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将军。”

　　田边盛武用力点了点头。

　　金山卫，城已破，但战未休！

　　必死之阵！

　　必死之兵！

　　有些时候，有些战争，面对比你强大的多的敌人，你的目标并不是胜利。

　　你只是要让对手付出更大的代价！

　　在这片埋葬过华夏祖先的国土上，让小鬼子们每前进一步，每前进一米，付出的代价，都得是鲜血，和生命！

　　对于柳川平助司令官的紧张，参谋长田边盛武内心里狠有一些鄙视，却也不好当面讲出来。

　　田边家族是旧加贺藩的武士家族，比长崎某个渔村里的贱民柳川平助出身要高贵得多。

　　作为田边家族的长子，可以说田边盛武就是为战争而出生的！

　　1889年出生的田边盛武，常常为自己生不逢时而感慨……

　　1895年甲午战争时候他才6岁，刚进入广岛地方幼年陆军学校读书。

　　1905年日俄战争时候他，他才16岁，正在备考陆军士官学校。

　　一战爆发的时候，田边盛武正在陆军大学30期进修，1918年11月他终于毕业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

　　作为武士家族，毕业不久的田边盛武就联姻了同为藩武士的千田家族，一路官运亨通，1937年8月2日晋升少将。

　　仕途太顺利了，一仗没打就已经升到了少将。

　　即使这样，田边盛武也无法和他那两个连襟相比较。

　　大连襟中村孝太郎已经是陆军大臣、东部防卫司令，听说他明年就要调任曹县军司令并且晋升大将。

　　二连襟今村均，刚刚卸任关东军副参谋长，即将出任陆军兵务局长。

　　今村均作为板垣征四郎的心腹和死党，1936年关东军副参谋长就是从板垣手里接过来的，据说明年，板垣将回本土接任陆军大臣，那么第五师团长的位置，几乎板上钉钉是今村均的！

　　国崎支队，那可是第五师团第九旅团，那是板垣征四郎带出来的队伍，那是日军目前排名第三的王牌师团！

　　这是1937年，排名在第五师团前面的，除了皇家禁卫军“近卫师团”，就只有代号“菊”的九州师团了！

　　作为日军唯一与德国陆军交手过的师团，九州师团一战中在青岛全歼敌军，因此被称为“日本最强”，获得了代号为皇室标志的“菊”，也代表了日军的最高荣誉。

　　这个九州师团，现在就在金山卫！

　　番号，第18师团！

　　在一年多之前，华北战事没有爆发的时候，第五师团的排名其实只有第四。

　　在第五师团之前的，还有北海道师团，全部自北海道选拔，出身于苦寒之地的第七师团士兵。

　　他们的经典战例，就是日俄战争中以几乎全部阵亡的代价，换来了最难拿下的旅顺203高地。

　　然而现在，经历了华北战事之后，第五师团的排名，已经跃升到了第三位了！

　　哦，北海道师团因为此次没有参加华北战事，所以排名掉了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现在紧跟在第五师团身后，排在日军五大王牌师团第四名的，不是别人，正是广岛师团！

　　也就是在中路作战的，第六师团！

　　所以说，为什么田边盛武对于柳川平助的紧张，内心里会生出鄙视呢？

　　卑鄙的华夏守军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把日军压制在沙滩上，为什么不惜拼掉所有本钱，甚至拿出可能都是实验中的潜艇，也要袭击在运兵船和登陆艇上的日军？

　　在登陆过程中，陆军无法展开队形，此时王牌与杂牌其实毫无区别。

　　但现在不同啊！经过两昼夜的艰苦搏杀，陆军官兵们的双脚，终于稳稳地踩在了大地上了！

　　现在，作为先遣队的国崎支队，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自己刚刚获得“钢”的代号而正名！

