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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六月三伏,南韩首尔…
齐鲁饭庄。
一位双手背在身后,手里攥着炒勺的年轻师傅,正虎目圆睁注视着面前二十多号人的后厨,眉头紧皱…
心情十分极其的不痛快!
“喂!看着点灶!火大了!你想把厨房给我点了是吗?”
“啊…不好意思!”
“呀!你这水淀粉搅的稀了!这浆肯定挂不上!重新弄!”
“对不起!”
“还有你!这葱烧豆腐就别上去了!闻着就不对味!这葱下锅时间太长了!你想砸了我招牌是吗?”
“不是!不是!”一四十岁左右,大腹便便,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颤颤巍巍的接过餐盘,头带白色厨师高帽,随手将这不入席的菜放到一张空桌子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上染着黄瓜色。
“喂!今儿个咱们这主厨怎么回事啊?”络腮胡子刚回二灶上,一旁的瘦高个白案师傅便凑了过来,拱了拱他的肩膀好奇追问道:
“吃枪药了还是怎么?今儿个脾气这么爆?”
“谁知道呢…”络腮胡子微微摇头撇撇嘴,一脸无奈。
这葱烧豆腐他做了多少年了,看见它比看见亲妈次数还多,葱烧的火候对不对他不清楚嘛?只不过主厨鸡蛋里挑骨头,他也只能是被折腾了。
一大把年纪…还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吆五喝六的,换作哪个大人都不可能有多开心,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后厨这个位置自古以来就这样,等级分工明确,自己占的是二灶,不远处头灶的位置就是人家这小年轻的,面前这小年轻,是这家齐鲁饭庄的…
主厨!
“我知道怎么回事!”
恰好在此时,八字胡的冷盘师父也靠了过来,撇着脑袋眼见主厨没看他,便贼眉鼠眼低声喃喃道:
“这两天…老板和老板娘去曼谷度假去了,咱们这厨师长这不就闹别扭了嘛!”
“这样啊~那怪不得!”听到八字胡这般解释,络腮胡子抽了抽裤带,面色也没那么难看。
“换做是我…也闹脾气。”
“不过你们知道咱们主厨为什么和老板小姨子关系那么差吗?”络腮胡子抬起脑袋,望着八字胡的下巴询问着。
“嘿嘿~那你就不懂了吧?”八字胡嘿嘿一笑,满是深意反问道:
“我问你,咱们主厨三大爱好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料理、赚钱、逗闷子!”
八字胡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吐露着,撇过脑袋看到李明昊还没有看他们,弯腰悄咪咪道:
“咱们这主厨本质不坏,但他天性喜欢逗人玩,就咱们老板那小姨子…长的年轻漂亮,皮肤白,跟咱们主厨过意不去也就罢了,人菜还瘾大,斗不过还硬着头皮上赶着给人送脖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仇恨值不就越积越多了嘛!”
“你说的倒也是。”络腮胡子点点头,随意又不解问道:“那咱们老板和老板娘就不知道她受欺负?就任咱们主厨欺负人家黄花大闺女?”
“嘁…我看呐~估计他们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管,甚至可能…”
“那你的意思是?”
“嘘~~行了行了!好好干活吧!”八字胡抬起右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小碎步离开了这里。
络腮胡子抽好了裤带,目光侧视着依然双手背在身后,手里握着炒勺巡逻转圈的小年轻,无奈摇头一叹后,继续操持着手里的活,嘴里犯着嘀咕。
“咳…真不知道人这手艺哪里来的…他才多大啊?难不成在娘胎里他就抡炒勺了?”
