国联姻,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决定,就让蓝耀帝国的政局重新洗了一次牌。即便联姻失败,你也可以更好地掌控一些东西……可惜,有些事情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反被兰碧丝借势而起,已经真正地成了气候,陛下要想再故技重施,只怕是难了。”
“说下去。”雷克斯目光微微闪烁,手指依然保持着习惯性的敲动节奏。
陈睿感慨道:“人的**是无止境的,尤其是权力和掌控欲,陛下的心,一直都很大,龙煌帝国虽然是两大神圣帝国之一,却已经无法满足陛下的心了。以上……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有什么的得罪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我看你的样子,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得罪’或‘见谅’。”雷克斯冷笑道:“你的猜测仅此而已?”
“陛下,你现在的眼神告诉我,你很矛盾,事实上,这种矛盾一直都存在。首先作为一个父亲,肯定希望儿女越优秀越好,甚至是超过自己。”陈睿毫不在意雷克斯凌厉的眼神,“但是,作为一位帝王……往往既希望子女能够拥有卓越的能力,可以继承基业,又担心他们过于优秀,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我说的对吗,‘父皇’?”
雷克斯眼睛眯了眯:“自从那一次之后,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次叫我‘父皇’,如果语气不是这样充满嘲讽,我会更开心。”
“陛下真的在乎这种称呼?陛下向来是掌控欲相当强的帝王,从对龙煌帝国的绝对统治就能看出来。只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正因为你的掌控欲,所以你希望你的臣子甚至是儿子,都按照你潜意识中的规定路线和范围走下去,一旦超过这个范围,你就会设法‘修正’这个你认为的‘威胁’或‘错误’。作为皇子来说,我已经足够优秀了,远远超过了‘父皇’的预料,甚至超过了某个限定的心理底线。如果真的娶了兰碧丝这样的‘强助’,一旦脱出掌控,只怕‘父皇’会更加寝食难安吧。你既希望我优秀,又不希望我太优秀,既希望通过联姻扼杀兰碧丝未来可能对龙煌帝国造成的威胁,又担心我和兰碧丝的‘联手’会过早动摇你的帝位。作为一位君主来说,这样的矛盾无可厚非,但是,陛下不觉得太累么?如果真的事事都按照你的限制的框架进行下去,你认为那样一个被‘框架化’的人,是否真的有能力继承这个国家?”
“你能‘猜测’到这一步,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要更优秀,”雷克斯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真能从我的手中继承权力,很可能将会成为一个卓越的帝王,远远超过我的成就。但前提是,你要能够等到那一天。优秀的皇子可以有很多,但最终的帝王只有一个。你比卢克或加菲尔德都要强得多,也更加聪明,我不认为你是个没有耐性的蠢货。我越是试探,越觉得看不透你。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直面地说出来?为什么你不能学卢克那样忍隐?”
“该明白的,终会明白。”陈睿耸耸肩,说着雷克斯听不懂的谚语,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那么,陛下所说的试探……是指黑岩山脉的伏击?”
这句话一出,雷克斯脸色微变,敲着扶手的食指蓦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