　　损失惨重的他们，迫切需要复仇，迫切需要让华夏守军血债血偿！

　　现在，作为右翼的第18师团，这是他们自一战之后，首次登上华夏的陆地！

　　除了近卫师团之外的王牌，他们要证明，自己宝刀不老，证明自己皇家象征“菊”的代号，绝非浪得虚名！

　　当然更着急，应该还是中路的第六师团。

　　第6师团也是七七事变之后第一批调到华北作战的日军常备师团，从永定河、保定打到石家庄，虽然也是一路摧枯拉朽，但战果战功，都被第五师团压了一头。

　　此次前来南方，第6师团内心里的竞争对手，其实是第5师团第9旅团，也就是国崎支队！

　　不论如何，这一次，第6师团取得的战果，必须要优于国崎支队！

　　虽然排名上超过了第七师团，但人家第七师团的代号是“樱”，而第六师团，目前还八格牙路的没有代号！

　　冲上去！

　　杀给给！

　　证明第六师团，才是大日本最强师团！

　　这种野兽出笼，不管不顾，田边盛武觉得，这场战斗，应该就要结束了……

　　其实，柳川平助读懂了田边盛武的微表情，但他并没有咆哮和筹码这个从来没打过仗的少将参谋长。

　　1879年出生的柳川平助，已经58岁的柳川平助，去年二二六之后都已经退到二线转为预备役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东山再起发挥余热的机会，柳川平助希望自己退休之前能晋升为大将。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关键是，刚刚过去的短短两天时间，柳川平助就接受了教育。

　　但是很显然，国崎登和谷兽夫这两条鬣狗还没有接受到足够的教育……

　　但愿华夏守军是真的败退和溃逃，不是诱敌深入！

　　眼见着，三个登陆后的王牌师团，已经像是发疯的凶兽！柳川平助这个第10军司令，目前已经失去了对各师团的绝对掌控了！

　　但好在，几个师团长都还比较冷静，都没有主动找死。

　　原本的计划中，率先攻占金山卫城之后，6师团师团长谷兽夫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一时间登陆，主要是为了拍一张金山卫城头插着日本军旗的照片。

　　然而这两昼夜的战斗，华夏守军又是飞机又是潜艇，谷兽夫连同师团部的军官们，已经被卫队用快艇又送回到了第四舰队的军舰上。

　　虽然他暴跳如雷拒绝当胆小鬼，但其实他也是半推半就，暴跳如雷也就是演个戏做个秀……

　　国崎支队的国崎登旅团长，以及第18师团的联队长以上军事主官们，也都并没有冒险，也都已经回到了护航舰队的军舰上。

　　按照6师团参谋班子的规划，攻占金山卫之后，他们将兵分两路，沿着松金河和松金公路直接上去，先攻占金山县城，然后直扑松江县城！

　　占领松江，切断华夏守军后撤之路，围歼淞沪战场的华夏军队！

　　排名仅次于近卫师团的日军第二三四号王牌师团，全都在金山卫了！

　　可是柳川平助却仍然还是无法放心，仍然还是紧张，仍然还是右眼皮狂跳！

　　早上五点半，常凯申照例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开始办公。

　　然后常凯申得到的第一份报告，就是金山卫城破……

　　今天是11月7日。

　　金山卫，还能未能挡住日军铁蹄。

　　打开旋钮，常凯申发现不少华夏广播电台频率都被干扰，铺天盖地的频率，都是日军在宣传“金山卫大捷”。

　　他们撒谎，他们欺骗，所以常凯申是不信他们的。

　　但是常凯申紧接着收到了来自戴春风的电文，六个字。

　　“城已破，战未休。”

　　唉……精神可嘉吧。

　　其实内心里，常凯申是不满意的。

　　都怪彭小文！

　　那个混蛋，要不是他瞎折腾，第一天就全歼滩头日军，鬼子接下来哪里还敢进犯！

　　彭小文的那些野路子战术设计，常凯申是看到了的，烂七八糟，不知所云！

　　也就是这次反登陆作战总协调人是戴春风，他虽然是黄埔六期，但其实发现他搞情报的天赋之后，对于那些原本就半瓶子醋的军事专业知识，早已荒废了！

　　所以彭小文这些不入流的“野路子”，他才娘希匹的当个宝贝似的！

　　对于金山卫反登陆作战中28军的表现，常凯申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娘希匹的，这仗打的，算是什么玩意嘛！