“嗯哼…这菜合格,上吧。”小年轻俯身闻了闻味道,示意没问题后便摆了摆手,随即便坐在门口的折叠凳上,双手环胸注视着后厨中的一切。
小年轻名为李明昊,身高一米八一,出生河北,1996年生人,今年刚满二十四周岁。
样貌端正,由于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个子高了些,身材壮了一点,因为气候,所以他的鼻梁也比较高,面部较宽,棱角分明,相貌是大气且俊的,可样貌虽算卓越,但给人的感觉总归有点…
痞痞坏坏的。
在厨房这么一个烟熏火燎的地方,能产出一位看起来和陈冠希有八九分相似的男人,实属另类,而更格格不入的——
是他仅凭这副年龄就已经是如今这家餐厅里的主厨,别看人家年岁小,手上的本事可远不是这厨房里的仨瓜俩枣能够比拟的,因为人家上面有着完好的师承。
李明昊,乃是鲁菜大师颜景祥的关门徒弟。九岁入门,一开始还留在河北,一开始的时候是一边上学,课下结束后回了家,作业都不写,全神贯注的锻炼着刀火功,初中毕业后,便跑到山东跟随在颜老爷子身边,正式扣头拜师学艺,直到一九年才出师。
要不是因为必须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他可能更早就过去了。
入门的时候,颜老爷子已经六十五高寿,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后厨条件远没有现在好,又是大厨,两手长期祸祸凉水,岁数一大,手上的毛病自然就涌出来了,阴天下雨双手指节跟被针扎一样刺痛不说,切菜,抡勺的时候经常力不从心,还抖个不停,所以李明昊的手艺大多都是跟随着师兄们学习的,而颜老爷子,一直都是站在旁边看着,做好后尝尝味道,指点指点。
众多师兄弟中,李明昊排名十二,师兄们一直都称呼他为……
小十二。
而所有师兄之中,和李明昊关系最好的就当属九师兄——陈明。
李明昊身为一名鲁菜厨师,出师后为什么没有留在国内,反而跑到美食荒漠的首尔来呢?
那便就和这齐鲁饭庄的老板——九师兄陈明有关了。
众所周知,不知为何,南韩人很喜欢往山东跑,而在这之中,九师兄就和一个南韩女大学生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与李明昊同期出师之后,满脑子都想着娘们儿的九师兄非要拉着他一起来南韩开饭庄子。
当然了,九师兄可不会傻乎乎的说自己是因为想媳妇才来南韩,这么一开口,李明昊点头愿意来才有鬼了。
人不好用,但钱好用啊!
二话不说,九师兄直接就是一发糖果炮弹砸在小十二身上!
“嗨呀!小十二啊!你想想…就咱们哥俩这手艺,放眼全中国,能与之一比的不过百人,到了南韩,咱们师兄弟简直就是游龙入海,大有可为啊!”
“可留在国内,咱哥俩也一样不少赚啊?”刚出师的李明昊二十出头,身姿挺拔,身后还背着铁锅炒勺,对于最为照顾自己的九师兄,他内心并没有设防,因为无论怎么说,他也没有料到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九师兄居然会算计自己。
“呀呀!你这就不懂了啊~小十二。”眼见李明昊咬了钩,九师兄立刻侧过到他身边,勾肩搭背着诱惑道:
“你想啊…国内有八大菜系,每个菜系的大师傅和徒子徒孙不计其数,和他们竞争多累?但到了南韩可不一样,有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臭猴子都能作威作福,咱师兄弟过去了岂不是随便拿捏?”
“再说了,就那群啃白菜帮子的高丽棒子平时能吃到些什么好货?咱们就露出九牛之一毛的手艺,那就够了!”
话说到这,九师兄还颇为鄙夷的摇摇头,一副不屑模样,随后话锋一转,缩着脖子又诱惑道:
“你我过去,那简直就是黄飞鸿配上霍元甲,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可师父说…”
“诶诶诶~咱们师父都这把岁数了,很多东西他看不清,难道你还看不清吗?”眼看李明昊要把师父的名头搬出来,九师兄一把打断他低声喃喃道:
“现如今…时代不同了,小十二啊,只要你跟我到了首尔,别的我不敢和你保证,这个数!”
话说着,九师兄信誓旦旦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即伸出右手,亮出五根手指。
“一个月五万?”
李明昊一脸好奇,不明所以的追问着。
“呸!五万!你也忒瞧不起你师兄我了吧?我有那么小气?你可是小十二!就凭你的手艺…放到国内也不止这个价啊!”
啪!啪!啪!
九师兄用力拍了拍李明昊的肩膀,豪气道:
“五成?”
“什么五成?”
“餐厅股份的五成啊!”九师兄俯身到李明昊耳边,轻声道:“咱们一起出师的时候,师父给你包了好大一个红包吧?”
“嗯?你怎么知道?”李明昊眉头一挑,语气带着刀子。
“诶~~你别紧张!”见他起了疑心,九师兄立刻安抚道:“兄弟们谁不知道师父最疼爱你这老幺?他甚至都想把自己上初中的孙女介绍给你了,真当我们不清楚啊?”
“额……我这个…”
“别打岔!”眼见话越说越远,越跑越偏,九师兄赶忙拉回话题补充说:“师兄我早你入门十二年,身上的积蓄也不少,我做老板,你来入股,同时担任主厨…”
“嗯…”听到师兄是抱着与自己搭伙做买卖的心思,李明昊不禁犹豫了一下。
毕竟才毕业,正常人的想法都是先找个工作干着,等到对圈子了解透彻,时机成熟之后再去创业。
闷着脑袋直接创业,和找死没啥区别。
现在师兄拉着自己入股,才二十出头的李明昊不得不谨慎。
可一想到师兄说的,李明昊也不禁动了心思。
自己这手艺,放到南韩那几乎就相当于打游戏的时候,关着显示器也能乱杀啊!
“嗨呀!你就别担心啦!”陈明趁热打铁道:“放心!师兄我什么东西都打点好了!就差你这么一号大厨!你不是想早点财富自由嘛?放心,只要跟着师兄混,五年…不!三年!三年内一定让你财富自由!”
“真的?”李明昊双眼一亮。
年轻人嘛!刚进入社会,脑子里第一件事都是为了搞钱,人只有在不被物质基础束缚的时候,才会有更高层次的精神和理想追求。
学艺十三年,当时的李明昊就和刚大学毕业的学生一样,满脑子想的都是搞钱!搞钱!搞钱!
咕嘟~
不受控制的,李明昊咽了下口水,而这响声自然被九师兄听了个清清楚楚,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小样的…还拿不下你?」
“小十二啊,你想想…这凡事都物以稀为贵,你也是上过学的,这英语老师…是在伦敦教英语赚的多呢?还是到BJ赚的多呢?这鲁菜厨师…是在国外赚的多?还是在国内赚的多?”
火上撒了一瓶油后,九师兄点到为止,双手往身后一背,虎口搓着黄花梨珠子,大摇大摆的迈了出去,好似蛮不在乎的模样。
潇洒的步伐,有李白之资。
“九…九师兄,你等等我!”
随后,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的模样。
事情的发展有在预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一开始,李明昊可不知道有这么一号嫂夫人,到了首尔,饭店开起来了,木已成舟,九师兄才和他摊牌透了底。
意识到自己被算计的李明昊攥着炒勺差点和九师兄打起来,可看在钱的面子上,这件事他原本也算了就算了。
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不是?
但这饭庄一开起来,事态的发展就出了差池!
饭庄开业,李明昊,九师兄,外加嫂子三个人便明确分工,身为大学生的嫂子自然是财务兼会计,而九师兄身为老板,自然是负责渠道采购,还有各种上下打点,那么这主厨的位置自然而然落在了李明昊身上。
对此,李明昊一开始倒也觉得没什么,反正他在厨房待了足足十三年,除了这个别的他啥也不会!
做就做吧!
问题就出在这了!
这渠道是会稳定下来的,采购的东西等人家送货上门就行,而财务和会计的任务,只要交给信任的人就可以。
毕竟能干这活儿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
偏偏这个主厨的位置!非李明昊不可!
放眼整个首尔,能把鲁菜做到这境界的,不就他这一位吗?
师兄和嫂子做了甩手掌柜后,还在饭庄里干活的就剩下他一个了!
偏偏谁都能走,就他离不开!
主厨就是后厨的定海神针!
李明昊要是不在这守着,万一来了个挑嘴的,或是难以伺候的客人,谁来应付?
账房先生可以随便换,但没了黄飞鸿,你开什么宝芝林啊?
时间一长,自然而然,李明昊的怨气就越来越大了。
要是师兄和嫂子留在这,苦点累些他也甘之若饴,可人就怕比!别人周游世界就把钱赚了,就留你一个人在这苦哈哈的干着活。
天天烟熏着,火燎着,待遇跟块腊肉一样…
换作是谁,心里都不平衡!
「玛德!等师兄回来,老子要把他摁在厨房里一个月!哪也不能去,老子要好好放个假!」
咯吱~咯吱咯吱……
李明昊攥的勺柄吱吱作响。
而就在李明昊拿炒勺泄愤的时候,外面的服务员突然毛毛躁躁,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右手扶着房门,上气不接下气。
“主…主…主厨…安…安宥…你…你…那个…小姨子来了!”
“放屁!我特么哪有小姨子!”