　　算了！算了！算了……

　　常凯申最终还是吩咐下去，给28军发个嘉奖令，虽然哪哪看着都让人生气让人冒火，但不管怎么说，瞎猫碰上个死耗子，总算是硬扛了日军两昼夜……

　　至于那是日军的三张王牌，常凯申直接就忽略了，所谓排名，地摊文学罢了，做不得数！

　　至于陶广和陶柳，就发个勋章吧！军衔晋升就算了。

　　撤下来之后，就让他们过去杭嘉湖一带休整吧！

　　报告里说，金山卫城失守之后，数小时之内就被日军向纵深突破了数公里，常凯申脸色难看的要命，嘴里嘟囔着骂着彭孟镇和宋子蚊……

　　都怪彭小文！

　　当年他要是去读陆军大学的话多好，何至于这样！

　　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说起来，对于这个彭小文，常凯申是熟悉的。

　　可不熟悉嘛！

　　1928年小令仪从美国来到华夏，去金陵女子中学读书，那几年时间，小令仪都寄宿在常凯申在南京的官邸。

　　小令仪从小在纽约长大，在国内就没几个朋友，恰好彭小文算是一个。

　　说是彭小文小时候也在纽约生活过两三年，当时他舅舅在纽约当医生，据说炒股票赚了不少钱，说当时彭小文和他舅舅住在长岛槐树谷，他舅舅家比孔家都有钱！

　　再后来，彭小文也是1928年回来华夏的，他舅舅高位止盈，高价出售了纽约的不动产，套现之后回到华夏，在上海、广州、武汉、重庆等多地投资实业。

　　别的不说，精准逃顶躲过了1929年那波空前绝后的大衰退，当过操盘手的常凯申就自愧不如。

　　小令仪来金陵那年13岁，彭小文也才14岁，隔三差五彭小文就会开车接她出去玩……

　　没有错，人家彭小文14岁就自己开车了，开汽车。

　　那时候南京城里总共也没多少辆汽车，谁家的车，交通全都认得。

　　最开始彭小文开的那辆车，是辆军车。

　　有记者曾试图跟踪上去，报道一下军政府子弟胡作非为，结果被彭小文砸了相机，把记者揍了一顿，还非逼着记者承认他是日本间谍……

　　有点巧，后来经查证，那家伙还真特么是个日本间谍！

　　只不过经历那件事之后，彭小文就低调多了，就不再开军车了，换了个出租汽车……

　　为了能开出租车，彭小文让他舅投资了一个出租汽车公司，然后他舅居然真就投资了！

　　真是娘希匹的，宠的都没边了！

　　总而言之，那小子打小就是个混蛋就是个能惹事的主，好在这小子还算走正道，没有欺男霸女没有坑蒙拐骗啥玩意的。

　　但也娘希匹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来说的好好的，都要去报考陆军大学了，小令仪非要让彭小文陪着一起去上海，去读什么鬼的淞沪大学！

　　刚好彭小文舅舅在淞沪筹办的制药厂开张了，孔家帮了不少忙，彭小文舅舅听说孔家大小姐有这个要求，没跟彭小文商量就把自己这个大外甥给整到淞沪大学去了……

　　太过份了！简直太过份了！

　　当然，常凯申也承认，他非常忌惮彭小文舅舅和孔家联手，那玩意，谁受得了啊！

　　尤其是那个宋老三，最可恨！

　　还有彭孟镇，脑子这是进水了吗？你跟宋老三勾搭！

　　他宋老三都已经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了，还贪心不足，自己养军队，这明晃晃这就是外戚做大！

　　放在古代，这都已经可以定性谋反砍头抄家诛九族……

　　算了，不说这些了，都已经民国了。

　　所以常凯申后来发现孔家二妮子也喜欢彭小文的时候，高兴坏了……

　　咳咳咳，这个事就算了，常凯申觉得这是个秘密，不方便对外人说。

　　堂堂一个长辈，好歹也是个元首，算计一个小孩子，传出去的话总是会被人笑话。

　　但不管怎么说，彭小文这厮，可恨！

　　这次金山卫反登陆作战的失利，彭小文肯定是要负责任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当然，他还是个娃娃，他懂什么！这事都是大人唆使的！

　　敲门声，常凯申喊了声，进。

　　大秘陈布雷轻轻推开门。

　　常凯申愣了一下。

　　“委座，您听一段广播吧。”

　　“听广播？”

　　常凯申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